王辉犯罪时,才十六岁。那天,他和两个玩伴在大街上瞎逛,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手拿着十块钱,一手提着一个醋瓶子去打醋。他们三个一合计,上前从男孩手里夺走了那十块钱。他们在前面跑,男孩就跟在后面追,男孩想要回那十块钱。跑了半天,也没有把男孩甩掉。他们跑进一座废弃的楼里,男孩也跟了过去。他们上了三楼,男孩也上了三楼。他们开始打男孩,男孩也不求饶,任他们打。打了一阵子,问男孩还要钱不要。男孩说,要,那是俺妈让我买醋的钱。他们又接着对男孩拳打脚踢。他们三个人都打累了,坐下来喘气。问男孩还要不要。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鼻子流出来的血,说,那是俺妈给我买醋的钱,当然要了。男孩又说,你们打我也打过了,我也没叫,总该把钱还给我吧。三个人一听来了劲。一个说:“我不信今天打不改你,你啥时说不要了,就不打了。”
另一个对王辉说:“打渴了,也打饿了,你去买几瓶汽水,再买几个面包回来。”
王辉跑下楼,到大街上去买汽水和面包了。王辉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用大铁钉已经把男孩钉在了地板上。男孩仰面朝上,动不了了。男孩的手心和脚面上,被四根大铁钉固定着。男孩依旧没哭。一个说:“见过犟的,没有见过恁犟的。“一个说:“我就不信他比铁钉还硬,要不再来几根。”
王辉说:“吃了再说。”
他们喝汽水的时候,男孩说:“我渴了,我也想喝。那是用俺妈给我买醋的钱买的。”
王辉说:“好,用你妈的钱买的,应该让你喝。”
王辉说完,走到男孩的面前,对着他的嘴,尿了一泡尿。
他们吃面包的时候,男孩说:“我也要吃,那是用俺妈给我买醋的钱买的。”
他们三个狼吞虎咽地把面包吃完了。王辉走到男孩面前说:“面包吃完了,面包是用你妈给你买醋的钱买的,是应该让你吃,不让你吃,就不够意思,你说是不是?”
王辉说完,把裤子褪下,对着男孩的嘴,拉起了屎。
王辉两个的演讲稿,我反复进行了修改。我感到很满意,有了志在必得的信心。
刘主任问我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不要急,再有几天,就准备个差不多了。刘主任一听急了。说:“再有一个星期,监狱的演讲会就开始了,你还不让我急,我能不急吗?我不管你准备的啥样,明天晚上,我得听到他俩的演讲。”
刘主任很生气。看到刘主任很生气,骨干一个一个都偷着乐。看着骨干一个一个偷着乐,我也偷着乐。
骨干一个一个欢快得想小鬼似的,早早地就把会场布置好了,只等刘主任一声令下。刘主任的脸色很沉重,他让犯人头把我喊了过去。刘主任说:“可以开始了吗?”
我说:“啥时候开始,还不是您一句话。”
刘主任说:“到底准备的咋样了,你说句实话,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我说:“还没有达到我的理想。”
刘主任不奈烦wWw.了,说:“开始吧,看看再说。”
我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不行wWw.的话,看我咋收拾你。
中队演讲会结束后,刘主任召开了骨干会议,又让我参加了。刘主任问我:“你想要个啥名次。”
我没有说话,伸出一个大母指。
从内心来讲,我认为监狱搞这样的活动,没有任何意义。生活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来不了半点假如。改造生活的切肤之痛,已经很好地说明了犯罪的后果,还要假如有什么意义。假如我不犯罪,我能考上大学,然而你犯罪了。假如我不犯罪,我该升科长了,然而你犯罪了。假如是别人打死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了,然而,我还活着,正经历着痛苦。人总是先想到自己,然后才能想到别人。人不但喜欢放大自己的快乐,也喜欢放大自己的痛苦。而对别人的快乐,则充满嫉妒和仇恨。对别人经历的痛苦,往往不屑一顾。会轻描淡写地说:“有啥大不了的,忍忍不就过去了。”
在监狱演讲会上,出入监中队被授予先进单位称号,是这次活动的唯一一个先进单位。还获得了个人第一和第三名的成绩。刘主任喜笑颜开地说:“我没想到,会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这个时候,我向刘主任提出了要求,把我分到下边的单位。我说:“您把我分到哪个单位都行。”
刘主任的脸铁青了。刘主任说:“你甭想,门都没有。”
我的梦已经破灭了。梦在高高的云层上面。云层的上面,是奥妙深邃的太空。肉眼能够看得到的只是日月星辰,无法触及。云层上面没有生命,太孤独了。苏轼说,高处不胜寒。我的双脚,又落在了监狱实实在在的土地上。
出入监中队是个人员流动性很大的单位。新入监的犯人,学习三个月后,分到生产单位接受劳动改造去了。有犯人说,三个月的学习,让你能脱层皮。政府听了这话,笑着说:“这就对了,一层皮都不愿脱,咋能脱胎换骨?”
出监队的犯人,学习一段时间后,到期那一天就走出监狱大门,开始新的生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