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地睁开眼,照旧是余公馆,静谧无声,我的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子崖是见多了我这样的模样的,他轻轻地抚着我:“又做噩梦了?”
我走下地去,拉开偌大的暗色团花窗帘,双手抱胸。
子崖也走下床来,挨进我,为我披上披风:“回头别着凉了。”
我拉着他的手肘,凝望着他。
他紧紧地拥着我。
每次都这样,做了噩梦,他在身边,等我睡着了,他再抱我到床上,再醒了起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我时而在想,哪天他不在我身边,谁陪在我身边?
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了。
每到这里,我都会黯然。
我是怕极了噩梦,无数次纠缠在我梦里,挥之不去。这让我更恨官家!
第二天醒来,头一阵酸痛。
走到门口,丫鬟正准备进屋收拾:“少奶奶起来了。”
我胡乱应了声,单手支着脑袋,扶着楼梯下楼去。
“少奶奶起来了。”管家走到餐桌边上来,“少爷说要您不要出去忙活了,在家好好歇着。他今天可能会早些回来。”
我看看外面的天,蓝天白云,难得令人舒畅的天气,“不行,我要出门。”
管家愕然。
我说:“出去散散心。会早早回来的。”
出门时,我特意戴了圆边帽子,问旁边的人:“好看吗?”
丫鬟揶揄道:“少奶奶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我乐得呵呵一笑。人人都喜欢别人的赞誉的。作为一个女人,被称赞漂亮无疑是值得小小骄傲的事。
经过商行,看见里面的人走来走去做活,我也没要进去的打算,转而掉了头。
“我道是谁,原来是余少奶奶!”
我蓦地回头,是苏依佩。我点头示意:“赵太太。真巧。”
她向我靠进几步,直朝我笑:“余少奶奶难得出来走走。”
我依旧平静地笑:“天气好,所以出来。”
“是吗?”她大笑起来,“近来我倒是心情大好,天气晴朗。”
我心下一愕,她这不是摆明了对芝寒消失的幸灾乐祸么?
我道:“那真是恭喜赵太太了。估摸府上最近已经不再笼罩着沉闷了。”我斜睨着她的脸色。
果然,她有些注意了,收敛了些姿态:“恩……那个……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我含笑:“有机会再碰面。”
这种人喜欢摆弄心计,却不够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一个人喜滋滋地走在天津大街小巷,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出来。我又看到那诱人的麻花,买了边走边吃。
走到很多人一块地方,我从人群外经过,却瞥见了被包围的一个人。周围放着好些副画,自己正埋着头。
木村有彦?
wWw.wWw.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靠了进去,手上还蘸着甜甜的芝麻:“木村……”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语气淡淡说:“是你,官女。”
我随手拿起一副画,这些应该全是他非常珍视的作品,记得第一次,他都不允许我碰。现在,他怎么沦落到在街头卖画?
我蹲下来问他:“你不去教书了吗?”
“你呢?”他反问我,“你怎么不再上学了?”
我随意编了个:“不想上了呗!”
“那我不愿教了呗!”
两个人都笑出声来。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和依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闹得很大,已经被撤了老师的身份。
查家也去了英国。
路人中有人似乎认得木村有彦:“咦~这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美术老师么?怎么在这?”
“大家知道吗?他就是那个诱拐女学生的……”
“哦……”
众人恍然大悟。
很多人都是很八卦的,明明不关他们什么事,非把别人的事揽上来,自以为是众口攸攸,闹得人尽皆知,当事人身败名裂还不肯罢休,末了再加一句“闹成这样都是他自己搞的!唉……”划清界线,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其实,你不说,他不说,别人的事就永远是别人的事,死还是活与你与他何干?
要事情的人数不胜数,所以每天身败名裂的人也在不计其数。
我帮忙收拾好东西:“你现在住哪?”
他说:“反正不是那个宿舍。”
我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秋风吹得我的袖口风一股一股地窜。我牢牢抱住手里的画,抬头,忽然感觉木村有彦很高大。
他蓬松的头发被吹乱了,让我感觉到一丝柔软。
我说过,他像鸦片,让人越来越爱,离死亡越来越近。一想到那样子的自己,我就惶恐,不要,你是官女,不能抽鸦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