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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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杏妮便将李管家叫到了身边,嘱咐他去赤城县的朝阳观,请人来做祛邪的法事。

    “夫人,赤城未免太远了,虽说朝阳观是远近闻名,但咱们怀安附近的永庆寺也不差呀,很多人去那里办祝禧呢。夫人您觉的呢?”李管家殷勤劝说道。

    杏妮想了会,觉得管家说的也有道理,远去赤城,还不知要耽搁几天,墨骏的病还是越快祛除越好。

    “那......你就看着办吧,请禅师来也行,总之越快越好。”

    “是。”李管家领命告退。

    太平道,是河北的一个隐秘门派,向来不为世人所知,是个被人们认为只流于书本传说中的门派,其实这却也是被逼无奈,东汉年间,创教祖师爷就已经举兵谋反。

    但就算是后来被镇压导致起义失败,且千年已过去了,却还是被历代当朝统治者所忌惮,太平道已经被抹上了永远都去不掉的禁忌印记,从此门下弟子隐居深山,才开始真正不问国事,潜心修炼,到如今太平道已是修真界强大的门派之一。

    他正是这太平道门下的弟子,道号千虹子,虽外表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但他已经修真有五十多年的道行了,在门派中算是颇有本事的。

    驭鬼之术,太平道自古即有,并不新鲜,而此任掌门云幽子却是第一个发现其其他的妙用之处的。

    掌门大力发扬古魄精炼之术,所以命门人到处搜寻可做为材料的魂魄,虽说此举,其他修真门派颇有微词,但是都忌惮着太平道强大的实力,变睁一眼闭一眼,视而不见。

    他一直觉得邯郸历史悠久,这里靠近古赵国的王宫遗址,修炼有道的古怨魂应该是比比皆是,可是在山间转悠了很久,抓到的也就是些刚死不久的茫然痴傻的游魂,什么怨气深重的鬼都没有,令他好生失望。

    前日里,百无聊赖在城中逛的时候,竟然在一个人身上发现了千年鬼魂的气息,当下令他惊喜不已,但是还没等他问出鬼魂的线索呢!就因为一辆该死的马车,让他的猎物的线索在眼皮底下溜掉了,他暗暗发誓,定会再找到那个人。

    他已经在这陈府周围转了两日了,陈府虽是怀安县令的府邸,但是不比县衙有人把守,私邸门前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所以他肆无忌惮的在门前晃悠着,从不理会路人奇怪的目光。

    他在这转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里有鬼魂,而是这里充满了比鬼魂更让他兴奋的气息,这里竟然有妖的气息!那是比魂还难遇到的东西,这次他的心情无论怎样,也已经激荡的无法自抑了。

    他也曾经夜晚偷偷的潜入过府邸的后园,他没在后园停留很久,因为来来往往的丫鬟,下人也许会发现他,他不想打草惊蛇。

    始终是什么也没发现,不过他确信有东西在后园藏身,这一切都瞒不过他那从不犯错的鼻子。

    那现下,他要考虑的是,究竟怎样正大光明的进入府中探查呢,应该用什么理由呢,他在此徘徊不去,穷索脑筋。

    吱呀,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他目光一亮,豪不犹豫的迎上了从门内出来的人。

    李管家正受命准备去永庆寺去请禅师,刚打开大门,就看见一个人朝他迎面走来。

    “你是这府里的人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

    千虹子既没有打招呼问好,头也不曾低下,眼神里也丝毫没掩饰狂傲的神色,就这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管家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是哪里来的无礼的人,在县令府邸前态度也一点都不谦恭。

    “我没空,你找别人说吧。”

    李管家不想理这种人,匆匆的准备离开,在他看来,办二夫人吩咐的差事还比较重要,夫人的表弟还在床上躺着呢。

    “你们府中有妖气!”

    千虹子仍在原地未动,任管家从他身后走开,懒洋洋的说道。

    管家停住了脚步,转身上下打量起他来。

    背着一袋子黑乎乎的竹子,衣衫污秽,发髻蓬乱无序,看上去才而立之年而已,头发竟然已经开始花白。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千虹子转身笑了笑,仍是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微笑。

    “贫道千虹子,可以免费为贵府解决麻烦哦。”

    “你是道士?!”管家惊奇道。

    思虑很久,管家还是决定先让此人试试,且不论府中有什么妖啊鬼的,反正二夫人只要个和尚或道士来便成,眼下有人免费肯做,得来全不费功夫,如果成功,也省下做法事的钱财,全部落入自己的腰包,何乐而不为。

    现下,遂决定带着千虹子去见二夫人杏妮。

    北方的大宅不能跟苏杭的雕廊画栋相比,没有那么多的精巧园艺,只是在偶尔有池塘的宅内架上些纤桥,池内养些游火般的鱼儿。

    回廊耿直大气,简单的回字格窗镶在廊上,朴素无华。

    千虹子随着杏妮的脚步,穿过几个屋子,几道步廊后,来到了一个屋子前,屋门是开着的,几个丫头在忙里忙出。

    当千虹子第一眼看到床上的人时,他差一点按捺不住自己惊喜的情绪,这世上当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寻找的人,竟然和自己要做的另一件事撞上。

    执住下巴,千虹子看似好像在仔细思虑着怎么治病。

    却是在连连庆幸这人是昏迷的,要是醒来自己又得费一番功夫让他闭嘴了,等这里的妖抓到了,下一步就该考虑怎样把这个人给带走,耐心询问,却不识抬举,看来也不必再跟他好声商量了,有很多种方法,会让你开口的,这回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了.眼睛朝床上的墨骏瞧了瞧。

    墨骏仍旧沉浸在梦魇中,脸颊上沁满汗水,偶尔剧烈的抽动手脚,似乎在梦中跟什么在搏斗,丫鬟精心照料着他。

    。看着千虹子凝眉思虑的样子,杏妮的心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好的预感,担忧的问道:“道长,很严重么?”

    千虹子从沉思中回神,“这是明显的妖气冲煞阿,夫人。”千虹子哀婉怜惜的看着墨骏缓缓道。

    “妖气!妖?”杏妮被这个字眼吓了一跳,震惊的看着千虹子。

    本来就有些相信离魂一说的杏妮,其实心底对这些玄奥的东西还是有些敬畏的。

    “那要怎么办那,道长,请你救救他阿!”

    杏妮想到自己的表弟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禁哀恸弥心。

    千虹子忽然微笑的转过头来,温柔的对杏妮说道:“夫人,且莫担心,贫道既然来此,就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杏妮道:“那......”

    千虹子走到门廊处,阴天冷冷的天光洒满衣襟,那双狰狞红眼此刻若有所思,四处张望,许久,转头漫不经心道,“夫人,我能让去后园看看么。”

    无月,满天星斗璀璨,无风,池塘秋水不纹,丫鬟下人也已经到了早就睡下的时刻了,后园死一般的寂静。

    腥稠的池水,铺面阴潮而来,夏荷焉折,浮萍萎黄。

    萃冰的寒气让鱼儿们都潜到温暖的深水去了,更让了无生气的湖面像是吸人魂魄的黑色陷阱,只缀了些诱惑人的迷途星光。

    她轻轻巧巧的走到池塘边,将长缀腰身的长纱带拉起,免的浸入水中,黑暗中看不清纱衣究竟是什么颜色,似青绿,又似赤血。

    她今日没有再穿那一身黑衣了,当初以为自己只要把全身都遮掩住,便不会被那女鬼给找到,但后来事实证明,这纯粹是她的极其幼稚的想法,因为有道行的人都是会凭气息寻人,只能凭脸找人那是凡夫俗子做的事,当时她会做那么傻的事,实在也是因为被逼得快疯了。

    风中是那么安静,她的一举一动也没在这阔大的夜色中划出什么痕迹,她完美的化作了黑夜的影子,没有散发出半点活物的气息。

    她半跪在暗黄的草地上,将两袖向胳膊上拉高,袖摆向后振去,腰肢向右扭动,身子前倾,手臂泛着淡淡的清透的碧玉光泽,这竟是这黑暗中最醒目的光芒,手指轻叠,婉婉转动,将一对无暇葱指渗沁进腥寒的水中。

    忽又停止了动作,头抬起,像无月的天空凝望,黑曜色的青丝柔柔的散向左边,铺落一地。

    她似乎在确定着什么,嘴里在轻念着些模糊不清的字句,缓缓闭上眼,又低下了头,重新凝视着池水,摇了摇头,轻叹了声气,她猛然一把从水里捞出满手的稀泥来,放在身边的草地上,然后又继续捞,直至稀泥堆成了一个小小土丘。

    她将手掌放到那堆软趴趴的稀泥上,手掌散发出红色的焰气,不一会,待到将手拿开时,那堆稀泥已经被哄得半干,变的粘手了很多。

    “哎.....我怎么会莫名奇妙的还是答应了呢,弄的我几天疲劳的寻找阴时阴刻来这和泥巴,我肯定是哪跟筋不对了,答应帮这种幼稚的忙。”

    慵懒的发着牢骚,手中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左拉右搓着泥,本来毫无形状的烂泥在手中渐渐开始成了个人形。

    “给弄可爱点吧,比较容易吸引人的,我也算是帮人帮到底。”她思虑着什么样的容颜会让人倾心呢。

    湖水忽然慢慢的波动起来了,仍旧是无风,却一波一波的不溅水花的浪在向上涌动着,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里扑腾。

    却半天也没看见东西的影子。

    感应到这奇妙的变化,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凝神望着池中。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别躲了!”

    似乎水下的东西听到了这声呼喊,忽然间池塘停止了任何动静,许久,水纹从开始的杂乱无章四处回荡都开始全部转向了一个方向,缓缓的向她的方向推移来。

      慢慢的,一个身影在水的滑润下,猛然仰头蹭出了水面,几起落间动作柔魅轻舞,天作畅顺。

    从水中出的淡橙长发却没有染上任何的水渍,白皙的面庞,薄唇柔泽轻合,眼角向颊边衍生着些许青红色的粼光,睁着大大的黑眸,好奇的朝着她望去。

    “美女,你.....是谁呀?”

    湖中男子嘴角牵起笑意,嬉笑的问道,并用起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她,眼光目不转睛,甚至有些陶醉,一点也没有防备或惧怕,就像是见到好久不见的人一样单纯的亲切。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啊!你是谁啊?为什么突然从这湖里冒出来啊?”

    少见的是她也没有用惯常的见陌生人时的冰冷的语气,反而是很温和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我!美女有兴趣知道我的名字么!”湖中的男子忽然很兴奋的指了指自己,“我叫芙劫,我一直都住在这个湖里呢,已经两百多年了呢,美女,你叫什么呀?”

    不知道为什么,这轻佻的呀呀声,好像勾起了她什么回忆,但是究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总觉的自己是不是曾经也见过这样类似的人或妖。

    “我叫有苏落......”也不知为何,话语先于思维回答道。

    “有苏!难道你是那个天狐一族的!我以前听说过的耶!”芙劫非常惊讶,眼睛里似乎点亮了光似的,更加仔细的瞅着她。

    “没想到我今日竟然有幸遇见天狐大人那,还是这么美的大人呢!”芙劫笑嘻嘻的殷勤讨好。

    “你是鲤鱼精么?”并未理会他的惊叹,落继续反问道。

    “是的啊,我的真身是红鲤,我每天都喜欢夜晚无人到这里来游水沐浴呢,美女你这么晚在这做什么呀?”

    不禁有点感叹芙劫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竟然如此坦白见底,不过她却不讨厌这种直肠子的类型呢,落微笑道:“为什么......不去附近的江河呢,那里不是更自由么?这湖也未免太小了耶。”

    芙劫笑着回答道:“美女你有所不知那,江河里才不安全呢,且不说有别人的领地在那,不好去越界起口角,万一哪天哪只真龙有了兴致来江里一游,龙气都可能会把我们给冲击成重伤呢。”

    芙劫将身子向岸边移了移,似乎他只要凑近了便能闻到美妙的气味。

    “我是出生在这里的啊,两百年前这里还没有这个宅邸呢,但是就在这里看了那么多年的物事变迁,日出日落阿,我也起了依恋,不再想离开这里了啊,虽然这里范围越来越小了,哪一天,连这池水也没了,也许那时候......”

    似乎不愿意继续想下去,芙劫默然低头不语。

    落重新跪下身子,继续捏起了泥人,也许是芙劫的单纯的眼神让他觉的没来由的好感,她也没再防备他了,就这样跟他聊了起来。

    “我晚上到这来呢,是因为有个小妖拜托我,要我帮她弄个人的身体,如果全部都用实体化的法术,太耗我的真元了,我只得用这个来代替了。”落将手上的泥人晃了晃。

    “哦,是要施展移魂法术么,那个妖不会变人形么?”芙劫问道。

    “只是个五十多年的小妖而已,根本没有修为可变化的。”落说道。

    “是阿,一般只有百年以上的修为才能使自己变化,有时就wWw.算修行百年也不一定能完全实体化呢,那他既然不能变化,为什么还要这么勉强呢,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么?”芙劫好奇的思虑着。

    “她想见一个人吧。”落说道。

    芙劫猛然抬头,一副被惊到了的神情愣愣的看着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许久,那薄唇颤巍巍的吐出字眼,惊惶的确认道:“你,你说的是玲珑那丫头么!?”

    落这下惊奇道:“耶!原来你也认识她么?”

    芙劫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何止认识阿,从她出生我就见过她,她就是在这园子里长大的,经常找我说话呀,有时也给我带食物来吃,我们......算是好朋友吧,我也算是在照顾着她不受别人伤害。”

    芙劫神色凝重的低下头,“原来她真的不是只说说而已阿,那个傻瓜呀!怎么那么傻呢!”一抹担忧思绪在眼眸中紧揪起来。

    落思虑了片刻,随即温婉的说道:“如果你是她的朋友的话,那正好,你就劝劝她吧,劝她别做无望的痴想了,省的最终惹的一身伤。”

    芙劫望了落一眼,轻轻苦笑道:“没用的,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喜欢那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劝过她要断了这个念头,人妖殊途,那是不可能的,结果她好几天都不来找我了,我劝不动她啊,她在情这一字上可真是固执的要命啊!那个傻瓜啊,遇见那个人类没几年呢,只因为那人给她起了个名字,她就对人家死心塌地的,真是想不明白的笨蛋!”

    忽然猛的抬头望向落,芙劫两眼闪着期盼的光芒,恳求道:“你能不能跟她说,你没办法帮她完成心愿,这个法术你做不出来。这样也许她就会死心了,只要她永远没办法让那人知道她的存在,几十年后,那人死了,就一切都会结束了。”

    凝思着,许久,落默默说道:

    “晚了啊,自从罗敷女拜托我以来,我已经和玲珑商量好了,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这一切也都是她自己寻找的路,旁人恐怕是怎样也阻拦不了的了,我也是忠人之事,确不可失信义,也许在她碰了壁之后才真正知道回头吧。再说,我跟她不熟,我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拦她的.”

    “是吗,她竟然找那个千年女鬼帮忙,谁也没法阻止了么?”芙劫默默伤叹道。

    “灵钟!缚!”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大叫!

    四道光束突然惊现天空,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将水面剧烈分割,直向落和芙劫的方向窜来,两人一阵惊惶!

    “快走!!”

    猛然乍醒的落,一把拉住芙劫。芙劫也在瞬间将鱼尾变化为了双脚,两人想用瞬间转移的法术逃跑,可是那光束追的更快!

    无处可逃,光束交织成网,整个池塘的边际处被漫天的法力罩住,已然成为牢笼。

    变化就发生在眨眼间,落与芙劫就已经成为笼中囚。

    “哈哈!!!你们逃不了!!!哈哈!!!”

    一阵阴阳怪气的狂肆大笑从角落里传来,千虹子甩开长袖,摇晃着得意至极的步子来到他所布置的阵法前。

    “百年狐妖和鲤鱼精阿!我今天真是守株待兔守到宝阿!哈哈!!”眼中血芒愈盛,喜悦之情已经绽出了光芒。

    “四周全部埋了用法力隐藏起来的符咒,你们没发现,算我真是运气好阿,我可一直都在等着演员上场呢!”

    “啐,一时大意!”落狠狠的咬着嘴唇,手轻触已经连接成网的法力,手指顷刻被刺痛着弹回。

    芙劫恼怒的大声骂道:“你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捉我们!!还设下陷阱!卑鄙无耻!”

    落轻轻的拉了下芙劫,她心里明白,面对总是自许正义的道士们,此种境地,已经无可商榷,没什么好讲的了,只能拼了!眼神凶狠的瞪着千虹子,黑曜般的长发顷刻间似火在燃烧,血色从发丝开始蔓延浸染至发根,直至现出鲜红的本来面目,长发无风自动狂暴的鼓起,双眼瞬间变的澄绿。

    看到落的无声举动,芙劫也领会了过来。

    芙劫全身开始弥漫起青色的气息,水气应召唤而来,活泼的在他全身上下游移,脸上的鳞光开始向整个脸颊侵蚀,白皙的俊脸此刻充满了煞气。

    而千虹子却丝毫未有所动,似乎一点都没把对方的举动放在眼里,仍悠然自得道:“挣扎么?没用的。这灵钟咒岂是你们区区百年修为就可以破的呢,乖乖束手就擒吧,服下本大爷特制的爱心药丸,好好的做本大爷的使魔吧,我会好好疼爱你们的!哈哈......”

    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褐色的瓶子,千虹子朝光芒处越走越近,右手执着张符咒,已然想要一举全部收服他们。

    落与芙劫单手相执,各自将妖力互相流窜全身,合二为一催动到最大限,强忍住单手触碰阵法时的锥心疼痛,咬牙将妖力化攻击的利剑想要将符阵刺破出裂口。

    眼看千虹子是越走越近,如果让他展开下一轮攻击,苦苦支持的他们就要真的成为刀上俎了。

    汗水已经开始从额颊流下,落心里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最旺点了,她的衣衫,她的赤发,焰气已经开始慢慢的具象化了,全身笼罩在炙热的红光中,以前从来没有中过道士的埋伏,从来没有这么被动挨打过,从来没有如此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厌恶感。

    杀气让落的妖力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那牢固的法力壁真的开始伴随着滋滋咔咔的声音开始出现了裂纹。

    “单独不够的话!我们可是两人!臭道士,你找死是吧!”

    落愤怒的大吼道.芙劫也尽最大的全力向落输送妖力,召唤来的零碎水膜已经结成面,快要将他完全包裹,淡橙色的长发也在丝络分明的飞舞。

    千虹子此刻才真正着慌,他虽知道两妖是不过千年的小妖,但是究竟有多少修为,他也不甚清楚,此刻联手起来,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千观我面!千落霄尽!御镇首--------结护!”

    千虹子全身散出真气,凝于掌中,血红双眼精芒振暴,向阵法冲击而去,为维持阵法不溃,毫无保留使出全部的力量。

    法阵结界的伤口真的在真气输送下又开始愈合,可好景也未维持多久,双方拼尽全力的互持,只是在循环着破而复,复又破的境地,结界裂缝始终没有破碎,也没有被完全修复。

    而双方的力量消耗已经快要进入危险警告阶段了,剩下的是耐力,只等究竟谁先油尽灯枯。

    僵持,亦僵持。

    “哼哼,两只....小妖,敢.....不输!”

    嘴中能感觉到沁血的痕迹,话语已经破破碎碎含糊不清,千虹子猛力催动着真力,双眼已经完全赤红,眼白已彻底消失,唯只剩下一双血色妖眸,切实的散发出幽深的暗炎。

    这便是他所修练的苍狼血咒的完全形态,平日里只是作为防御所用的真气,第一次被全部催发出来,且接近临界点。

    落与芙劫皆闭口不语,不是不想反驳,而是已经被逼到了无法开口自泄真气的地步。

    两人心中所想,皆是越来越绝望,此刻真的即将落败了么,虽阻止了千虹子的致命攻击,可是如此徒耗下去,他们的下场一样是......“哼哼......”千虹子咧开了嘴,狰狞的牵起嘴角,面上青筋全暴,无比可怖。

    落与芙劫心中此刻俱惊,都到了如此地步,这个臭道士还能笑的出来,看来他自满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还是有相当功力的!

    “云从石上起.......客到花间迷......淹留未尽兴.......日落群蜂西......呀”

    远远的,一阵吟诗声缓缓传来,三人俱是心中一震,落与芙劫心中是一阵狂喜,皆是兴奋这总喜欢卖弄风雅且永远只会吟一首诗的混蛋终于来了!

    而千虹子对于这本来期盼的相会在这不恰当的时刻所表示的态度只有默然面如土色,如临大敌!

    蓝色的纱衣轻柔的笼卷上了千虹子的身体,千虹子只感觉那袖带穿过了自己的脸颊,阴风将头内里都湿冷了个透底。

    那姿势是无比妩媚动人的爱恋拥抱,千虹子却感觉一阵阴寒瞬间笼罩全身,荧色长发似会被风随时吹的烟消云散,双手在不安分的挑着他的前襟衣带,手指似乎很想伸进里去,但又试探着缩了回来,身姿如蛇般以人类无法做到的极限,蔓缠在千虹子身上,双手升高,似碰宝贝般的捧着千虹子的头颈,千虹子只觉的太阳穴一阵刺痛。

    她笑了,似能融化春水的风情万种,也许没有男人可以在这种笑容下还能坚持理性,但那要是在她活着的时候也许才可以吧。

    此刻,温柔的笑容里藏着万年寒冰般的嗜杀意。

    “你......还有时间.....卖弄....风骚!.....快救!”已经再也看不下去某人慢吞吞的动作了,落泄了口真气,用尽全力的埋怨道,身上的血管暴了几处,鲜血从白玉般的胳膊轻淌下。

    芙劫则是一副期盼救星的渴望,直勾勾的看着那位名为罗敷的千年女鬼。

    “哦呵呵,看你们那么急的,不要紧啦,这位大哥已经没力气啦!对吧!大哥噢~~~~~。”

    罗敷一脉轻松甜腻的笑着,轻轻在千虹子的额上一吻,红色的赤炎眼眸竟瞬间便萎顿了下去,恢复了原来的黑眸充血的状态,炎气竟敌不过这阴气,就这样被冻结化解。

    千虹子在这愈来愈盛的彻骨冰寒下,开始渐渐瑟瑟发颤。

    手中的真气传输不可撤,绝对不认输是他的原则,他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默然发誓。

    而他也渐渐没发觉,他的法阵裂缝也在他的不支中越来越大。

    “骨盅————以命誓————墨起!”

    他抱着今日就算是死也不要一无所获的想法,用尽仅剩的力气喊出咒语。

    一直背在身上的那个奇怪的布包中,猛然飞出一道黑影,迅疾的朝罗敷撞去!

    “哎呦!痛!”被打中胸口,罗敷发出娇嗔,横眉对着这个奇怪的东西,眉心拧结,恼怒之色顿显。

    千虹子心中大为惊恐,自己搏命的收化鬼魂之术竟然没有奏效,只是在对方的身上打伤了处就被弹了出去而已!

    其实此时脑中混乱的他,并没想到,这威力无比巨大的法术只是因为自己在真气不剩一点的情况下勉强催动的,才导致了这只是挠痒的效果,其实以凡物的形体竟能打中虚渺的魂体,已经能说明这法器已是不凡之物了!

    如若在真力充盈的情况,就算罗敷乃千年女鬼,也一样难逃一劫!

    待到那黑影般的东西再次向罗敷冲过来时,已有准备的她随手一挥,那黑影便轻松的化为齑粉,散落下去。

    “哼哼.....一根破竹子,也想打赢我,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罗敷瞬间身形沙粒般散开,失却人形模样化成一缕强光,猛然缩进了千虹子的后心。

    光芒黯淡,无一丝残存。

    而随后,千虹子的手再也无力支撑真气的传输,符阵在断了法力来源的情况下,也被落与芙劫单方面粉碎开,四方符纸也顷刻自焚成灰,终于得到解放的两人无力的瘫倒在地,大口呼气,脸色煞白,汗水泠泠,芙劫更是连喷了两口血。

    千虹子捂住胸口,眼珠暴突,浑身剧烈的抖动,摔倒在地,口中白沫与鲜血共濡,法术的反噬已经让他经脉俱创。

    青色的光芒渐渐从眉心溢出,慢慢弥漫到全身,眉心乃人灵魂的控制点,罗敷已经完全取得了主导权,不过她没有准备就此放过千虹子,一向露着对人和善的笑容却心里丝毫没有对人类的怜悯之情的她,从对墨骏的不顾死活中就完全可以看的出来了。

    千虹子手脚已经痛苦的反蜷起,极度的阴寒在他此刻毫无真气抵御的身体里肆意游窜,无疑为酷刑。

    手指疯狂的挖着泥土砂石,血染红了双掌,此种疼痛丝毫掩盖不了全身的痉挛苦楚,指甲抓上腿,划上胸口,胳膊被撕开血口,翻卷的皮肉殷红模糊。

    “哦呵呵!!!”罗敷魅惑且得意的笑容在不知名的空间回响着,夹杂在千虹子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中。

    落和芙劫已经盘腿打坐起来,迅速的以妖力整理蕴乱的气息流动。

    看着眼前上演的折磨把戏,落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叹道:“这人真不愧是个变态啊!”

    芙劫将目光投向最远的屋角边,他坚信自己没看错,刚才有人类从那里离开,不过,现下,他已经懒得理会了。

    他又望了望刚才一番激战的池塘,心里哀伤的想到,这里也不能再住下去了,至少也要离开此处一段时间了,因为不想引起更多的麻烦,将伤养好后再看看能不能回来吧。

    他闭上了眼睛,缓慢将水汽导入身体,开始滋润着受损的经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