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前石凳泉声永,岭上古樟鸟语融。
一束青丝分左右,千秋佳话播西东。
料得瑶池开宴日,翩翩尽是美娇容。
夜色融融。
一弯新月已近西山,数点星光高挂在古枫树上,闪闪烁烁,在山寨后面的漕涧中,有一眼泉水,水流淙淙,配合着夜虫的鸣叫,好似一曲轻音乐,恬静而悠扬。泉上不远的崖壁上,镶嵌着一块大石,长约一丈,宽约五尺,呈椭圆形,边缘天生成像莲花一样的石纹,平明如镜,清光闪闪,看上去本来就像一面镜子高挂,光明照人,因而这块石头有一个美妙的名字,叫做“美女照镜”。镜前有一根石柱,很像一个美女,石柱旁有一条石凳,大概是美女照镜时坐的。
已届丑时,四野静悄悄,石凳上仍然坐着两个人,在夜幕中嘤嘤细语。
“山娃,这么晚了你还叫我出来干什么?”一个细腻而柔顺的声音嘤嘤地说。
“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那个叫山娃的人轻轻地答道。
“有什么好聊的,我只觉得好困。”
“你知道吗?当听到你被官兵围攻时,我心里多难受!”
“吉人自有天相,我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不过,我没看到你时,心里总不踏实,总是要见到你这个人我才放心!”
“我现在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你也应该放心了。还有什么事吗?”好像心里有事,也怪烦躁的,不愿再谈下去。
“金凤,我想,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无事不要随便乱跑,以免遇到危险。”
原来那嘤嘤细语的是赵金凤,昨天被官兵围剿,差点被擒,幸亏鬼生和小和尚来得及时,才救出她来,难怪山娃会如此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山娃,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十六岁了!”
“十六岁也是小孩子,我知道,大哥是最疼爱你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怎能让你出去冒险呢?”
“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要是阿妈还在就好了!”
提起阿妈,两个人都默不做声,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
山娃是一个孤儿,是金凤的阿爸从山里捡回来的,所以取名叫山娃,他比金凤大一岁,与金凤青梅竹马,耳鬓斯磨,是一对亲密的儿时伙伴。金凤在山娃的呵护下长大,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不觉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金凤,你还记得阿妈讲的美女照镜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金凤不由得想起了那段幸福的回忆。
金凤九岁那年,阿妈带着山娃和金凤上山采笋,回来时,她们坐在这泉井边剥笋,阿妈讲起了那美女照镜的优美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深山老林,奇峰削壁,荒无人烟。
有一年,一个叫童芊的人,他本是一个官宦之家,因为得罪了更大的官,被朝庭追捕。为了躲难,带着家人来到了这深山老林隐居起来。童芊有一双儿女,儿子叫童元根,女儿叫童美贞。这童美贞生得如花似玉,长得像天仙一般,几岁就能做诗绘画。第二年,又有一个叫罗天平的人,带着妻儿避难到此,两家成了唯一邻居。天平的儿子叫罗华,比美贞大一岁。他俩从小玩耍在一起,性格很和得来,于是两家有了婚姻之约。然而,在这穷山野壑里,刀耕火种收获甚微,只有靠打猎艰难地维持生计。童家就对罗家说:“我们两家共同在这山岭中开出两亩田,今后,生活有了保障,那时再实践婚约。”罗家答应了这一要求,并送了一面铜镜给美贞作为定情信物。
从此,两家男儿在这山岭上日夜开山劈石,辛勤劳作,美贞就送茶送水送饭。
天复一天,年复一年,随着年龄的增长,美贞对罗华的关怀也日渐表露。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地生出了爱慕之情。
恰巧这时,外寇入侵,国难当头,万民皆惊。皇帝倒下圣旨:官坤、百姓,同仇敌忾,共抗倭寇。罗公子和童公子虽然年幼,却有一颗爱国之心,再说,他们也想在战场上建功立绩,以洗刷全家的冤屈。于是,他们说服了家人,自愿应征,披挂入伍。
临wWw.走那天,罗华和美贞两个儿时伙伴依依惜别,两颗纯洁的心紧紧地联在一起,海誓山盟,永结同心。
罗华上了前线,奋勇杀敌,立下了汗马功劳。不时有喜报飞回新田,县里对两家也关怀备致,随时接济两家。两家也不负所望,日夜开山造田,只等他们荣归故里,完成老一辈的心愿。不幸的是,第二年,在一次战斗中,罗公子中箭身亡。
其时,童罗两家已开出了两亩粮田,这深山中才有这么宽的一块地,才能有现在的山寨。突然噩耗传来,两家人哭得死去活来,美贞更是悲痛欲绝。
且说当时县衙张知县有个儿子,名叫张懒,这小子游手好闲,专贪美色,对美贞的美貌早已垂涎三尺,只因童罗二位公子都在报效国家,而且是有功之臣,不敢下手。现在听说罗公子已死,心中大喜,立即催逼父亲去说媒,要娶美贞为妻。媒人带着聘礼来到童家,童芊气得破口大骂。美贞在礼单上写道:“身为父母官,应为民解难。民女已应聘,郎君跨征鞍。为国捐躯去,尸骨尚未寒。为官当知礼,为何趁人难?忠孝今何在,爱民怎么谈?”
张知县看后,连连说了三个“可恼!”,便心生一条毒计。第二天,他就派官兵将童芊抓去,责问童芊为何国难当头,不思节俭,反而大造粮田。硬给童芊安了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将他打入死牢。
消息传来,母亲昏倒在地,美贞含着眼泪,一边服侍母亲,一边寻思救父之策。
等母亲苏醒过来,美贞对母亲说:“娘,只有答应这门亲事,才能救出父亲。”
“儿呀,你早已许配罗家,怎能随随便便地答wWw.应这门亲事?”母亲凄切地劝导说。
“娘,为救父亲,只好如此。不过,娘请放心,女儿自有办法。”母亲知道美贞孝顺,而且聪明能干,只得免强依从。
当即,美贞就写了一封信给张知县说:“为父本无罪,为儿孝为先。要想结良缘,须待四九天。”张知县一看便知,虽然美贞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必须等到罗公子七七四十九满,这是新田的风俗,不守孝期满三年,是对前夫的不忠。而美贞和罗公子并没结婚,因此只守七七四十九天就行了,否则是不吉利的,特别是对于男方家,更是犯了冲煞。如果强行成亲,就会魂缠鬼绕,永不安宁。于是,张知县只好答应,放回了美贞的父亲。
从此后,美贞叫人用白花、白布、白纸在山坡上搭了个台子,自己坐在台子中央,捧着罗公子赠送的铜镜,痴痴对镜发呆,茶饭不思,日夜哀悼。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的晚上,有人看见一道红光由山坡冲上天空,从此就再也看不见美贞姑娘了。台子对面的山崖壁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平明如镜的大石,大石前出现了一张石凳,边上耸立着一根石柱,活像一尊美女。
据说,美贞姑娘的忠贞感动了玉帝,王母娘娘把她接上了天宫,人们就把她称作美贞娘娘,风清月朗之夜,有人还看见美贞娘娘对着大镜梳头呢!
从此,这里就叫做“美女照镜”了。
提起这个故事,金凤当然知道山娃的用意,不过她心中确实太乱,鬼生的形象时时在脑海中浮现,他是那样地英俊,那样地亲切,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又无从说起,总之,一见面就终生难忘怀,这莫非就是一见衷情?这莫非就是天定缘分?撩得她心神不定。
山娃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说:“你要知道,他可是汉人呀!”
“你说谁?你可别乱说。”山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醒了她的梦,使得金凤不知所措,立即反问说。
“我是说他,你那个救命恩人!”山娃加重语气说道。
“汉人又怎样?”
“汉人的苦我们还吃得少吗?这么些年来,汉人对我们横征暴敛,百般歧视,多少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阿爸就是被汉人杀死的。被逼得走投无路,大哥才率领我们揭竿而起,反朝庭,杀贪官,救百姓,我们才得以生存下来,才有今天的热闹场面。今天,你又差点落入汉人之手,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可是……”
“可是什么?汉人就是汉人。”
“不,汉人也有好人,也有坏人,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他们还救了我的命呢!”
“好人坏人的脸上写了字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救你?”
“这个我不管,反正他们救了我的命,就是好人,你不能讲他们的坏话。”说着,赵金凤把脸朝向一边。
“好好好,我不讲总行了吧!何必生气呢?”见金凤真的生气了,山娃只好退了一步说。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要回去睡觉了!”金凤觉得越谈越无味,于是,站起来,边说边往家里走。
鬼生一觉醒来,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于是叫道:“小和尚,我们在什么地方?”
听到叫喊,小和尚也醒了,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用问了,你们在石牢中!”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石牢中?”
“我在石牢中,当然知道你们也在石牢中。”听声音,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但声音很细,很斯文。
“你到底是谁?”
鬼生顺着声音摸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关进石牢?”
“我叫鬼生,他叫慧圆,我们救了小姐赵金凤的命,赵金龙本来在设宴热情地招待我们,我们都喝醉了,不知为什么,糊里糊涂就进了这石牢里。你为什么被关进来?”
“唉!说来话长,我知道你们也不是坏人,我也不知还能否出去,以后谁能出去,也好完成我的心愿。”
“你有什么心愿?你为什么被关?”
“告诉你们吧,我本是从永州到新田赴任的。那天下午,我带着书童刚刚走到离县城十里左右的西北面……
麻子塘。
这是一个群岭环绕的烂泥滩,方圆数里无人烟,荆棘丛生,野草凄迷,野狗乱吠,寒鸦哀鸣。人们都说这里面有鬼,而且亲眼见过,于是,更加神秘可怖,不是成群结队,就是大白天也无人敢从此地经过。可谁曾想,在这样荒芜苍凉的地方,正在发生一场惨烈的战斗。五百多名官兵围着一股义军正在厮杀。
官兵的首领是知县大人阳槐寅,一双不太相称的一大一小的鼠目架在尖削的鼻梁上,一脸抽缩的肌肉配着那双鼠目,要好难看有好难看,这大概是朝庭重才不重像。他身边站着几名保镖,为首的叫吴三赖,两只三角眼夹着一个鹰勾鼻,与阳知县简直就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使一口弯刀,现在是城防总兵。
这股义军大约二百人,面对着成倍的敌人,他们毫不畏惧,人人英勇,个个威风。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女,手执青钢剑,杀向官兵,如入无人之境,一口气砍翻了二十余名官兵。总兵吴三赖见状,挥舞着弯刀直杀向少女,少女亦不示弱,一柄青钢剑使得出神入化,二人恶斗在一处。
二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挥舞大刀,左冲右杀,遇之者死,挡之者亡,杀得官兵鬼哭狼嚎,纷纷后退。
义军们奋勇争先,个个如猛虎下山,杀向敌军,场上立时发生了混战。
为首的是一个虬髯大汉,使的是一柄伏虎剑,他将剑尖一点,直杀向阳知县。阳知县的保镖一字儿排开,与虬髯大汉进行殊死搏斗,拼命保护。然而,虬髯大汉的伏虎剑锋利无比,使得风雨不透,三环两转,前来护卫的官兵触者皆死,杀得保镖手忙脚乱,眼见要杀破重围,剑尖直指阳槐寅。
吴三赖正与少女杀得难分难解,少女的长剑如游龙翻腾,剑剑紧逼;吴三赖的弯刀似猛虎下山,刀刀猛攻。吴三赖一个力劈华山,刀光闪闪,向少女砍下;少女一个巨龙吐信,剑气嗖嗖,直指吴三赖前胸。这样一来一往又斗了二十余个回合,少女因前与二十余名强敌厮杀,体力渐渐不支,慢慢处于下风,只有守势,难出攻招。吴三赖见机,越逼越紧,使出了下三滥的攻敌手法,弯刀始终不离少女的下盘,横勾直戳,指东打西,眼见吴三赖一进招,少女就将毁在他的手下。
突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挥舞着一柄折扇迎了上来,只见他将扇轻轻一挥,就将弯刀挡开,顺势直点吴三赖的右肋。
吴三赖一跃,堪堪避过,恰逢阳槐寅遇险,于是弯刀一转,一个鲤鱼跃身,硬生生地抵住了赵金龙的伏虎剑,保住了阳县令一条命。
赵金龙大怒,挥动伏虎剑,卷起层层剑花,一波接一波,以排山倒海之势罩向吴三赖。吴三赖也毫不含服,一柄弯刀左旋右转,刀刀攻敌之要害,招招化敌之攻势。
尽管官兵人多势众,但终究抵不住义军以一当十,个个英勇。不到半个时辰,官兵已倒下一大片,阳县令立即下令后撤。
恰在这时,新来的县令唐世裕带着书童从此经过,被混战迫散,书童不知何处去,唐世裕却糊里糊涂地做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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