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峰削壁罩烟霞。
清泉鸣翠鸟,古树记风华。
吊脚楼前惊艳色,瓜箪美酒香茶。
且歌且舞雾中花。
春风拂面醉,明月影西斜。
调寄《临江仙》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不害羞!”
吴三赖还未缓过神来,两记清脆的耳光已打在他的脸上,火辣火辣的。只见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站在面前,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你是谁?为什么打人?你要怎样?”白白地挨了打,还不知人家怎么打的,吴三赖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许多,说话也没有那样盛气凌人了。
“我是谁?你问也没有用。不过,我看见你欺负姑娘就是不行!”来人口气强硬地说。
“她可是朝庭的钦犯,你可要看清楚,不要乱趟这趟浑水,何必多管闲事?”吴三赖以朝庭的威势来吓唬人。
“朝庭就是专门与这样的人为敌吗?朝庭就是这样欺负山村姑娘的吗?这样的朝庭大概不是什么好朝庭。”
“你一定要趟这浑水?”
“管他浑水还是清水,欺负人家姑娘就是不行,我希望你们快滚!”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多造杀戮,施主,你们还是快走吧!”
声到影到,吴三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中的弯刀已被一个小和尚抢去甩在一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与朝庭为敌?”
“叫你走你就走!叫你滚你就滚,还要哆嗦!?”
一下子来了两个高手,吴三赖左思右想,自己的人马只一瞬间就被人家收拾掉,要来硬的,料也讨不了便宜。何况人家无心杀他,只是叫他快走,何必自讨没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他按江湖规矩向小伙子一抱拳:“后会有期!”说完,带着一干人灰溜溜地走了。
待吴三赖走后,小伙子才正眼看那小姑娘。只见她头发蓬松,粉脸通红,虽然被逼得花容失色,但仍然透着一股英气和柔美。
姑娘将剑入鞘,从木桶后走过来,看着侍从的尸首,忍不住失声痛哭。
“姑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此地不能久留,还是先把她们葬了。”小伙子劝道。
于是,小伙子和小和尚在山上的一棵大树下挖了一个大坑,将四个少女的尸首收集起来埋了。
赵金凤哀伤地采了一束山花插在坟上,叩了三个头,然后擦干眼泪,腼腆地对小伙子说:“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师父就是这么说的。”来人急忙还礼,然后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被追杀?”
“我叫赵金凤,家住枫木源。请到舍下一叙。”
“刚才的歌就是姑娘唱的吗?”小伙子问。
“那是小妹趁兴而唱的山歌,不堪入耳,有辱公子视听。”赵金凤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好听极了,姑娘歌喉婉转,就如山上的白灵鸟,唱得太好听了。”
“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妹还是想请公子到舍下一叙,不知肯赏脸否?”姑娘再一次邀请说。
“说什么赏脸,不过,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慧圆,我们送送姑娘!”
原来这小伙子是鬼生,小和尚是慧圆。他们听到这里传出的杀伐之声后,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
慧圆扮了个鬼脸说:“我说有狐狸精,你硬说没有。”
“多嘴!”慧圆还没说完,一个杨梅酥已钉在了头上。
“遵命!”慧圆做了个鬼脸赶紧说。
枫木源。
陡峭的双巴岭的西北山腰,不知是天造地设还是人胜天公,在这样陡峭的削壁间,竟有一小片平地,在一片枫林中掩映着几座特有的吊脚楼房,终年云遮雾障,当真是云深不知处。这里上山,竟也无路,只有一条连猿猴也难攀援的乱石径,很窄,也很陡。西面是万丈悬崖,两边古木擎天,将石径遮盖得严严密密,不见天日,任是什么人,也不会怀疑这是一条路径,而且荆蔓缠绕,树枝拴着蔓藤,蔓藤咬着树干,荆棘丛生,乱石挡路,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山崖,粉身碎骨。
赵金凤在前面带路,只见她避开荆棘,攀藤而上,亦步亦趋,甚有节度,轻盈灵巧,如履平地。鬼生和小和尚在阳明山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也没见过这么陡峭的山壁,他们学着赵金凤,手抓蔓藤,缓步攀登,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太阳已挂西山,摇摇欲坠,天际彩云纷飞,山岚暮云四合,给这小小的瑶寨增加了几分神秘。
今天的瑶寨笼罩着一派喜气,又是宰羊又是杀鸡,犹如过节一样。寨主有令,凡是男丁,都要到他家来招待从山外来的两名贵客,不,准确无误地说,应该是小姐的救命恩人。
吊脚楼是瑶家特有的建筑,因山势而建,山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平地,因此,只有在山势低洼处用古木支撑,建成支架,再用粗大的树干横搭于其上,上面形成一个平面,再在这上面建造房屋,突出部分,就成了吊脚,建在这吊脚上的楼房就称为吊脚楼,说是楼房,却只有一层,这就是瑶家吊脚楼的独特之处。楼上的客厅里,在家先牌位下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另外还摆了三张简易桌,八仙桌的上席坐着鬼生和慧圆;下席一坐着一个虬髯大汉,他就是主人赵金龙;下席二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叫山娃;朝席是空的,大概是招待贵客的陪酒席;偏席坐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他们是赵金彪和赵金虎,赵金龙帐下的两位将军。其余的人挤满了三面简易桌。
赵金龙煞有介事地点了三炷香,用三牲俗礼祭拜了祖先后说:“上菜上酒!”
随着一声吆喝,大盆大盆的羊肉端上了桌,今天的酒席还蛮丰富,接着上了全鸡、血鸭、扣肉,还有那薰得墨黑的特制的瑶山腊肉,外加竹笋,山蕨之类。共有十大海碗加两大盆。八仙桌上倒满了八碗酒。赵金龙端着碗酒站起来大声说:“今天特意招待两位山外来的贵客,他们是舍妹的救命恩人,我先干一杯以谢救命之恩!”说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接着,他倒满酒说:“现在我敬两位英雄一杯!”
鬼生和慧圆只好端着酒碗站了起来。鬼生推谢说:“我不会喝酒!”
山娃站起来说:“这是我们瑶家最珍贵的瓜箪酒,大哥敬酒是我们最重的礼节,两位英雄还是喝了这碗的好!”
鬼生和慧圆感到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将酒喝干。不料这酒一入口,润甜润甜的,顿感十分舒畅。
瓜箪酒是瑶家人的特酿酒,它是用小米、苞谷混合酿制而成,在吃酒前,将酒糟兑上水烧开后,再用瓜箪勺出来,倒在碗里喝,所以叫“瓜箪酒”。而瓜箪,就是用老葫芦瓜,从中剖开,挖掉心,然后用来勺水,就叫瓜箪。
奏柏国恰国包套,楼苦生歌挤笔哲。
刚喝完这碗酒,突然,一阵悠扬的歌声从里屋传了出来。这歌声,犹如山中的画眉鸟叫,婉转悠扬。这歌声虽是好听,可惜鬼生和慧圆一句也听不懂。
赵金龙看出了他们两人的心思,就笑着对他们说:“这是小妹唱的山歌。”歌词的意思是:
山村路口小, 山村路口小游游。
早知贵客贵步到,路口山歌接进屋。
随着清脆悦耳的歌声,一个翩翩少女从后堂漫步出来。只见她头戴花帽,身穿挑花裙。挑花裙是瑶家姑娘特有的服装,由两块前襟和一块后襟精工联结而成,前襟由蓝色腰布巧妙连结成裙,上面用丝线绣着双龙戏珠的对称图案;后襟是在藏青色的直纹布底上,以白线挑出盘王过海的神话故事。这花帽和花裙,是瑶家姑娘吉日喜庆,婚姻嫁娶时才同时穿戴的盛装。今天,赵金凤穿戴出来,真好似仙女下凡,wWw.柔姿飘然。可见,赵金凤真正把他们当作了贵客。
看到赵金凤华丽的服饰,窈窕的身段,醉人的笑容,鬼生眼睛都发呆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耀人眼目的服饰,这样貌若天仙的美女。
“ 恩人,小妹来敬酒了。”
原来她就是赵金凤。全不像刚才的蓬头垢面,经过一番精心梳洗后,虽说不是国色天香,但也不是人间凡品。她带来三个小酒杯,斟满酒后,轻盈地递给鬼生和慧圆,接着端起酒杯自己先将酒喝了一杯,然后又用瑶语唱道:
山青青来水青青,瓜箪美酒敬亲人。
莫说瓜箪酒不好,这是瑶妹一片心。
“那就多谢姑娘了。”鬼生说。“你就用汉语唱吧,就像刚才在山上唱的一样。”
“你就用汉语唱个陪酒歌吧!”赵金龙也对妹妹说。于是,赵金凤用汉语唱起了瑶家陪酒歌:
一杯淡酒水清清,穷人将水当酒饮。
两位客人莫见笑,笑了主家难为情。
这样美妙的歌声,这样盛情的款待,这样甜蜜的美酒,这样纯真的少女,这样别具一格的民族风情,真叫人没有理由推脱,不得不喝。鬼生恍如梦境一般,不自觉地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用瑶歌来陪酒,这是瑶家人待客的最高礼遇,可见,确实把他俩当成了贵客。而用歌陪酒又有讲究,只能是陪贵重的客人,也只能是姑娘相陪,而且姑娘只喝第一杯酒,以后每唱一首陪酒歌,客人就得喝一杯酒,而客人也要用歌来回敬。鬼生和小和尚不会瑶歌,何况他们又是救命恩人,当然也就例外。赵金凤斟满第二杯酒后,伸出一双细腻而又纤纤的小手,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脚送给鬼生说:“恩人,请用菜。”
鬼生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家姑娘夹菜给你,你怎么不理人家?”慧圆见状,用手一拍鬼生的肩膀,大声地提醒说。
“啊?”鬼生如梦初醒,硬生生地用碗接住了金凤夹来的鸡腿。
金凤嫣然一笑,接着唱道:
二杯水酒敬亲人,亲人莫嫌我家贫。
井水河水都算酒,喝了这杯领个情。
鬼生有点脸泛红晕了,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确实难喝了。实际上这样陪酒也很难陪醉客人,因为陪酒的唱了《陪酒歌》后,客人就要唱《谢酒歌》,这样一唱一和要很长一段时间,一是喝进去的酒业已消化;二是歌声将酒气带出去了,所以,在喜庆节日里,瑶家人从早喝到晚,特别是喝结婚喜酒,连续喝三天三夜都不会醉。可是,鬼生不会唱《谢酒歌》,靠喝硬的,当然就容易醉了。然而赵金凤仍是不肯放过,将酒端起递到鬼生的嘴边。鬼生看着赵金凤那双迷人的眼睛,心里美滋滋的,大概他是天生的喝酒坯子,虽说在阳明山从未喝过酒,可是,今天一喝就不同凡响,只见他接过酒杯又是一口喝干。
赵金凤又夹着一个鸭腿递给鬼生说:“恩人请用菜。”
鬼生这鸡腿还未吃完,不知接好还是不接好,又愣住了。
“快接住。”慧圆端起鬼生的碗就把鸭腿接住,并喃喃地说:“想吃的又不给,不想要的偏偏往里放。”
“你有意见吗?我给你夹块大扣肉。”赵金龙打趣地说。接着就跟慧圆夹了一块大大的扣肉,慧圆说又不好说,只得接住。
看着赵金凤的主动,赵金龙只是一个劲地笑,还不时地劝二位贵客喝起。两位将军就一个劲地和小和尚交谈劝酒。然而在一旁的山娃却一个劲地向赵金凤使眼色。赵金凤只装作没有看见,仍然陪她的酒。
斟满第三杯酒后,金凤又甜蜜地唱道:
三杯水酒敬恩人,恩人莫嫌妹无心,
妹心化为这杯酒,恳请恩人领个情。
鬼使神差,鬼生就好像是着了迷,对赵金凤的陪酒根本就无法拒绝,端起酒又是一口干尽。
赵金凤又夹着一快大大的瑶山腊肉放进鬼生的碗里,并慢慢地靠近鬼生唱道:
四杯美酒敬恩人,恩人要知妹的心。
妹心好似山泉水,喝在口里甜在心。
赵金凤嫣然的笑容,甜美的歌声,令得鬼生神魂颠倒,四杯酒下肚,他丝毫也没有体会到赵金凤外泄的春光,就慢慢地醉倒在赵金凤的身上。赵金凤见鬼生真的醉倒了,就叫人扶他到偏房休息。
鬼生醉倒后,赵金凤回头敬了大家一杯酒,感到索然无味,也回到闺房休息。
鬼生一走,小和尚更成了陪酒的对象,赵金龙拼命地劝小和尚喝酒,小和尚也不胜酒力,有点云里雾里了。其他人倒乐得轻松,纷纷猜拳行令起来。
“全福寿,弟兄好。全福寿,八匹马。”特别是赵金彪和赵金虎两弟兄,大叫着划起拳来。
“大哥,我有事跟你说。”山娃对着赵金龙的耳朵悄悄地说。
赵金龙看到客人已经尽兴,无须再多陪,于是对金彪和金虎说:“你两人好好地陪小和尚多喝几杯,我一会就来。”说完,与山娃一道走出了吊脚楼。
枫树下。朦胧的夜色已经布满了山寨,星河掩映,流萤飞扑,蝈蝈弹奏,山蛙歌鸣。好一幅蛙鸣山更幽的夜景图画。
“大哥,我总觉得不对。”山娃说。
“有什么不对?”赵金龙反问道。
“我觉得这两人是奸细!”
“你看出什么了吗?”
“第一,他说不喝酒,可是,第一碗酒他一口就喝了。你说他喝酒,怎么加上那么小四杯就醉了?是不是装醉?第二,你看他那眼睛,色迷迷的总是看着小妹,对小妹是否有意图?我看小妹的形色也不对,我多次使眼色,小妹都不管。”
“我可没注意到,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只要小妹钟情,嫁给他我也同意,何况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对我们大有用处。”赵金龙坦诚地说。
“可是,大哥,你切可不要忘记,他们是汉人!”山娃顿了顿接着说。“第三,他说他们是刚从双巴岭下去的,这么远的路程,为什么又返回来?”
“汉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义军里不是也有汉人吗?这倒没什么,他们是送小妹。”赵金龙无所谓地说。
“那么,最重要的是,吴三赖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那次在麻子塘的战斗中,他的一把弯刀能抵住大哥你的伏虎剑,为什么见了他们两人却不敢动手?吴三赖杀了我们四个人,怎么他们两人连教都没有教训吴三赖一下?吴三赖那么多人,莫非就怕了他两人不成?就甘心那么灰溜溜地走了吗?你细细地想一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约定?是不是另有图谋?”
“好像是有点……,不过,他们确确实实是小妹的救命恩人呀!”
“所以,我们决不能被这假象迷惑,只要清醒地想一想,就不难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相信他们是奸细。”
“大哥,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有之心不可无’,你就听我一回吧!”
“这个?”
“大哥,信不信都没关系,但我们总得防备呀!”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想,首先是要严密地监视他们,看有什么举动。最好是趁他们酒醉时先将他们关进石牢再说。不然,等他们酒醒了,我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对待恩人,小妹会同意吗?”赵金龙还是不放心地说。
“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再忧犹寡断了。至于小妹,现在我们暂时瞒着,待查个水落石出再告诉她。”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但一定要办妥,不可出丝毫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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