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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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脑袋嗡地一下,嫁给董山两年了,原来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为了能生孩子,为了董山的面子,流云挨了无数的打,浇了无数的粪水,这一切却是徒劳!更可怕的是,董山明明知道这不是流云的责任,却眼睁睁地看着流云被打得皮开肉绽!

    流云全身剧痛,从里到外。痛得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董山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哀求流云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没有孩子,董山已经抬不起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不是个男人,他在银花坪就彻底完了!

    流云却是绝望!以前,每次挨打,总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挨过一次,就能怀上孩子。流云把这根稻草死死攥在手里!可现在,这根稻草没了!

    流云一声不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见流云说话,也没有人看见流云出过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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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董山跪在流云面前,抱着流云说:“流云,流云,我对不起你,明天,他们又要来了!流云,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流云,求你,求你……。”

    流云没说话,她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董山还要做他的“寨主”!

    流云出了门,她去了飞鹰谷,采回一背篓菱萱草,熬成汤,藏在床底下。

    第二天一大早,一群人来到家门口。像以前一样,流云顺从地被五花大绑起来,牵到了粪坑边。先是劈头盖脑的粪水,接着是竹片和荆条,在流云身体上无情地抽打,流云忍着,一声不吭。旁边有人惊叹:“这次应该把鬼打跑了,你们看,她不叫了,鬼不叫了!”

    粪水浸进了伤口,痛痒难当。流云的眼前一片迷乱,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这次绝不能晕倒!

    终于结束了。流云被松了绑,一个人爬回了家。家门开着,董山萎缩在门背后。

    流云对董山说:“我想喝茶!”

    董山扶起流云,说:“家里现在没茶叶,你等着,我去采。”山里的高山云雾茶,要到深山里的老树上采。

    董山走了,流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给自己洗了个澡,洗净身上的血水和粪水,然后,戴上出嫁时的青丝帕,穿上青色短衫,大脚桶裤。然后,找出那一罐菱萱草熬的汤,一饮而尽。

    董山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流云躺在床上,还有一口气在。爷爷来了,爷爷带来了山麻,要给流云喂进去。

    菱萱草毒性并不大,一般人喝了,也就是昏睡个两三天,如果有山麻汁喝进去,马上就能醒。

    但流云身子实在太弱,喝得又太多。更糟糕的是,流云牙关紧闭,任凭爷爷如何撬,也撬不开。爷爷跪在床前,泪流满面,哀求流云张开嘴。流云睁开眼睛,看着爷爷,摇了摇头。

    流云就这么去了。

    因为流云死得不太平,不能葬在坟地里,爷爷就把流云孤零零葬在寨子外的一座山崖下,坟前野蔷薇盛开。

    流云死后没多久,银花坪刮起一股黑风,整个寨子被掩埋在呼啸着的愁云惨雾中,黑风过后,发生了瘟疫,染上的人全身发黑长疮,流出粪一般的黑水,熬不了十几天就一命呜呼。寨子本来就只有三五十户人,没多久就死了二十多个,剩下的人心惶惶,纷纷搬离。银花坪成了一座空寨。常有人听见寨子里黑风呼啸,鬼哭狼嚎。所以,远近之人都叫它黑风坪。

    只有爷爷没走。但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流云的坟前多了一块石碑,上书:“青山不语花常笑,流云无声鸟做歌。”

    ……

    天风静静地听着,和女子一起走到一个湖边。已经到了黄昏,天空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半个血红的太阳骑在山头上,夕阳把湖水染得通红。湖面上凌空飞过几只归鸟,发出啾啾生,湖水微微荡起涟漪。

    湖边有一片浅滩,长着零落的芦苇,芦苇不高,开着飞絮般的芦花,芦花丛中有一张竹筏。

    女子指指那竹筏,对天风说:“你上去,摇过对岸,就有人家了。”

    女子沐浴在夕阳里,身体的轮廓显出一道金边。天风拉着女子的手,看着女子问:“你叫什么?”

    女子低下头,说:“你快走吧,天要黑了。”

    天风松开手,慢慢走上芦苇丛旁的浅滩,湖水漫上脚背,凉凉地。

    天风停了下来,转过身,女子站在岸上,向他招招手,不知什么时候,女子的青丝帕垂了下来,在微风中摇曳。

    “我不走了。”天风对女子说,抬腿向岸边走去。

    “不要,天风,你走吧!”女子急急地说。

    天风猛地冲到女子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女子的身体还是那么冰凉,天风喘着气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女子推开了天风,说:“你走!”

    天风茫然地站在女子面前,眼睛发红。

    “你走啊!”女子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流在胸前。

    天风站着不动,手伸到女子的脸颊上,擦掉她冰凉的泪水。

    女子猛地抱住天风,哭喊着说:“天风,你走吧,你不能留下来,不能!”

    “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天风一字一顿地说。

    女子仰起脸,眼眶里的泪水在夕阳下晶莹剔透:“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天风把女子紧紧搂在怀里:“和你在一起,做你的丈夫!生生世世!”

    女子笑了,从天风的怀里挣脱,说:“天风,你回去吧。我记着你说的话!”说完,狠狠地推开了天风。

    天风无奈,只好回到浅滩上,淌过滩水,上了竹筏,竹筏上有一只竹竿,天风拾起来,往水下一撑,竹筏离开了芦苇丛,来到湖面上。

    天风回转头,对女子喊道:“我会回来找你的!”

    女子挥挥手,喊道:“天风,你不要来,不要来!”

    “我是你的丈夫!我要来找你!”天风狠狠地喊。

    太阳落下了山,女子成了岸边的一个剪影

    “天风!”传来女子的呼喊:“你不要来,我会去找你的!”

    “真的?”

    “真的,天风,你会等我吗?”

    “我会的,我等你!你一定要来呀!”wWw.

    “我会来的,天风,等我……。”

    竹筏离岸越来越远,湖面上回荡着女子和天风的呼喊。

    天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扯掉了右臂上包扎伤口的白娟,打开一看,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天风把整个白娟全部打开,两手撑平,仔细看去,右下角用黑线绣着两个字:

    “流云!”

    天风猛地转过身,对着岸边喊道:“流云!流云!”

    岸边没有了人影,只有密密的芦苇丛,在晚风中摇曳起伏。远处是茫茫一派苍山峻岭,天风中飘着一朵白云,悠悠地,倒映在微波荡漾的湖面。

    那苍山深处,白云起处,隐约传来歌声:

    “吹箫凌极浦,

    日暮送夫君,

    湖上一回首

    山青卷白云。”

    ――第一卷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