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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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运发说,“这是我在农业学校的课本儿上看来的。”

    苏二奎说,“嗯,这事儿你等我回头跟你妈合计合计再说,吃饭,吃饭。”

    一个叫牛二毛愣的老板子在一旁问,“三少爷,我问你,拿到冬天咋拉到城里去,那还不冻啦?”

    柳运发微微一笑,说,“那还不容易,给它们盖上棉被不就不冻了?”

    牛二毛愣一吐舌头,说,“敢情这白菜萝卜比人还金贵,难怪能卖上价钱啦。”

    晚上,躺在冰冷的破铺盖里面,听着旁边长工们此起彼伏的鼾声,柳运发忽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虽然自己的身体酸疼难忍,但是,他却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包袱里还有几个窝头,柳运发根本不觉得饿,他叫醒睡在身旁的林四儿,问他吃不吃,林四儿马上高兴起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边吃便说,“嘿嘿,好吃,好些天没吃干粮净喝粥了。”

    第二天,苏二奎叫老焦和牛二毛愣各装了一车麦秸走了。柳运发和林四儿等几个长工一起给剩下的麦秸打捆儿。

    因为张户屯儿离哈尔滨和呼兰的距离都差不多,所以,到晌午的时候,老焦和牛二毛愣都回来了,两个人的麦秸都卖了,只不过老焦的麦秸在哈尔滨比牛二毛愣在呼兰多卖出了了十几块大洋票。

    苏二奎拿着那些法币问他俩,不是叫你们收大洋吗?俩个人苦着脸说,“你们不知道,这现在买卖买东西都给大洋票,不给大洋了。”

    苏二奎想说点儿啥,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对老焦说,“吃饭吧,下午你俩都去哈尔滨。”

    一晃柳运发到张户屯儿已经有二十来天了,不仅柳大贵没来看他,就连平时对他宠爱有加的娘和二娘也没来看他。柳运发不禁有些想回家看看,可是,割苞米的时间到了,他只能每天跟着长工和临时雇来的短工们一起下地干活儿。

    因为他干活儿不得法,没割一天,手就被尖利的玉米叶子割出了很多小口儿,本来他想跟苏二奎说说,叫苏二奎媳妇早点儿旧布给他包一包,可是,刚一说这点儿意思,苏二奎立刻黑着脸说,“就你娇性,去找点马粪包糊上就好了。”

    柳运发没敢在吭气儿,只好照办。他忽然觉得这个二舅很陌生,以前二舅在巴彦的时候,有时候自己也跟娘去他那里,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自己吃,现在他是咋的了?

    柳运发是个聪明孩子,他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咋回事了。他知道,这一定是爹的主意,想让二舅折磨自己使自己受不了回家去,然后好让自己上学。想到这儿,柳运发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不能在爹面前丢面子,于是,他咬紧牙关,啥也不说,低头干起活儿来。

    时间一长,这柳运发对张户屯儿有了大致的了解,这屯子在十里八乡算是个大屯子,有一百多户人家。但是,有钱的人却不多,除了自己家有四十多晌地以外,马小矬子家有一百多晌,就是村公所的村长家也不过十多晌地。其余的不过几晌地,更多的都是租别人地种的。

    这租别人家地种的人一般都是刚从关里家逃荒过来的,但是,也分几种情况:有一些是人口多,生了一大堆孩子,吃饭的多,而这些孩子还没有能顶壮劳力的,但是这些人家也就是苦个几年,孩子大了也就缓过来了;还有就是懒,有的人不肯出力,就是租个一晌半晌的,每年打的粮食除了够交地租,够吃就行,不够吃就用些土豆倭瓜找补找补;再有就是抽大烟,耍钱的,这些人既不安心种地,也不想其他来钱道儿,有点钱就输了或者抽了,家里都穷的不像样子。

    屯子里有个著名的穷棒子马小瘦子,他属于那种不肯干的人,他租了别人两晌地种,也不用心伺候,打的粮除了交地租的,也就够家里人吃半年的。就是这样,他也不想辙,连柴火都不打,别人家都有一个很大的柴火垛,他家的柴火就一小堆儿,有时候赶上下雨浇湿了,家里连根干柴火都没有。家里的房盖漏了他也不修,找几捆柴火压在上面。别人家到了时候都会抹墙,他好几年也不抹,家里的房子就像一堆土一样。因为他懒,家里穷得啥也没有,一到天冷的时候,几个孩子就围着被子在炕上坐着,他和老婆合穿一条棉裤,谁下地干活谁穿,另外一个则在炕上围着被子坐着。

    还有就是常二顺那样的二流子,他在关里家是当财主跟班儿的,财主去哪里他就去那里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养了一身臭毛病。后来财主家境中落,养不起他了,他就跑到这里投奔自己的二姨夫,也就是马小矬子。开始马小矬子对他还不错,管他吃喝用度,但是,不久发现他勾搭马小矬子的儿媳妇,马家觉得这人不能在家里待着了,就给了他两晌地叫他出门单过了。可是,他这人自己不干活儿,把地租给别人,自己整天东游西逛,吃了上顿没下顿。柳运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屯子里晃荡,但是不久这人不见了。后来不久,他带着几个人把马小矬子家给囚了,弄走了一千块大洋,人们这才知道,他当了胡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