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意、人为


本站公告

    寞杰抱着我很快就漫步梦乡,虽然他表面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我知道,他背地里也会伤心,也会害怕。说到底,寞杰还只是个年方十七的少年,搁到现代,这本该是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年纪,哪需要担待铲除玄教这种重大责任?只可叹,生不逢时。我轻抚他额头那个皱皱的“川”字,带着满腹惆怅闭眼入梦。

    次日清晨,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剩树梢的水滴还在轻舞飞扬,大地一片寂静。寞杰还没醒,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开窗子,呼吸着少有的新鲜空气,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没有玄教,没有月石、俱杀,没有皇子身份,没有这带来杀戮的一切,那该多好啊!我们就只是乡野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惬意而安宁。可惜的是,这念想成不了真。

    我在屋子里找了个盛水的器皿,又帮寞杰掖了掖被角:

    “好好躺着,我去去就回。”

    昨儿个逃亡时,我瞅着这四面都是山没什么湖河,心又挂念着寞杰,不敢离他太远去找水源,只好滴取树上的露珠。虽然水不多,但也足够两人所饮用了。

    当我欲返茅屋时,突然一条白练迎面而来,幸好我及时往旁边一躲,才不至于被来人所伤。可哪知另有一人已在旁边做好了埋伏,我脖子忽被一击,接着,两眼飘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偷袭若佑的那人拔下了她发髻上的银铃,然后把人往使白练之人抛去:

    “阴座,我知道你舍不得杀这女子,但违背教主的命令,后果你是知道的……”柔媚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依你的身份,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白练人毫不在意地说着,语气透着一股鄙夷。她脸蒙薄纱,一身洁白衣裙似圣女般,而后,水袖一挥,双脚离地,带着若佑身影飘去。

    “哼!”柔媚女子冷笑一声,“总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求我放过你!”她腰肢扭动起来,带着银铃朝茅屋走去。

    寞杰此时已经苏醒,他睁眼见不到若佑的人,心里不由得着急万分。正当他佩剑想要出去找寻时,恰好一个女子推门进屋来了,步伐还伴着阵阵铃铛声。寞杰听闻一个箭步冲上去环住女子的双肩,可看清她的容貌后又闪电般放开了,警觉地问:

    “你是谁?”

    女子倒也不在意寞杰的反常,低头掩嘴说道:

    “我叫奴颜,是这屋子的主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刚才那个姑娘还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呢。现在看你这般,想来也无大碍了。喏。”奴颜把手中的铃铛交个寞杰,“这是那姑娘托我转交给你的。”

    “那个姑娘?她叫什么?去了哪里?为何如此嘱咐你?”寞杰没有接,只是盯着奴颜连着问了这么些问题。

    奴颜莲步轻移走到桌旁坐下,“我不晓得她的名字。方才我从外面避难回来,碰巧遇见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我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想拉住她进屋问个明白,那姑娘知晓我是这屋主时,便给了我这铃铛,还叫我要好生照顾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我都来不及留住她。对了,她还要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寞杰急急地问。

    “她说,对不起,相依永生是我做不到的事。”奴颜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寞杰这时才发现奴颜很美,比宫里的任何一名女子都美,堪称绝色。但就是这样一个尤物,为何她说出的话竟能字字剜心呢?

    寞杰拿过奴颜放在桌上的银铃,忽的一口污血吐出,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在转身出门的时候,依稀眼角泛光。

    “你去哪里?”奴颜上前扶住寞杰,拿出帕子帮他擦拭嘴角的血渍。

    寞杰拿开了奴颜的手:

    “天下之大,总该有我的路。姑娘,你方才言外出避难,我看这荒山野岭的,不甚安全,你自去找个去处吧。告辞了。”

    “公子。你认为我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去处?我自小长于这山中,几年间,亲人相继离世。因着这山间常有倾盆土崩,周遭的人家都搬走了,我无依无靠,这才留了下来。”奴颜怏怏地说道,一脸的可怜,让人顿生怜惜之情。

    “我看你举止谈吐,丝毫不落那俗人,可读过书?”寞杰转身,倚在门上,他眼角的光不复存在,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父亲本也是个秀才,因着屡次求取功名不遂,后才在此隐居。我知道一个女儿家说出下面那番话不合礼数,可我反正孤身一人了,何况公子倒也不似恶人,你可愿带上我,就当收留个丫鬟也好。”

    “你怎知我不是恶人?”寞杰反问,眼中隐约有探测之意。

    “能为情而喋血的人,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奴颜正视寞杰的脸庞,一脸严肃。

    寞杰冷冷一笑:

    “是吗?跟着我危险难测,随时都有性命之虞,你可受得了?”

    奴颜嘴角微绽:

    “我打小就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吃苦算不得什么。记得父亲曾言,人的一生不在于长短,关键是活得精不精彩,就算长寿到百岁,却孤苦一生在山林间,又何言福气?奴颜我只想活出个滋味儿来,今天遇上公子,应是天意,也算是我命中注定。”

    “随你,若要走的话,现在就收拾行装吧。”

    奴颜展开双臂转了个圈:

    “我两袖清风,也没什么好带的了,只是我们既要一同上路,还望公子莫再叫我姑娘了,唤我奴颜即可。”

    寞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只是他的手自拿到银铃后就紧紧的握着,铃上还沾着一点儿腥红。

    陈若佑,你对我说“相望永生”是为了能更好的离开吗?我答应过你,那些纷纷扰扰都由我来扛,决不食言。只是,你可走得安心?既然有心离开,又何必让我护你一生?给了颗甜枣吃,再对那人说这枣是有毒的,看着他气绝身亡,你满意了吗?还是,你现在正躲在某个角落嘲笑着林寞杰这个傻瓜?伤人不见血,佑儿,你真高明啊。你猜猜,如若我找到了你会怎样呢?是恨你?还是……杀了你?我们赌赌可好?

    ——本文已在晋江文学网首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