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死两茫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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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执月石鞭往旁边的小山丘一甩,一个不大不小的,刚好能容纳一人的坑立马被打开来,岩石泥土堆积了一地,我抱起姐姐把她安置在里面,用泥沙埋好。

    “姐姐,现在先委屈你一下,等这劫过了,我定来接你,等我。”说完,我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来,弄袖把眼泪擦干,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死亡,带来的不只是悲伤,还有勇气。

    我的武功不及寞杰和邶尧,如果贸贸然加入战斗的话,恐怕只会帮倒忙;但如果不帮,他俩也未必会赢,到底该怎么办呢?云、地二使使的是长链弯刀,那链和他们恍若一体,控制得恰到好处,我看着自己手中足有四尺余长的月石鞭,呵,我打不过,还搅不得吗?

    内力运转十二周天后,趁着云、地二使没注意时,我一个闪身跃到一旁,把鞭灌足内劲,忽的一个甩手,他俩的长链被缠绕在了月石鞭上。

    寞杰和邶尧见状都面露焦急之色,但还是抓住了这空档,兄弟剑齐发,两道光芒射向敌方。在云、地二使缓和之际,我收鞭转而绕住破祈,寞杰默契地把剑一拉,我人顺势向他那边飞去。

    “三弟,带着若佑快走!”见我无恙,邶尧的助祈再次幻化成剑墙道。

    “不行!”我和寞杰异口同声。

    “二哥,让我把你一人放在这我做不到。今天要嘛一起生,要嘛一起死!”寞杰神色凛然,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样子。

    “三弟,我死有何惧?别忘了,做大事的人,生死本在一线之间。何况,我们的事,并非一般。倘若今日我有命回去,自然甚好,若无命……接下来的路,你要好好走。”邶尧看了我一眼,又道:“若佑是个好姑娘,二哥成全你,好好待她。”话完,他转过身,剑墙又厚固乐许多……

    “邶尧大哥。”我第一次喊他大哥,这男子的背影……若他是帝王,担得起天下的,“让我留下来!”

    “三弟,带她走。”邶尧没回头,声音低沉。

    寞杰迟疑:

    “二哥……”

    “带她走。”

    我上前拉住邶尧的衣袖:

    “我要留下!”

    “林寞杰,我让你快带她走,听到没有!你们快给我走!”邶尧突然甩开我的手,像一头狮子般的大吼起来。

    寞杰眼眶泛红,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凝重。我知道,这,便是诀别了。

    一时之间,姐姐走了,邶尧也快步上后尘。老天爷还真爱往死里糟践人啊!当初四人开开心心地想要游遍天下,这才过了多久,为何现在只剩我与寞杰亡命天涯?邶尧剑墙的光芒盖过了所有,脑海忽然闪过一个词——回光返照。他……耗的是自己的全部真元。不忍再看下去,我索性不往后瞧,身后的一切是埋葬两条性命的劫难啊!

    寞杰把我夹在胳肢窝下以轻功飞得越来越快。傻瓜,你以为这样就逃离得了了吗?以后。谁敢保证我们不会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若报仇与死亡真的可以带来快乐,你的后半生会怎样?而我……又会怎样?

    不知赶了多少路,现在怕是三更半夜了,这场雨下得可真久啊,可惜它洗刷得了满地腥红,却洗刷不了心头惆怅。

    我抬头对寞杰道:

    “他们大概追不来了,要不我们找地儿休息下?”

    寞杰没有理会我,继续赶路,但一个时辰后,他……

    我半背着寞杰走向前面的一座茅屋,这会儿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刚刚的打斗中腹部受伤,又背着我赶了这么久的路,身子哪受得了?

    我一手推开屋子的门,一手搂着寞杰,他头靠在我肩上,重心都压了过来,弄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放到床上。这座屋子看起来应该是有人住的,干干净净的四角方桌上放着茶几,两块板凳,一面梳妆镜,床也打理得很整齐。主人许是外出了吧,先借用下屋子,过后再和他(她)解释。我心想。

    寞杰还在昏睡,我内力运转起来,以此烘干乐彼此身上的水分。他腹部的伤口还在汨汨地流血,联想到那把骇人的弯刀,姐姐就是因此……我丝毫不敢大意,解开寞杰的上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伤口,所幸,受的只是皮肉伤,他身上通常都会带有止血药,我拿出来敷上也就无碍了。拉过被子帮他盖上。刚想去外面汲点水,手却被抓住了。我低头一看,寞杰正半睁着眼睛,摇头示意我坐下来。我脱了鞋子,蜷到床沿,背靠在床榻。他微一挪动身体把头搁到了我大腿上,我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就被寞杰抢了白去:

    “让我靠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嗯?有吗?我摸摸自己发烫的脸,红了吧?陈若佑,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拍了拍脑袋提醒自己。明知接下来的话题太过沉重,但还是不得不提。

    “寞杰,邶尧是不是回不来了?我知道有些事你们不说,我也不该问。可如今,姐姐、邶尧都……”吸了吸鼻子,眼眶发酸,“我以前听过一个词——相望永生。初听时我还不屑,哪有人互看着便永世隔绝了,不过经历了姐姐和邶尧的事后,我不得不相信,人是真的可以相望永生啊!寞杰你告诉我,出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往我怀里蹭了蹭,道:

    “佑儿,还记得在客栈我们打赌你输与我一件事吗?现在我要你兑现,你若答应,我便告诉你事情始末。”

    我想了想说道:

    “只要不是什么杀人勾当且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答应你。”

    “呵,我还不至于让你去沾血。”他闭眼,“我林寞杰要你陈若佑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永不相离弃。我生你生,我死你却必须活着。相望永生,我要它变成相依永生。”

    寞杰许是耗去太多气力了,声音软软的,不大。但听完话,我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颤。相依永生、相望永生,一字之差便成了誓言,“你生我生,你死我却必须活着”,我陈若佑何德何能让你待我如此。寞杰,其实你不该有这念想的,你不该。当日我与姐姐结拜也曾许诺生生世世,可到头来呢?一场空。何况我的精灵身份不知还会带来什么灾难,俱杀也定然不会罢手。或许随缘会不会更好,那样我们还能活得自在些,强求太累人了。

    “寞杰,只怕我当应不得。陈若佑不值得你这样做,好女子多得的是,你何必如此?”我喃喃出声。

    他露出一抹苦笑:

    “是啊,好女子多的是,可你却只有一个。佑儿,你相信吗?其实,我十七年来一直在梦中见到你。”

    “什么?”我惊叫。

    寞杰睁开眼,拉过我的右手放在他的心窝处:

    “你的手很冰。我每晚都会梦到一个女子站在湖畔边,她满头青丝随风飘扬。我与她说话,那女子只道不认识我,还叫我别再来了。她说话的表情似裹着一层纱,纱后是化不开的,浓浓的忧愁。晚晚如此,直到我在老王叔府里被你抓着肩膀,那一刻,我以为梦中人走到了现实,所以,我用自己的血救你,命你进宫。没想到日日相处下来,你俩的性情完全不同。说也奇怪,那梦自你出现后我就再没做过。佑儿,老实告诉你,有时候我会害怕,怕你的笑会变成那女子的忧愁。宫里的泪水我见惯了,惟独笑容显得那样的弥足珍贵。我的心怕是在浴房便已迷失了。”

    这就是姻缘天定吗?两个时空的人梦见对方,然后轮回、相遇。若你是我的良人,那生死与共又何妨?你言心已迷失,我又何尝不是?

    我轻抚他的额鬓:

    “寞杰,我本非凡辈,你要不惧,护我一生可好?”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道:

    “你手现正放于我心上,难道还不清楚它吗?莫说一生,千生万生我都护你。”

    右手手心的温度传来,我想着,这个胸膛就是我的归宿,眼前人,他定会护我。

    他又言:

    “你想知道事情始末,我便告诉你罢。其实这趟出行,归根究底都是为了玄教。这些年来,玄教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到了阴正离这代,更加变本加厉了。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物,巫蛊之术更上一乘,辕朝怎容得下这么个毒瘤?明面上不好撕破脸,所以暗地里,父皇派遣我与二哥出来找寻对付阴正离的四样法器,也算是对我们的考验吧。皇家的男儿,有哪个不是从生死边缘过来的?他应该是知晓了我们的计划,才命云、地二使前来。接下去的路,生死难卜了。”

    危险我倒不怕,不过阴正离得了一物功力大增,这我可就好奇了。

    我问寞杰:

    “你可知他得到的东西叫什么?”

    寞杰摇头:

    “没人见过那物,都只是耳闻而已。”

    哎,我还指望着那物就是俱杀,不然,茫茫世界,我如何寻找?精灵先祖曾说,时机一到的话,能助我的人自会出现。而今,我宁愿那个人就是寞杰,不管后果怎样,我选择赌一把,姐姐,保佑我。

    我换了个姿势,扶起寞杰,相对而坐,道:

    “寞杰,我说过,我本非凡辈。命运注定的事儿谁也改不了,但……”接着,我把精灵先辈所言一古脑的全诉与他由俱杀到月石再到我的身份,一字不差。说完后,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不少。

    寞杰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揉了揉我的头说:

    “我也曾猜测过你有什么秘密没有道明,你的武功、月石的出现都不寻常,没想到是这样。以后那些事就都交给我罢,你安心的呆在我身边可好?二哥、阿艺的仇我来扛,不管怎样,我绝不允许我身边的人再手伤害了。”

    突然间,我有种想哭的冲动,眼泪就真的流下来了:

    “寞杰,谢谢你。”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一把把我拥入怀,道:

    “傻丫头。”

    我亦反手环住他的腰。这动作好生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做过,就像以前所言,我们似乎本该认识很久,很久。

    这一夜情定,只可叹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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