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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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学校放暑假的时候,一天早晨,一个穿公安制服的人,突然把小文和小燕送来了。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穿制服的人是他们的堂姐夫,爷爷、奶奶终于肯让他们来了,我当然很高兴。老王也没有嫌弃他们,我们愉快地过了一个月,从此以后,每次放假,他们俩都来住一假期。

    1979年秋天,我父亲因病去世了。剩下我母亲一个人孤独暂时留在了那个小山村。

    改革的春风也吹到了林城,不再割资本主义尾巴,为了改善生活,很多人家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猪、养鸡。

    老王和我商量:“我们也抓几只猪崽来养吧,养大卖了,也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当时,市场还没有全放开,有的东西还要走后门,我担心买不来猪饲料。

    我问他:“你能保证买来猪饲料吗?听说很难买。”

    在伊市这么多年了,我也认识几个人,他们会帮忙的。

    我们筹了100多元钱,在市场上买回三只白色猪崽,现在还小,暂时在窗下搭个窝,白天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它们活泼可爱,我喂养得格外精心。

    煮猪食要烧很多柴,为了省钱,老王把蔬菜公司废弃的装菜的箩筐、草绳子等拉回来当柴烧。虽然很费事,但是,这能节省一份花费。

    猪一长大,吃的也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买猪的饲料成了我家头等大事。老王每天都要为猪饲料奔走。买酒糟、豆腐渣、酱渣、麦麸,凡是能喂猪的东西,能买到什么就买什么。

    也有被人骗的时候,钱拿给人家,饲料就是买不来,又不好意思去追问,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全家人勒紧裤腰带来喂这三只猪。我们想:“只要度过这道难关,等猪长大出栏,家里就能宽裕点儿了。我们的生活也会一好起来,我祈祷老天保佑:这几只猪能平安长大。

    1980年秋天,小猪终于长成了肥猪,每只有250多斤,把猪卖了,还了欠债,去了成本,也就是零钱凑整钱,没有多大赚头。市场上猪崽一天比一天贵,我们商量养只母猪试试。

    1981年夏天,雨水特别多,三天两头下雨,由于我们的房子底洼,屋里院里都是水,整个暑假,小文和小艳往外淘水。屋里屋外都用砖头和板子挡着走路。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土豆窖、灶炕都灌满了水。一烧火,屋里都是烟。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屋里散发着霉味。老王找来单位领导,请他们看,房子快要被水泡倒了,这房子成了危房。领导通过研究,决定秋天给我们翻建新房。

    九月二十日,母猪产下八只猪崽,个个都粉嘟嘟、肉呼呼的。三天后都能活蹦乱跳地在窗下晒太阳了。

    北方的九月下旬,已经是寒气逼人。为了母猪顺利产崽,提前让它住进了和正房连接的厢房里。母猪产崽的第四天,单位来人扒房翻建,母猪和猪崽只好搬到猪圈里。

    猪圈里四面透风,我让老王把猪圈挡一挡,他就是不干,结果,没几天,猪崽因着凉,受风,得了硬皮症,一只接一只地死去,最后只保住两只。

    房子拆了,我们娘四个先在邻居家借宿,时间长了,也不方便,一天比一天冷,十月份就下起了大雪。我们只好搬到单位去住。晚上住在托儿所,白天在收发室呆着。

    在没扒房前,小玉因膝盖红肿后发炎,高烧不退,第一次住进医院。

    医生用手术刀把红肿的地方切开,出了很多脓血。忽然我发现孩子的大腿根淋巴结肿大。医生摸了一下,说:“淋巴结已经化脓。”也没和我商量,也没给打麻药,上去一刀就给红肿的地方切开了。疼得孩子大声哭叫,用小手捂伤口,医生不耐烦地用镊子打孩子的手。

    我忍无可忍地说:“你不给打麻药,就把淋巴给切开,这么点儿的孩子,能受得了吗?”

    医生什么话也没说,处置完伤口,我好不容易把孩子抱进病房,直到现在她的膝盖旁还留有很深的一个坑。

    小玉出院后不久,就开始长疖子。难道长疖子也遗传吗?

    记得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年年长疖子。好了这个,长那个。最犯愁的是腿上长疖子,我每天要走十八里路,疖子要十多天才能好,而且,接连不断地长,我不能老耽误上课,只好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去上学,从没有耽误一天课。

    小燕在四岁的时候,也长了很长时间的疖子,现在小玉在肚子上长了两个大疖子,孩子疼得弯着腰,每天还要跟着我们搬来搬去。她特别坚强,从不哼一声,一直长了几个月,才慢慢地好了。

    老母猪和两只猪崽扔在家里,老王每天回家喂两次,饥一顿饱一顿,我实在不放心。一窝猪崽白扔了,母猪再有个好歹,这几年的辛苦就白搭了。我和老王商量把猪赶来,圈在收发室后面的胡同里,也好照顾,老王不同意,他嫌麻烦。后来把猪送给他的同事喂养,讲好来年母猪下崽,还给我们四只猪崽交换。

    第二年只给我们三只猪崽,这很不公平,可老王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去计较。

    新房子盖得太晚了,料又供应不上。盖盖停停,一直拖到元旦,在单位住,实在不方便,每天做饭就很困难。在走廊里有个火炉子,要和另外一家轮流做饭,早晨,我要很早就起来生火做饭。如果起来晚了,炉子被另一家占去,小美上学就吃不上饭。所以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要起来。在单位住不下去,只好搬回来。

    新盖的房子虽然比以前宽敞多了,但是,因为盖得太晚,屋里很潮,天棚里没铺上锯末,防寒不好,棚顶挂满了霜,屋子里很冷,火墙怎么烧也不热。只好把炕烧得热热的来抵御寒冷。

    老王的大女儿春华已经结婚,知识青年返城,她回到伊市工作,爱人是转业兵,在铁路工作。暂时没有房子,春华住在她妈家,爱人住在宿舍里。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要互相关心,互相体谅。人心都是肉长的,老王不嫌弃我的孩子,我也应该关心他的孩子。

    我对老王说:“春华两口子长期分居,也不是办法。现在咱们的房子比以前宽敞了,如果春华愿意,让他们搬来一起住吧。”

    春华和他爱人搬来和我们共同居住了四年。第二年,他们生了个女儿,产假期满,春华上班,由我帮她带孩子。

    1985年春天,他们自己有了房子,搬走后,孩子仍留在我这里,直到1986年涨大水,才把孩子接回去。

    猪饲料一天比一天贵,猪养的少,已无利可赚,很多人做起了小买卖。

    老王说:“咱们也做点儿买卖吧。你会算账,你看摊,我上货,反正我现在做打更工作,两班倒,闲班就可以出库。”

    “卖什么呢?”

    “卖鱼吧,这年头鱼卖得快。”

    “能行吗?我可从来没卖过东西。”

    “别人能行,咱们怎么不行,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你写个申请,明天我就去办营业执照。”

    我们把最后的几只猪全卖了,留出做买卖的资金,余下的钱首先花二百多元买了一台洗衣机,先解决洗衣服的困难,这是我们买的第一件家用电器。

    一个月后,营业执照才批下来。

    老王借来一个手推车,在水产公司批发刀鱼、鲤鱼、白鲢鱼等,装在车上,我坐在车边,由老王推着,来到露天市场。

    平时,我很少出门,现在看见市场里人来人往,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卖东西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们在道边找个地方,把车支起来,拿出几条鱼做样品。

    看着别人老练地招揽顾客,自己傻呆呆地站着,半天没卖一条鱼,心里很着急,就学着别人喊了一声:“刀鱼、鲤鱼便宜了。”

    喊完这一声,自己都吓了一跳,喊开了第一声,胆子也大了些,吆喝得也就自然了。

    卖鱼是个又脏又辛苦的买卖。有人戏说:“卖鱼的在前面走,后边会跟一群猫。”

    要想卖得快,卖得好,关键在于出库。1985年,市场还没完全放开,卖水产品必须到市水产公司批发。鱼的质量很差,大的大,小的小。有的摔掉了头,摔掉了尾,这样的鱼都要赔钱卖,老王批发回来的鱼就很难能卖上价。

    有人告诉我:“保管员出库时,大家看鱼不好,谁都不肯要,都站在那儿等。老王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过了秤就拉走。”

    回家后,我劝老王,出库的时候,看一看,鱼不好,就别要,拉到市场不好卖,也不挣钱。

    老王却不以为然,他说:“看什么看,都是那玩意儿。”

    我说:“别人的鱼都比咱们的好卖,大小差不多,饭店就要一斤半左右、有头有尾的鱼。”

    老王却故意抬杠:“都要好的,次的给谁?”

    我也生气地说:“市场竞争这么激烈,货不好,根本就卖不动。”

    现在我们俩的矛盾又转向了出库。每次他去出库我都提心吊胆,惟恐出的鱼不好,卖不动。

    炎热的夏天,太阳晒得我头昏眼花。最害怕的是鱼化了,不能及时卖出,家里又没有冰箱。就要在鱼没坏之前想办法卖掉。

    我是个多年与世无争的人,在市场上,激烈的竞争使我手足无措。往往到的买卖又被别人抢走,心里生气,又无可奈何。

    寒冷的冬天,西北风呼呼地次着,手脚冻得猫咬似的疼。我用瓶子灌点儿开水来焐手。每卖一秤鱼,手指冰得像针扎一样疼。最为难的是上厕所;市场上没有厕所,要走很远才能找到厕所。冬天,天冷路滑,我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为了一天少去厕所,我不敢喝水,中午买个烧饼或麻花干嚼下去。使我最难以忍受的是铝合金假肢;夏天密不透风,热痱子生了一茬又一茬,刺痒难耐。冬天,遇冷而凉,残肢像装在冰窖里一样,在外面坐一天,残肢的凉传遍全身,一直冷到心里。回到家里要好长时间才能暖和过来。

    虽然我很辛苦,但是,我也能挣点儿钱,改善家里的生活,能给孩子们买件衣服,买双鞋,我心里还是很欣慰。我毕竟也能走出家门,参与到社会里,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用自己劳动挣来的钱,买了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