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战胜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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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对每个人来说,旧也好新也好,反正是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家,心情才能坦然。不再有那种寄人篱下的压抑感。虽然生活很清贫,但是,心里却觉得很踏实。晚上没事的时候,老王和我打打扑克,说说话,计划着日子怎么过。第二天该吃什么,买什么,我觉得生活又有了奔头。

    平静的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转眼到了1976年6月14日,我和老王的孩子出生了。本以为能给他生个男孩,却生了个女孩。我觉得让他失望了,他倒是很开明,嘴里说着:“姑娘也行,姑娘知道疼爹妈。”

    我在月子里的第十天,老王突然病了,这真是火上浇油,他开始发高烧,身上发冷,接着尿血尿,我赶紧让他去医院治疗。经过化验,确诊为急性前列腺炎。

    我第一次看见血尿,不知道是什么病,我这脆弱的心,又害怕,又着急。一下子得了牙周炎,吃一口饭全口牙都疼。

    这回月子也不能坐了,我要反过来侍侯他。

    现在,对这个没有一点儿基础的四口之家来说,又多了一个吃奶粉的孩子,我要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最需要的地方。

    这些年,老王一个人大手大脚花惯了。开始这段日子里,他尽量克制自己少花钱,每天一包烟,晚上喝二两酒。时间长了,他开始放松自己,常常把我给他买东西的钱,不是喝酒,就是把钱借给别人了。反正东西没买回来,钱也没有了。我最生气的是,他不说实话,有时撒谎,为生活上的琐事,我们开始争吵。

    有一次,公司明明已经发完工资,他硬说没发。我问他把工资弄哪儿去了,他不说实话,我们吵了起来。邻居小朱来劝架,批评他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这一家人全靠工资过日子。如果两口子不说实话,日子怎么过?你不为大人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

    原来,他把钱借给一个从林业局来的朋友了,说是过两天就给送来,他想等那个人把钱还回来,再告诉我。后来一连几个月都没见到那个朋友,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没了。

    他在外面人缘儿特别好,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说老王心眼儿好,热心肠,就是好喝两口酒。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二两”。时间长了,没人叫他的名字,一提二两,都知道是谁。

    只要他兜里有一分钱,别人要借,他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来,却往往是大多没人还他。有时,在外面喝完酒,回家里磨叽。我不理他,他就找茬儿歪我。我和他接茬,说不到一块,就要发生口角,还经常念叨一句口头禅:“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朝是和非。”

    无论是青年,还是中年,当最初的热情平稳之后,夫妻双方的差异就会逐渐显露出来。暴露出的都是对方的缺点和不足。生活习惯上的不同,为人处事的不同,都成了夫妻发生摩擦的导火索。争吵是两个人的磨合。但是,对中年再婚的人来说,很难改变对方已经定性的性格。只要想维持过下去,经济不能独立的对方往往要做出让步。有些小事就要容忍。尽量避免矛盾。我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既然走到这一步,只要他不嫌弃我们,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也只好对付过吧。

    贫穷常常伴随着不幸。一切都靠供应的年代,只要把一个月的口粮买回来,肚子饿不着,其它都不重要,只要大人孩子不生病,日子就能过下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由于生活贫困,女儿由于营养不良,身体瘦弱,1977年冬天,女儿患了感冒,白天,老王抱他去医院看病,医生只给开点儿退热药,打了一针肌肉针。下午,孩子在悠车里不哭也不叫,只见她扔胳膊扔腿,翻来覆去很难受的样子,摸摸头和身上不太发烧。

    下午,姐姐来了,她说:“这孩子病得不轻,再到医院看看,别耽误了。”

    说完姐姐又把孩子抱到医院。要求住院治疗,儿科医生就是不同意,给打了一针,就抱回来了。

    晚上8点多,姐姐和姐夫开完会,又来看孩子。

    我说:“这孩子也不哭,也不吃东西,你看怎么样了?”

    姐姐说:“不哭不闹,不等于孩子病得不重,她没有力气哭闹了,我看这孩子病得可不轻。”

    老王说:“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姐姐着急地说:“孩子能等到明天吗?”

    姐夫说:“那还等什么,现在赶快去医院吧。”

    我急忙把孩子包好,老王抱着,和姐姐急忙去了医院。

    我在家里把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万一孩子住院,也省得现找。

    半个小时后,老王回来接我,孩子果然住进了儿科病房。

    在病房里,女儿正在抢救。

    姐姐告诉我:“孩子得了肺炎心衰,如果刚才不来,孩子就完了。”

    我听了,心里直跳,真后怕,要不是姐姐有经验,今晚,这孩子就――我不敢想下去。

    姐姐和我一夜没合眼。女儿始终昏迷不醒。天亮后,我让姐姐先走了,她还要上班。

    8点多,孩子突然脸发青,脚蹬手刨的,按都按不住,同病房的家长有的喊着:“快把点滴拔下来!”有的家长跑出去找大夫。

    大夫跑过来,赶紧给孩子吸氧,又把点滴从管子中间拔下来,用注射器推进抢救药。过了一会儿,孩子才安静下来。我庆幸自己没把点滴拔下来,大夫又给换了一种药,继续点滴。

    一直抢救三天三夜,孩子才明白过来。

    同屋住的病最重的一个男孩,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他的父母每天都焦急地企盼着,孩子就是不见好。有几次,孩子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的时候,他的妈妈实在受不了啦,几乎崩溃。医生在这边抢救孩子,他妈妈在那边晕了过去。

    一个母亲,愿为儿女付出一切,就是代替不了女儿生病,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着病痛的折磨,而做父母的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记得有一天,女儿睡着了,屋里又闷又热,我在走廊里透口气。有个女大夫从病房里出来,她对我说:“你的孩子醒了。”我没听清,把醒了听成死了,我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差点儿坐到地上。我哆嗦着走进病房,看见女儿正坐在床上,虽然提着的心放下来,可是,过了好半天我才恢复平静。

    女儿的病在一地好转,可她的嘴却烂的很严重。舌头上好几个大泡,疼得她吃不了饭,睡不着觉。一天晚上,我怕她哭,影响别的孩子睡觉,就抱着她在床边走来走去。由于好多天没休息好,我迷迷糊糊,一下拌在垫床脚的方子上,在倒地的一刹那,我把孩子举了起来,自己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我的头磕在床头柜上,当时鼓起鸡蛋大的一个包,胳膊肘摔破一片。我强忍疼痛爬起来,抱起孩子,这时病房里所有的大人孩子都睡着了,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查看孩子有没有碰伤。还好,孩子一点儿没摔着。

    10天后,医生说:“孩子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现在病床太紧张,你们可以出院了。”

    在4天前,女儿由重病房搬到普通病房,这里是两个孩子一张床。再加上孩子家长,非常拥挤,就让老王把暂时不用的东西拿回家。要出院了,我让老王把包孩子的线毯拿来。这时他才告诉我,线毯和毛手套都丢了。那个大线毯是粉色的,上面有五朵大花,很漂亮,是连生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没舍得用。现在,他却说丢了,我很奇怪:从医院到家,还不到一里路,怎么会丢呢?原来,那天他拿着线毯从医院出来,碰到酒友,一块儿在饭店喝得迷迷糊糊,连同一副棉手套全丢了。气得我不知说什么好,上前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就坐在了门口,我闻到股酒味,这是刚喝完酒。

    几天不在家,屋里又冷又黑。原来他嫌窗玻璃上霜,用报纸把下面两块玻璃都糊上了。锅台后一大盆碗碟没有洗,好像很长时间没人住一样。我打扫了两天,才把屋子收拾好。

    现在,他的一些坏习惯一点点都暴露出来。每顿饭都要喝酒,就着大葱、大蒜、姜、辣椒,屋子本来就小,他嘴里呼出的葱蒜味儿,熏得我喘不过气儿来。他随地吐痰,不愿洗脚。为改掉他这些坏习惯,说浅了,他不在乎,说深了,就和我吵嘴。我实在不愿意和他吵,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唉!忍了吧。

    我发现自己不小心,又怀孕了,我实在不想再要孩子,想去做流产,老王不同意。我正在想办法说服他的时候,女儿小梅又病了,开始发烧,咳嗽,流眼泪。我们不敢拖拉,赶紧去医院。医生检查完说:“这孩子得的是典型麻疹。回家好好护理,别凉着,3-4天就能出来。”

    回家后,我把炕烧得热呼呼的,给孩子盖着棉被,还特意给她买条鱼,听说吃点发物容易出疹子。三天过去了,眼看疹子在皮里含着,就是不肯出来。半夜的时候,发现疹子消失了。孩子呼吸困难,眼睛都睁不开。天还没亮,我急忙把孩子包好,把小美托付给邻居,老王背着女儿,用自行车推着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挂了急诊,值班医生就是不出来,急得我们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盼到医生出来了,我向他们介绍孩子的病情,他用听诊器给孩子听了听,又扒开眼睛看了看,他说:“马上住院,去传染病房。”

    办完了住院手续,急忙到来传染科办公室,两个医生给孩子做检查,她们一边检查一边说:“这孩子哪有麻疹,一点都看不出,应该去儿科。”这时王主任来了,她接过孩子,扒开她的嘴,借着亮光,才发现孩子的腮帮子上有几个红点。这才确定是麻疹没出来,现在已经合并肺炎心衰。病情非常严重,立刻住进抢救室。

    女儿现在已经昏迷,注射青霉素都不会哭。孩子病得这么重,大家心情都很焦急。老王把气都出在我身上,临回家时,他气冲冲地对我说:“是你没用心伺候好孩子。你以为你姑娘多,没拿她当回事。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我刚要和他分辩几句,他一转身走了出去。

    我又着急,又生气。老王歪我的话实在没有道理,做母亲的对自己的儿女,没有厚薄之分。每一个女儿都是当妈的身上掉的肉,有一个心疼一个。在老王的心里,好像是我故意让孩子生病的。

    急救室里,就我一个人护理孩子。有人说抢救室里一定死过很多人,现在,我也顾不了害怕,抓着孩子的手,不敢松开。我怕她乱动,把点滴弄掉了。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点滴换了一瓶又一瓶,这一夜,我连眼都没闭一下。看着孩子那苍白瘦弱的脸,心中充满怜爱和忧伤,不知这孩子能不能逃出这一劫。

    第四天,女儿还没醒过来,医生让老王给女儿输血来帮助孩子出麻疹,血输进了孩子体内也不见效。

    姐姐说:“听说商业卫生所,小王大夫开的中药对出麻疹很有效,不如试一试。”

    老王立刻去买来一副药,在附近饭店熬的药。一会儿端给我看看,看了三次都没熬好,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往孩子嘴里灌了两小匙,又端回去熬。晚上又给孩子喝两匙,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我掀开被子,检查孩子尿没尿,发现女儿屁股下面有一根粉色的管子。我很奇怪,哪来的管子?仔细一看,是一条蛔虫,吓得我一下甩到地上。

    这天下午,又住进一个很重的肝炎患者。正是他,日后把肝炎又传染给了我的女儿。

    经过医生多方抢救,第五天,女儿终于醒过来了。

    医生说:“她的心脏还很衰弱,不能随便搬动她。给她喝点儿奶粉,吃点儿容易消化的东西。

    我十分小心地护理着。她什么也不愿吃,身体很虚弱,为了能让她快点儿恢复健康,又补了血。

    我记得当时有一个岁数比较大点儿的护士,只要她值班,一宿来看望我们好几次。

    后来她对我说:“黑天白天就你一个人护理,我怕你睡着了,孩子有个好歹都不知道,所以,我隔一会儿就来看看。这小姑娘命真大,病这么重,也熬过来。现在没事了,这也算是捡条命。

    第八天,护士长给我们调换到儿童病房。这些天,我疲累的身心得不到休息,何况还怀着孩子。我开始咳嗽,吃什么止咳药也不见效。现在,我多么想卸下假肢,放平了身子,好好地躺一下,但是,这种需求,在此时此刻,却成了我的奢望。这些天,老王从家里到医院,来回地跑着,却一点儿也不能帮我照看孩子。他笨手笨脚的根本就不会照顾孩子。

    女儿的肺炎和心衰,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这几天下午,女儿就发烧,小脸蛋烧得通红,还咳嗽,通过透视,发现孩子又得了肺门结核。

    王主任说:“我们医院不治结核,你们转南岔医院去治吧。”

    老王说:“结核病是在你们医院住院得的,起码也要把发烧给控制住。”

    当时医院没有治结核病的药。来了一个推销药品的,王主任让我自己买了20支治结核病的针济。点了一个星期后,病情基本得到控制。

    王主任说:“如果你们不去南岔医院,也可以出院了。在门诊打时间针,每天两次青霉素和涟霉素肌肉注射就可以,再吃点儿口服药。注意营养,别感冒了,治一个疗程,再透视检查,看好了没有。”

    我也实在惦记小美,就同意出院了。出院后的这段时间里,老王每天都要抽时间背孩子到医院打针。正是寒冬腊月,每次我都把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可是,等回来的时候,孩子常常不是脚露在外面,就是头露在外面,每天我都提心吊胆,唯恐孩子再得感冒。好像老天故意和我为难,怕什么就来什么。过完春节,我们带孩子到中心医院儿科做检查,儿科医生看了一眼,还没等我开口,医生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得肝炎了?”

    我一听,就很紧张,赶紧说:“不可能吧?我们是来检查肺门结核的。”

    你看,这孩子眼珠子都黄了,脸色这么黄,你们看不出来?这几天有什么症状?”医生问。

    我这才恍然大悟。是啊,这孩子这几天尿尿像茶水,大便像豆腐渣,原来这就是肝炎症状的表现。

    医生说:“明天早晨别吃饭,别喝水,来医院化验,如果是肝炎,还要住院,你们准备一下。”说完,给我们开了一张化验单。

    我们愁肠百结地回到家里,看着天真可爱的孩子,心中充满忧伤,这孩子怎么这样多灾多难。我在心里无数次地祈祷:“老天啊,求你让孩子快点儿好吧,不要再让孩子生病了。有什么灾难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了,无论我们怎么样的不情愿,事实还是摆在我们面前――化验单上清楚地写着,转氨酶已经300,是严重的黄胆性肝炎,马上又住进了医院。

    半年来,女儿住院的押金每次多亏单位给开支票垫付。然后每月从工资里按期扣还。

    现在,医生告诉我们,治疗肝炎的药,要自己解决。老王求人在药站买来维C给孩子点滴。

    有一天,点滴滴的特别慢,一分钟也掉不下来几滴,我求护士给看看。

    护士却说:“她的血管太细了,不好扎,一动就鼓了。慢慢滴吧。”

    从上午一直滴到晚上,这孩子真听话,不哭也不闹,大人也没有耐心滴这一天,可女儿硬是挺了一天也没动。

    一个月后,经过化验,转氨酶已接近正常。

    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吃点儿口服药,多增加营养,小孩子好得快。”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住院。我祈祷着;从今以后,女儿能平安,健康,不再生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