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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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1年,我正在伊市一中读初二。

    1月20日学校放寒假。同学们都各自回到自己家里。我的家远在40多里外的乌马河老分局林场。正在这时,通往乌马河的火车停运了。

    当时我正患感冒,只好暂时住在姐姐家里。姐姐当时不在家,去佳木斯婆家待产。我住在姐姐家觉得不方便。我决定步行回家。

    姐夫说:“走山路能近很多,翻过这座山就到德里沟,能少走一半路。在路上也许能搭个马车”。第二天早晨,姐夫把我送到南山脚下,指给我进山的路。

    我看着空荡荡的爬犁道,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也有些害怕,可我回家心切,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向山里走去。

    银装素裹的林海雪原,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闪闪发亮。厚厚的积雪一脚踩_4460.htm下去,像踩在棉花上。一个人走在这空旷的大山里,显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和孤寂。

    走了很长时间,也看到有几条岔道,可我不敢乱走,只挑看上去走的人多的路走。

    一路上我提心吊胆,害怕碰上野兽什么的。本来感冒还没全好,越走腿越发酸。眼看快到中午了,还走不出这座山林。我找个树墩,坐下休息一会儿。心想:“是继续向前走,还是回姐姐家。”坐了一会儿,回家心切的我,决定继续向前走。我就不信走不出这座山。

    我忽然听见拉锯的声音。心里一阵惊喜,随着声音找去,看见两个30多岁的男人坐在雪地里,用一个双人锯在截木头。

    他们也发现了我,惊奇地看着我这个雪人。因为天气寒冷,我走的时间长了,身上、头、脸都挂满了霜雪,变成了白胡子老头儿。

    我赶紧上前,叫了一声:“大叔,请问去德里沟怎么走?”

    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对我说:“去德里沟你走错了。”他指给我另一条爬犁道。我谢过他们,心里轻松许多,有了明确的方向,加快脚步,向山下走去。

    我终于看见居民的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在木材检查站,我进屋休息一会儿,值班大叔热情地给我倒来一碗热水,坐在火炉边,吃点儿自己带的馒头,硬梆梆的,就着热水啃了几口。一问时间,一点多了,我忍着疲劳,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赶路。我多么希望能搭个马车歇歇脚,可是走了一路也没有碰上一辆顺路的车。走得我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很吃力。

    天快要黑了的soudu.org时候,我终于回到家里,一头倒在炕上,一下躺了两天,才爬起来。

    1月29日的早晨,天空阴沉沉的,小西北风吹着凄冷的雪花,这种天气使人的心情很压抑。

    今天爸爸休假期满,准备到二十多里外的单位上班。临走前,爸爸对我和妹妹说:“今天你们俩去把昨天剩下的木头拉回来就行了。”

    妹妹说:“昨天剩的木头节子太多,当柴火都不好劈。

    爸爸说:“不要紧,拉回来先放着,等我回来再劈”。说完爸爸就走了。

    妹妹平时有个小脾气,好生闷气。今气不好,她有些不愿去。可是,爸爸已经交待了,我们只好准备爬犁进山去。

    妹妹谁也不理,拉起爬犁就走。我只好跟在后面。我的感冒一直没好,身体很虚弱,有时还咳嗽,每次上山,我都戴一只口罩减少冷空气吸入。我常常被爸爸、妹妹甩在后面。

    拉烧柴的地方离家有六七里路,因为国家有规定:用来当柴烧的木头,必然是没有利用价值和自然枯死的,或倒在地上的倒木,才允许用来当柴烧。附近的烧柴已经拉光了,只好到山里去拉。

    我气喘吁吁地走在昨天去过的爬犁道上。站在山坡上歇了一会儿,口罩已经湿透了,我摘下来,用手拧了拧,又戴上。忽然我发现妹妹在另一条爬犁道上,我只好又回过头来去追她。

    我追上她,她对我说:“昨天剩的木头,节子太多,不要了”。

    她指着前面不远,有一棵没树头的死树,对我说:“你把那棵树放倒,我再到里边去找点松木杆。”

    这棵树有炉筒那么粗,树干从上到下中间裂开。我用锯拉到裂开处,心想:它会不会掉下来打着我?就用双手试着把先锯下来的一半拽下来。结果,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也就在这一刹那注定了我一生的不幸和悲惨命运!

    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顶住这棵树下滑的惯力,它的坐后力推着我向后面退去。这半棵树干在我手里托着,放不下,也扔不了,我向后退了四五步,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这半棵树,就砸在我的左大腿上。

    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我不知是怎样把木头抬下去的,这半棵树始终没倒,树头搭在另外半棵树上。

    疼过之后,我的腿开始发木,浑身发冷,一直冷到心里。我试着站起来,钻心的疼使我不敢动,我却没想到腿已经骨折。

    我以为活动活动就会好的。我大声喊着妹妹快过来,我的腿被木头砸了。

    妹妹赶紧跑过来扶我,我挣扎着站起来,试着用脚踩地,针扎一样的疼,使我直冒冷汗。

    山里长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平时干活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无论怎么疼都能忍住。可这次不行,我一步都不能走,心里冷得直哆嗦。

    当时妹妹十四岁,我十七岁。我们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正在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山下又上来两个妇女。我们都认识,其中王婶胖胖的,有四十来岁,她发现我们姐俩出事了,赶紧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妹妹说:“二姐的腿被木头砸了,不敢走路”。

    王婶过来看了看,她知道我的腿骨折了,她怕吓着我,没说出来。

    她蹲下身子,对我说:“来,我把你背到爬犁上,让你妹妹把你拉回去吧。”

    妈妈看见我被妹妹拉回来,知道出事了。赶紧找邻居帮忙,把我抬到炕上。脱下棉裤一看,大腿被木头砸过的地方青了一块,肿了起来。妈妈仔细看过,知道腿已经骨折,赶紧找出做鞋底用的袼褙把断了的地方固定住,以免错位。

    这时,爸爸还在路上。妈妈只好去求林场张场长帮助。张场长找来四名工人,扎了个临时担架,妈妈嘱咐妹妹在家照顾好弟弟,跟着担架走了二十多里路,把我抬到乌马河医院。

    爸爸接到张场长打来的电话,一瘸一拐地来到医院。

    原来爸爸在路上搭坐一辆马车,走到育苗林场,不知谁在路边堆了很多木杆,爸爸坐在车边,脚耷拉在下边,一下子别在木杆上,差一点把脚脖子别断。所以,现在他的脚脖子还肿着。

    我住进病房,躺了一天,没有一个大夫来处置。找到值班护士,她说:“大夫都上山拉烧柴去了,等明天吧”。

    这一夜,腿疼得我睡不着觉,吃了两片止疼药,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病房里有6个病人,吃过早饭,探视患者的人接连不断,屋子里很乱,也很拥挤,在地上来回走,大声说话,我只觉得乌烟瘴气。根本就没人管,和我想像的医院完全不同。

    医生的麻木更让人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等到大夫上班了,爸爸问医生:“今天能不能给处置?”。

    张大夫说:“现在医院里没有石膏,打夹板没有红伤药吃”。(那时把外伤都叫红伤)。

    不能再拖下去了,爸爸不知听谁说的,骨折的地方,时间长了,会长出肉芽,那时就不好接了。

    爸爸马上给在伊市工作的姐夫打电话:告诉他我的腿骨折了。能不能在伊市买点接骨药。

    第三天,爸爸说:“这个医院没有药,条件也不好,还是转到伊市中心医院吧”。

    我和妈妈都同意。

      九点左右,姐夫带来一个人,向我们介绍说:“他叫陈操,他父亲是专治外伤和骨折的大夫。家里有祖传的接骨药,木瓜做药引。现在他父亲去世了,把药方留给了他。”

    这时,有一个护士进来对我们说:“把患者抬到透视室,给她透视”。

    在透视的时候,陈操看得很清楚,只是单纯的骨折,骨头没有碎。

      把我抬回病房后,陈操把我姐夫和父母叫到外面,我不知他是怎样吹嘘的。保证七天就能下地。爸爸坚信不移;决定回家由陈操给我治疗。

    母亲不同意,可她说服不了父亲那固执的脾气。只好偷偷地对我说:“你爸爸同意让姓陈的给你治,你别答应,咱们上伊市去住院治疗”。

    我说我也愿意上伊市医院治病。

    爸爸办好了转院手续,又求领导给找了辆马车,就要把我往家里拉,根本不问我的意见。

    我问爸爸:“上哪儿去?”

    爸爸说:“回家治”。

    我焦急地说,我不同意,我要上伊市中心医院。

    爸爸有些急了,他说:“上伊市医院,他们会把你的腿钻个眼,吊在半空,要吊三个月,你这个学期就上不了学了,陈操说他保证七天就能让你下地走,500元包治,你也不用遭三个月罪了。还不耽误上学。”

    不由分说,把我抬到马车上,一路颠簸着回到家里。从此恶运不断的伴随着我,使我在以后人生的路上苦苦挣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