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时代:第二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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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晚上,除去一干仆人,只有邵元任和凤仪两个坐在餐厅吃饭。邵元任难得在_4460.htm家,此时有了凤仪,二人说说笑笑,听着府外震耳的爆竹,倒也觉几分温馨。吃罢晚饭,二人来到书房,凤仪给他看自己的新伤品:一个身着长衫的美soudu.org丽小姐。“这是谁?”邵元任明知故问。

    “雅贞姑姑。”凤仪快活地说。

    邵元任一笑,在书桌边坐下。心道这孩子如此自然大方,不管与谁处,都能令人愉快,小小年纪,已有几分方先生身上那股子自然的魅力。只可惜是个女孩,不能堪当大用。“叔叔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凤仪,凤仪打开一看,是父亲的笔迹,大意是说,眼下时局严酷,清延对革命党的###已恨不能食肉饮血,为了保护她,他希望凤仪能认邵元任为义父,并改姓为邵。

    “能看懂吗?”邵元任问。

    凤仪点点头。

    “你怎么想?”

    凤仪沉默了一下,自出生以来,父亲给她的印象就是一张张的信纸,她很想念他,却又觉得这个想念十分模糊。现在父亲让她认邵叔叔当义父,她抬起头,瞄了一眼邵元任,他并不高大强壮,但是严肃具体,是个再好不过的爸爸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邵元任毕竟没有结婚生子,也觉有点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他笑道:“那以后,你要叫我爸爸了?”

    凤仪的脸红了,长这么大,她很少有机会喊爸爸,这段时间和邵元任朝夕相处,她对他的熟悉程度已超过了方谦。方谦是名义上的父亲,而邵元任是活生生的,她鼓了鼓勇气,喊:“爸爸。”

    邵元任答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一时二人都不知再说什么,居然沉默起来。邵元任暗想,自己过完年,便三十一岁了。古人云三十而立,他也早该娶妻生子。可是生逢乱世,谁?##弈兀垦耪旯倘淮拷嗝篮茫?侄宰约阂煌?樯睿?魏尾煌ㄊ朗拢?稚?匀崛酰?粲胫?苫椋?蛞蛔约河惺裁幢涔剩?兴?绾巫源ΑD巡怀扇盟??藕⒆油肚卓坑眩?穹镆钦獍慵娜死橄旅础:慰龇镆悄苡薪袢站置妫?皇且蛭?较壬?谀戏饺匀徽迫ǎ?硪环矫嬉彩呛妥约和对担?咽遣恍抑械拇笮摇H氖侨绱耍?擦钊松  銎渌?豢暗木置妗H粽嬉?胙耪瓿苫椋?约罕悴豢稍偌用跋眨?幻娼魃魃?猓?幻嬖独牒诘栏锩??鳎?けG灏住?烧馐赖溃?墼?卫湫σ簧??灏字?擞秩绾畏⒓#?偎邓?煨匀绱耍?蔷?荒苈?阋桓銎狡桨舶驳男∪兆拥摹?

    他看着凤仪在画纸上忙活,不由环顾起四周,这座府第虽然华丽,也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自凤仪来后,这儿开始像家了。有时看见雅贞和她坐在一处,就像一幅完美的家庭图画,但是这图画注定不是他的,他是真心想要,也是真的要不起。想到这儿,他轻咳两下:“初四晚上,我要办个西式宴会,庆祝收了个义女。凤仪,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嗯。”凤仪高兴地点点头。邵叔叔真的变成了爸爸,这儿就是她光明正大的家了!“邵叔叔。”她一张嘴就笑了,邵元任也笑了起来。

    “爸爸,”她问:“雅贞姑姑那天会来吗?”

    “不知道。”邵元任皱了皱眉。

    “我要把这幅画送给她呢,她说了,过年要来看我的。”

    “是吗?”邵元任问。

    “是的。”凤仪说。

    邵府的西洋茶花会,定于初四晚上九点。既是西式晚会,邵元任又尚未娶妻,所以无人携妻女出席,晚饭后不久,一拔一拔青一色的男宾来到了邵府,很快就把这座空荡荡的府邸塞得满满登登。阿金见来了这么些男人,羞得躲在凤仪房间,磨磨蹭蹭帮她穿衣打扮,恨不能整晚不用下楼。邵元任也不管她,早安排李威带着几个伶俐的工人,在厅中架起圆桌,铺上西洋桌布,摆上零售及小菜,倒着香槟红酒。又有几个容貌清秀的小工,穿着西式服装,在厅中招呼客人,接待座位,倒酒布菜,一切井井有条。凤仪穿着新衣裳,踩着新皮鞋,听着楼下闹哄哄的声音,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要不是阿金拉住她,她早就下楼去看看,到底都来了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热闹。

    她正不耐烦,邵元任推开了门,见凤仪穿着一身西式套裙,却梳着一个中式长辫,既漂亮,又有几分滑稽的可爱,不由微微一笑。凤仪早就等不及了,立即快步上前,跟在邵元任的身旁,走到了楼递口,还未等她看清下面到底是些什么,掌声便响了起来。

    凤仪不禁有几分羞怕,原来这么些叔叔伯伯,全是她不认识的。她跟着邵元任一步一步朝楼下走,新皮鞋又紧又滑,她很是担心,怕自己一脚踩空,一个跟头栽下去,那就太丢人啦。幸好,她稳稳地下了楼,跟着邵元任来到这些人的面前。邵元任一一向她介绍,有光复会的李燮和伯伯,有商会的李平书伯伯,有同盟会的陈其美伯伯。李燮和示意身边人把一个红包递给她,她看了看邵元任,邵元任点点头,她就拿着了。李平书弯下腰,笑呵呵地把一个红包塞进了她的口袋。陈其美则从脖上解下一块玉,戴在她的身上,又从口袋里拿起一叠纸牌,让凤仪抽出一张,然后将牌插回去,随手洗了洗,再打开时,每张牌都变成了白纸,什么字符都没了。凤仪又惊又喜,不由请他再变一次,陈其美哈哈一笑,又变了两次,每次结果都不相同,惹得李平书等人都围上前,看他大变戏法。李燮和[8]不屑这种江湖把戏,目不斜视的端坐在一旁。

    邵元任借机退到一个角落,悄悄打量着李燮和与陈其美。眼下上海最强势的两派革命力量的领导人,显示出完全不同的风格:李燮和气质超然,举止严肃,但随行的人员却在旁随意走动,吃东西聊天;陈其美嘻嘻哈哈、漫不经心,但同盟会的人却在四周暗自戒备,无有半点松懈。邵元任不由暗自称赞,这个陈其美果真是统帅之材。突然,一个激昂的声音从大厅中央传来:“童谣纷纷传唱:清受天命,十传而亡。清廷自顺治、康熙、雍正、乾隆等至光绪、宣统,刚好是十传。我看这宣统二字,暗合三数,而统字又类绝字,如今各地革命一触及发,清朝之亡指日可待也。”

    这样高谈革命之论,又直指清朝灭亡,大厅众人纷纷变色,刹时一片安静。邵元任举目望去,早识得他是光复会中的一员骨干,叫陈慎初,亦是大户人家子弟。陈慎初抑扬顿挫地道:“光复会向有爱国爱民的赤子之心,加上李燮和先生领导有方,定能为上海谋图一个新未来。依我看,将来上海的领军人物,必是李燮和先生。”

    听见这话,光复会员们和几位商界人士纷纷鼓起掌来。李燮和微笑摇头,既有自得又表自谦之意。而同盟会和其他人员,却颇为不忿。邵元任见陈慎初出言不谨,两派人员必有争端,便退到更远处,一心要察李燮和与陈其美如何处事。陈慎初还欲再放高言,只见“呸!”地一声,一个穿青色短衫的人啐出一口浓痰,险些溅到陈慎初的脸上。陈慎初本能地一让,大怒道:“你做什么?”

    青色短衫的人把眼睛一翻,看模样便要开骂,只听陈其美轻咳一声,向李燮和笑道:“我这位兄弟不太懂规矩,请您和光复会的同志不要介意。”    李燮和冷冷地欠欠身,算是接受了道歉。青色短衫听陈其美说了这话,忙向陈慎初拱了拱手,以示赔罪。陈慎初满脸通红,恨道:“士可杀不可辱,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就算了?!”

    青衫之人只低着头不作声。陈其美哈哈一笑:“陈公子,你是世家子弟,高高在上,何必和个手下人一般见识。”

    陈慎初双目喷火:“什么手下人,不过是个青帮混混,也敢到这么放肆!”

    “慎初,”李燮和轻轻饮了口茶:“既然陈先生陪了礼,你就给他一个面子,算了。”

    “不行!”陈慎初不依不饶,其他几位光复会会员也纷纷大加斥责。陈其美面无表情地坐着,同盟会其余人等皆直立不言,只用眼光瞥着陈其美。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眼见光复会如一盘散沙,虽有激愤却无章法,而同盟会却调制有度,一将之下,万兵不乱,邵元任不由暗自摇头。他正思量如何解开这个局面,忽然,靠近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朝两边退去,让出一条小路。邵元任惊讶地转过头,便看见刘雅贞站在小路的尽头。她身披墨绿色“一口钟[9]”,高领长袍,直垂及地。乌发轻盘,斜插一朵镶金翡翠珠花,与绿袍相互应衬。她乍见到一屋子男人,顿时怔住了。不知是害羞,还是化了妆,她双颊飞红,在大厅水晶灯的映照下,宛如春天一般明艳动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