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烟月诗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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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后,烟月诗社厅堂,祝良夜收来各人诗卷,一一置于案桌之上,又令人点了四壁油灯,端来热茶。堂内只苏公、祝良夜二人。苏公随手取过一卷,乃是叶来风之《来风集》,阅读几首,隐约觉得有哀怨之气,又有数首似抱负不凡,细细品味,觉得诗人心绪甚是矛盾、苦楚。苏公合上诗集,闭目思忖,眼前浮现叶来风面目,此人表面甘于平淡寂寥,但内心却汹涌澎湃。苏公幽然叹息,喃喃道:一个字便改变一个人一生之命运,上苍有时竟是如此不公,但又如此无可奈何。

    祝良夜见苏公闭目思忖,悄然退身出去。堂中只余下苏公一人,忽然,苏公闻得有人在身旁低声道:“老爷。”苏公猛然惊醒,原来是苏仁。苏仁见苏公睁开眼来,忙看了看堂门口,低声道:“老爷,适才我无意间逢得一桩蹊跷事。”苏公闻听,浑身一震,忙问道:“何事?”苏仁低声道:“晚饭后,我在那花园深处无意偷听得两个人言语。”

    苏公问道:“是何人?”苏仁道:“一个是那葛掌柜、一个是那欧阳掌柜。”苏公心中一动,问道:“他二人在言语甚么?”苏仁道:“那葛掌柜似在问欧阳掌柜索要甚么物什。”苏公疑惑道:“甚么物什?”苏仁道:“我闻得那葛掌柜冷笑道:‘欧阳掌柜若不肯给我,我将你那事散播于众,后果如何,欧阳掌柜好生掂量一番’。那欧阳掌柜似颇犹豫,好一阵时刻,答应了那葛掌柜,道:‘葛掌柜可要守信,此事不可再提。’那葛掌柜呵呵笑着,连连答好。”

    苏公闻听,拈须思忖。苏仁猜测道:“定是那葛掌柜抓了欧阳掌柜甚么把柄,而后胁迫勒索于他。那欧阳掌柜无奈,只得应允其要求。”苏公点点头,道:“我亦如此思想,不知此事后隐藏着甚么秘密,亏得你机灵。”苏仁不好意思笑道:“我亦是凑巧偷听到的。”苏公幽然道:“今日诸多客人,颇多诡异。你须小心谨慎些个,留心每一个人。”苏仁闻听,惊诧不已,低声道:“每一个人?”苏公点点头,喃喃道:“每一个人……”

    苏仁茫然不解,正待询问,闻得堂外脚步声响,急忙扭身退至门口。却见廊下有人提着灯笼而来,近得堂门口,方看清来人是祝良夜、邵闻、叶来风三人。祝良夜入得堂来,便告知苏公:其余各位诗友皆已安置妥当,苏大人可在厅堂内室歇息,苏仁住侧房。苏公谢过祝良夜。祝良夜又道,邵闻、叶来风二位闲着无事,特来陪伴苏公。叶来风见苏公手中拿着《来_4460.htm风集》,笑道,叶某此番前来,有讨好之嫌。邵闻笑道,邵某可为见证。祝良夜笑道,苏大人素来公正不阿,你等便是讨好,亦无计可施。

    四人言语,苏公逐一阅读,又取笔做些勾画。约莫戌亥时分,叶来风只道要如厕便溺,起身外soudu.org出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回来。邵闻取笑叶来风,只道他那无根之水有如绵绵春雨,久而不绝。祝良夜哈哈大笑。

    苏公拈须而笑,望那叶来风,却见他神色颇有些慌恐!不由偷眼暗察,但见那叶来风坐下身来,急急去端茶碗,五指兀自有些颤抖!叶来风极力掩饰,端过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邵闻见状,又取笑道:“叶兄如此饮茶,待会岂非又要内急如厕?”祝良夜笑道:“想是叶兄呆得太久,口中干渴吧。”那叶来风放下茶碗,将衣袖擦拭了嘴角,勉强笑了几声。苏公心中思忖:叶来风此番出去,定非便溺,实另有他事。不知是何事,竟使得他这般慌张?

    苏公暗自留意察看,那叶来风坐立不安,神情恍惚,不多时,假意打着哈欠,只道有些困意,欲先行回去歇息。祝良夜取过灯笼,点燃了,欲送叶来风往厢房。叶来风接过灯笼,只道祝公子且好生陪苏大人,他自行往厢房便是了。不待祝良夜言语,叶来风拱手而别,出堂去了。

    苏公见状,忙唤苏仁,吩咐道:“你且跟上叶相公,好生照应,休要让他摔了。”苏仁见苏公眨了两下眼,心中会意,唯喏去了。约莫两三刻时辰,苏仁方才回来,只道叶相公已然睡下了。苏公点头。

    约莫到了丑牌时分,祝良夜、邵闻已然奈不住瞌睡虫了,睡意浓浓,哈欠连连。苏公见状,遂合了诗集,伸了个懒腰,笑道:“二位陪东坡数个时辰,端的辛苦了,今只余下祝公子一人诗集了,明早再品读吧。”祝良夜忙道苏大人辛苦了。邵闻闻听,连连点头,道:“如此也好,苏大人还是好好歇息。”遂起身告退。

    苏公送祝、邵二人出得堂门,祝良夜回身拱手道:“辛苦苏大人了,大人且好生歇息。”苏公点头,待他二人离去,回身取过祝良夜诗集,扉页书有“良夜集”三字,只是诗集甚薄,只有数页。苏公心中疑惑,不消多时便翻阅完了,一共才五首诗,与众人相比,悬殊甚大,且诗文平平,味如嚼蜡,远不及其他诗友诗文。苏公合上诗集,望着那幽幽灯光,喃喃道:“此非是祝良夜之诗文,但他为何要这般?”

    苏公放下诗集,吹了油灯,持着一支烛火,与苏仁往厅堂内室。到得内室,苏公询问叶来风情形,苏仁道:“那叶相公举止果然有些蹊跷,我一路尾随他,见他入得厢房内,急急合上房门,而后独自一人在房中言语。”苏公忙追问道:“他言语甚么?”苏仁道:“我躲在窗格下,闻他言甚么‘怎的是他?’‘怎的是他?’反复言了五六遍。”苏公疑惑不解,思忖道:“此言是何意?他是何人?”苏仁摇摇头,道:“我亦不明白。后来又闻他笑了起来。”苏公一愣,奇道:“他笑了起来?”苏仁连连点头,道:“我听得分明,那笑声非同寻常之笑,笑得颇有些狠毒。”

    苏公又一愣,喃喃道:“有些狠毒?”苏仁疑惑道:“却不知他在笑甚么?”苏公又问道:“而后呢?”苏仁道:“而后想是脱了衣裳上得了床,又吹灭了灯火。我兀自在窗格外偷头,闻得他翻来覆去,弄得床响,想是睡不着觉。”苏公点点头,吩咐苏仁去歇息。苏仁告退,自去隔壁侧房睡了。苏公脱了衣裳,吹了烛火,摸将上床,躺在被褥中,漆黑之中瞪着双眼,思忖白日种种蹊跷情形,竟怎的也睡不着觉。

    是夜,睡不着觉的人不只是叶来风、苏公二人!但有一人却长睡下去了!只因他已经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