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五月光景，但夜晚依旧有些清冷，猎猎的山风拂过我薄薄衣衫，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为了赶路方便，今天我没有穿上宽大的和服，只穿了一件简便的单衫，但是在深夜的高山上，这样的装束自然是太过单薄了。
其实，身体的寒冷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令我感到痛苦的，莫过于内心的忧虑，已经是午夜了，我依然没有看见总司和原田左之助的身影。
“永仓先生，夜已经深了，这么还不见他们两个。”我望着眼前漆黑而寂静的山谷，焦急地问身边的永仓新八。
“我也不知道。”永仓新八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按说他们早该来了，或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愿是吧！”我若有所思地应了句，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我一直不敢说出来，似乎一旦说出来，担忧便会变成现实。
“会不会弄错时间和地点？”过了一会儿，我猜测道。
“不会。”永仓摇摇头，坚决地说道，“我亲眼看到过那封信，绝对不会弄错时间和地点。”
“那么他们会不会临时变卦了。”我继续猜测，寻找各种可能。
“不会！”永仓面色凝重地说道，“因为没有一个武士会逃避决斗，即使必死无疑。”
“那只有一个可能！”我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是我们来迟了。他们决斗已经结束了……”
“不可能的！我们绝对不可能来迟！”永仓闻言，大惊失色地叫道。
虽然他一直在否定我的推断，但他的行动早已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他发疯地朝山谷跑去，眼中的泪水早已倾泻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面对自己朝夕相对的兄弟自相残杀，谁能不伤心落泪呢？
虽然山谷中漆黑一片，但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依旧找到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是除了总司和原田，还有谁会莫名其妙地躺在荒郊野外呢？
“总司！原田！你们怎么这么傻呢？”永仓新八见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重重地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土里，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总司、原田，他们都这样死了吗？”我的心顿时空荡荡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两个男子为我决斗，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居然会为了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内心的感受，那种感受不是内疚，不是伤心，而是一种恨，恨的对象便是我自己。
或许伤心的极点便是漠然吧，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但我依然静静地站着，没有大叫，没有哭泣，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很冷漠，似乎很平静，但我知道我的心早已难过地麻木了。<_4460./>
“把他们先带回去吧！”过了一会儿，我拍拍永仓的肩膀，平静地说。
说着，我便蹲下身子，想背起其中一具尸体，我知道我的肩膀根本负担不了男子沉重的身躯，但是我还是要背，我要让自己痛苦，让自己遭受煎熬，或许这样才能减轻我心灵的沉痛。
花了好大的力气，我才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在黑暗的山谷中，我分辨不出尸体是总司还是原田，但是对我来说，尸体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谁，我都无颜面对，无论是谁，我都是凶手。
“走吧！我们回去。”我喃喃自语，一边用力扛起沉重的尸体，脚步蹒跚地向前走去。尸体的重量仿佛要将我压扁，但我一直咬牙坚持着，一步，两步，三步……
“千叶代姑娘，快停下！”后面传来永仓新八的声音，他的语调很奇怪，带着几分惊喜，带着几分焦急。
但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具尸体背走。
“千叶代，快停下！”一双熟悉而陌生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肩膀上的尸体被卸了下来。
我漠然地回头，一双熟悉的眼睛满怀深情地望着我，眼中满是惊喜，但也有几分愧疚。
“千叶代，我没有死！”这是总司的声音，“瞧，我不是好好的吗？”
是的，总司没有死，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但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惊喜，或许心灵从死亡到复活，还需要时间吧？
“你没有死！那他是谁？”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地问道。
总司看到我冷漠的表情似乎一愣，但随即又冲我笑笑，耐心地跟我解释。
“他们是两个跟踪我和原田的所谓维新派的志士！”总司的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屑，“他们跟踪我们来到这里，打算在我们决斗的时候暗算我们，但是很可惜他们低估了我和原田的实力，我们在决斗之前就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所以他们最后死在了这里。”
“维新派的人？”虽然我心中有几分疑惑，但语调依然平静，“难道你们决斗跟维新派有关。”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见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正是原田左之助。
“我接到总司的挑战书就觉得很奇怪，总司禁闭了三个月怎么知道我回到了京都？还有总司历来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兄弟之义。”原田说着，别有意味地瞟了我一眼。
“是的，我们也想顺便找出幕后的黑手。”原田点了点头，答道。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愤怒，原田随即歉声道，“我们这么做可能让姑娘感到不舒服，也请姑娘能够谅解。”
“谅解？”我愤怒地瞟了原田和总司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夜风拂过我的脸庞，让我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我该原谅他们吗？坦率地说，他们虽然欺骗了我，但是他们未尝没有道理，但是我的自尊能够忍受别人的欺骗和戏弄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顿时乱成一团。为了平复情绪，我下意识地往山上望了一眼。
“奇怪，星空什么时候这么低了？啊！那是……”我顿时心中一动。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你们这么做也是应该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用力地推开了总司的手，冷冷地说道，“现在你们要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对于你们两个的死，我根本无动于衷，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你们入土为安，为的是让我自己能够心安。”
“千叶代，你别说气话，我们……”总司闻言一惊，以为我是说气话，赶快上前安慰我。
“冲田先生客气了……”我冷冷地打断了总司的话，“我不过是一个艺伎，你应该知道跟艺伎谈感情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千叶代，我……”
总司满脸涨得通红，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我仍然毫无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冲田先生，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爱的人，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一刀两断的好。”
“千叶代，你说的是真的？”总司的脸上闪过一丝凄楚，看来他真的相信了我的话。
“当然是真的！”我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你觉得我一个色艺双全的艺伎会看上你这个穷小子吗？你太高估自己了。”
“千叶代，我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总司说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总司！你没事吧！”永仓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总司，同时怨恨地看了我一眼，“我们还是先回去，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伤心。”
“快点回去吧！”我看了地上的鲜血一眼，无动于衷地说道，“如果你这样死在这里，只怕会有损本姑娘的清誉。”
“你！你！你……”总司挣开永仓的手，伸出手指愤怒地指着我，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直直地看着我，带着满腔愤怒，还夹杂着几许悲戚。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沉默的原田说道，他的语调反常地平静。
永仓和总司闻言，都没有说话，只是依言掉头向西走去。我目送他们离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漠然地站着。总司和永仓一直没有回头，只有原田回头看了我一眼，但他的眼中不是怨恨，而是疑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