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两位身袭道袍的道姑缓缓行了过来,只听一名胖道姑道:“师姐,咱们的掌门师尊和宜闲师叔怎么没看见?”另一名瘦道姑道:“我也纳闷得紧,这几个月为何没见掌门师尊与宜闲二师叔,也不知她们两位老人家何时会回来。”狄雷听到此处,暗自一叹,忖道:“峨眉派掌门宜情师太与宜闲师太皆已死了,如何回得来。”却听胖道姑道:“是啊,她们老人家的仙踪飘忽,我们如何能知?对了,前几天我看见宜寂三师叔率着百来位师姐妹匆匆下山,你知道他们她们是去作何?”瘦道姑道:“据其他几位师姐说,三师叔是接了少林掌门与武当掌门的邀函,与七大派大会神龙山,剿灭长江黄河沿岸的大小六十余山寨。”胖道姑道:“原来如此,那这次大会可有得瞧了,可咱们武功低微,不能随三师叔前去杀敌,端的叫人难受。”瘦道姑道:“咱们闲话还是少说,免得被人听见了,又要挨四师叔说了,还是下上采办油盐为紧,要不等下回不来了。”胖道姑点了点头,两人加快脚步下了上去。
狄雷待两名道姑走得远了,方才牵着雨奕行了出来。雨奕忍不住道:“傻子,咱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躲着他们?”狄雷道:“因真儿之故,真儿的几位师姐对我素有怨恨,我去看梦蝶,还是不让她们知道为好。”雨奕颇觉有理,点头称是。狄雷却叹了口气,颇有哀意。雨奕奇道:“傻子,你怎么了?”狄雷道:“那两位道姑说七大派聚集神龙山,又不知要死多少人了。”雨奕对别人生死殊不挂怀,不以为意,道:“咱们还是快些上山吧。”狄雷点了点头,并肩与雨奕向山腰行去。
沿途风景秀丽,层峦叠嶂,山势雄伟,古木参天,灵猴嬉戏,仙雀奏鸣,气象万千。雨奕从未见过此景,瞧得心旷神怡,欣喜之至。狄雷见雨奕如此欢喜,不禁暗自高兴,忘了悲戚。攀了半刻功夫,终上得了峨眉山。
峨眉大殿巍然耸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宛如鲲鹏展翼,雄立群山间。殿外数百名道姑正自练着剑法,剑光霍霍,剑气熠熠,耀人眼目,好似仙女下凡,裹起彩带,翩翩起舞。狄雷携着雨奕,窜入旁侧树林,施展轻功,绕过正殿,向后殿掠去。
甫进入殿内,却见一六岁小姑娘正自挺着一柄短剑,莲步款款,东纵西跃,练着一套剑法,正是狄雷的女儿姬梦蝶wWw.。一俊美道姑,美目流盼,立着一边,凝神瞅着小姑娘,满脸泛笑,点头赞许,却是宜盼师太。练了一阵,姬梦蝶收剑停手,跑上前来,笑嘻嘻道:“四师叔,我的剑法练得怎样?”道姑笑道:“梦蝶,你练得很好,以你的年纪,能将这‘盈景留恋剑术’练得这般,实属难得。”姬梦蝶笑道:“师父从没说过我练得好,只有四师叔夸我练得好,四师叔,你人最好了。”说着身子一纵,扑进了宜盼的怀里。宜盼笑道:“待你三师姐回来后,我在她面前夸夸你。”姬梦蝶笑嘻嘻道:“那师父定会买好吃的给我。”宜盼笑道:“是啊,谁叫咱们的小梦蝶这么聪明。”
狄雷每年至少来看姬梦蝶一次,可是每次来时,多数都是宜情、宜闲、宜寂三人教导姬梦蝶,只因宜情等人最疼恨狄雷,每次与狄雷见面都是大打出手,狄雷唯有在暗处偷偷瞧上几眼,悻悻而回。而宜盼性情温和,颇为同情狄雷,狄雷自是深知,再也按耐不住,纵下殿来,奔了过来。雨奕自是跟了下来。
姬梦蝶一见狄雷行来,顿时挣脱宜盼怀里,长剑一抖,指着狄雷,叱道:“你是谁,跑到我们峨眉山来干嘛?”狄雷瞧姬梦蝶小脸绷得紧紧,啼笑皆非,道:“梦蝶,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姬梦蝶年纪虽小,脾气可大,厉声道:“你一个臭男人,跑到峨眉山来,哪会有什么好事……”话音未落,宜盼已抢了上来,喝道:“梦蝶,不得无礼,他是你……”心念一转,‘爹爹’二字始终没有说出口。姬梦蝶狠狠瞪了狄雷一眼,收起长剑,立在宜盼身旁。
狄雷叹了口气,抱拳道:“宜盼师太,谢谢你了。”宜盼却不知中原十五大高手歃血为盟,刺杀努尔哈赤之事,是以狄雷蓦地出现,也不吃惊,只当狄雷是来看姬梦蝶的,当下道:“狄大侠,你来了。”狄雷颔首道:“你教梦蝶武功,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宜盼道:“贫妮和她娘份属同门,只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何须道谢?”转眼一瞧,却见雨奕行了过来,不禁问道:“狄大侠,这位姑娘是谁?”狄雷还未答话,雨奕抢口道:“我是他的妻子。”宜盼吃了一惊,忖道:“他还是有妻子了,我这七年来只不过是痴想而已。”心中失落,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当年宜盼与宜真一同出道江湖,对狄雷也是芳心暗许,怎奈狄雷喜爱上了五师妹宜真,心下怅然莫名,一时悲戚,便独自回了峨眉山,后来遵掌门宜情之命,不得已随同三位师姐下山,将梦蝶与宜真的尸体抢了回来,宜盼对狄雷余情未了,爱屋及乌,将爱意全部倾注在姬梦蝶身上,悉心教导姬梦蝶剑术。
却听雨奕道:“我可以摸一下梦蝶的小脑袋吗?”也不待他人答话,上得前去,正欲摸向姬梦蝶的脑袋。却见姬梦蝶短剑一抖,向上一撩,剑光一闪,使了招“金顶祥光仙雀鸣”,刺向雨奕小腹,甚是快捷。雨奕不料姬梦蝶倏然发难,所幸雨奕也是使剑的行家,微微一笑,宝剑一抖,轻而易举便荡开了姬梦蝶的短剑。由于一时情急,雨奕也顾不了那么多,用的力道过大,姬梦蝶只觉虎口一痛,短剑脱手而出,飞向一丈远,不禁怒道:“臭婆娘,你和那臭男人一起来的,也一定不是好人。”说罢,扯着宜盼衣襟,撒娇道:“四师叔,这两人坏死了,你快快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赶出峨眉山。”宜盼轻喝道:“梦蝶,你还不快向两位施主认错。”姬梦蝶一怔,泪花夺眶而出,恨碎了一口,掉头就走。
宜盼尴尬一笑,向雨奕一礼,谦声道:“女施主对不住了,都是贫妮将那小妮子宠幸贯了,让你们见笑了。”雨奕浑不以为意,笑道:“那小丫头倒挺像我的,我可对她喜爱的紧。”宜盼一愣,略微一笑。
狄雷摇了摇头,道:“梦蝶这般小,脾气却如此大,今后不知如何是好?”宜盼心里有愧,道:“狄大侠,贫妮的三位师姐对梦蝶管教的甚严,都是贫妮太纵容梦蝶了,当真对不住你。”狄雷摇了摇头,道:“你对梦蝶这般照顾,我感激你还来不及,焉会有怪罪你之意?”宜盼暗自一叹,应了一声。
狄雷忽道:“宜盼师太,我可能会很久不来看雨奕了,望你代我好好照顾她,我感激不尽。”说罢,拱手做礼。宜盼忙道:“狄大侠只要信得过贫妮,贫妮必会待梦蝶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说出这句话,忽然脸一红,只因她是修道之人,如何能说此等话语。狄雷又再做礼相谢,向姬梦蝶去得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告别了宜盼,与雨奕并肩走了。
狄雷依然是从后殿,绕过树林,出了峨眉金殿,又向金殿看了一眼,深情不已,皆是一父亲对女儿的慈爱之意。当下与雨奕施展轻功,向山下行去。雨奕自是不会施出“凭空虚渡步”,仗着身势灵巧,再借着狄雷的引带之力,奔行起来,却也不费力。
两人下了山,赶到城镇,寻了间客栈,随便吃过几样点心。狄雷还未与雨奕成婚,恐与雨奕住一间客房,辱了雨奕的名节。可雨奕自小生长在塞外,那管这些中原的繁文缛节,硬是要一间房,与狄雷同住,只因她对狄雷爱意深沉,恐狄雷半夜出走,丢下自己,狄雷无奈,拗不过雨奕的死缠烂打,唯有要了一间房。狄雷却甚守礼节,与雨奕睡在一张床上,难免心猿意马,可他武功高强,定力自是不弱,翻身侧对着雨奕,迷迷糊糊睡去了。雨奕见狄雷如此胆小,暗自气恼,忖道:“真是个没用的傻子,你若想要,我会不给你吗?”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两人梳洗一遍,用了早餐,狄雷道:“雨奕,我想去神龙山一趟,劝七大门派与那些山寨的首领握手言和,不要大动干戈,以免又死了许多人。”顿了顿,接道:“待此时一了,你我便游山戏水,寻处世外之地,就此安住下来。”他经此蓦变,心念大转,一改往常的嗜杀霸气,只觉任何事皆能以和为贵,便是上上之道。雨奕只要能每时每刻呆在狄雷身边,便心愿足矣,当即颔首答应。
当下二人乘了骏马,路经河南,到得山东,花了半月功夫,来到了黄河沿岸。黄河宽广无垠,长绵不尽,宛似一雄狮,脊背穹起,昂首欲跃,驻足神州,浊浪滔滔,不住咆哮,黄涛滚滚,震耳欲聋,响彻华夏,端的是气势骇人,威武天地。
雨奕从未瞧过此等景象,瞧得心摇神荡,不禁啧啧称奇。狄雷见得如此壮阔波涛,热血沸腾,男儿豪气勃发,大声吟道:“黄河北岸海西军,椎鼓鸣钟天下闻。铁马长鸣不知数,胡人高鼻动成群。黄河南岸是吾蜀,欲须供给家无粟。愿驱众庶戴君王,混一车书弃金玉。”慷慨激昂,铿锵有声,宛如乱石穿空,金铁交击,长久不绝。
二人扬鞭策马,顺黄河下游,向神龙山奔去。行了近两个时辰,忽见前方烟尘弥漫,人宣马嘶,忙打马奔去,只见数十人正自恶斗,旁边围了数百名人,男女皆有,数百马匹在四周团团打转,扬踢踢沙,低声嘶鸣。狄雷瞧那些人的衣着服饰,却是认得,峨眉派的宜寂师太执着柄宝剑,站在旁侧,百余名道姑围在外围,各执长剑,蓄势待发。中间围着百来名黄衫人,各自抡着长刀,正自与三十来名灰衣人相斗,杀得激烈,居中有三人酣斗正热,一人是嵩山派的金势在,抡着柄六尺长刀,力敌两人,另两人却是黄河畔两座山寨的寨主,一人叫石回阔,一人叫赵装中,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周遭躺着数十名死尸,或峨嵋派的门人,或嵩山派的门人,或两山寨的寨众,不过大多数死得是山寨的寨众。金势在恶斗两人,渐渐不敌,左支右拙,屡遇危难。宜寂师太娇叱一声,挺着宝剑,袭向石回阔。石回阔无奈,唯有抡舞铁锤,回身相斗宜寂师太。金势在压力顿减,单斗赵装中,渐占上风。峨眉派众门人眼见宜寂师太动了手,也不怠慢,娇叱连连,提着长剑,杀向数十名寨众。
黄沙飞舞,杀声大作,马匹低嘶,一片杀伐。过得半刻,两山寨寨众死伤甚大,唯有十余人负隅顽抗,竭力抵挡。石回阔武功本与宜寂不相上下,只不过一路行来,屡遭七大门派袭杀,又与金势在恶斗甚久,气力耗竭,未过多久,便挨了两剑,所幸未有伤在要害,不至于丧命,却也是强弩之末,但男儿之气雄发,大吼几声,又将铁锤使得呼呼作响,竭力苦撑。赵装中武功本就不敌金势在,再兼苦战甚久,筋疲力竭,虽然将大铁剑舞得潇潇洒洒,可内力不够,难以克敌,吃了金势在几剑,血如泉涌,已是黔驴技穷。
此时间,宜寂轻叱一声,宝剑一抖,使了招“象池月夜蛙奏弹”,剑花闪耀,去势极快,刺向石回阔的“石关穴”。石回阔背脊一寒,提不起力,暗叹一声,唯有坐以待毙之份。金势在大喝一声,长刀斜斩,搠向赵装中的“璇玑穴”,快捷异常。赵装中真气涣散,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无可奈何,双目一闭,只有任人宰割。
狄雷已然赶近,大吃一惊,提气一纵,身似大雁,向前掠去,与之同时,涌湃铁血刀从背后腾出,狄雷随手一揽,抡在手中,巨力涌出,施出一招“滔滔浊浪浑侠魂”,一招两式,刀气纵横,向前斩去。须臾间,便跃近战团,只见寒光一闪,涌湃铁血刀轻微一荡,撩开了宜寂的宝剑,紧接着,涌湃铁血刀又是一荡,撩开了金势在的长刀,仅以一招两式,便解了围。
石赵二人本是闭目待死,哪想异变陡生,又惊又喜,放眼看去,失声道:“狄大侠,怎么是你?”狄雷道:“总算来得及时,救了你们。”石回阔抱拳道:“又让狄大侠受累,我当真是过意不去。”赵装中拱手道:“狄大侠,你怎么来了?”狄雷笑道:“我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话音未落,雨奕已刺翻了十几名嵩山派门人,来至狄雷身边。却听金势在道:“狄大侠,你为何要救这两名贼子?”狄雷道:“金前辈,他们两人是我的朋友,恳请你看在狄某的份上,放他们一马。”金势在道:“狄大侠威名卓著,你说的话,我本当听的,只不过这两贼子杀害了几十名嵩山派的门人,我实难答应。”宜寂见狄雷现身,救了石赵二人,心里颇为不快,冷冷道:“狄大侠,你怎相护贼子起来,还与他们称兄道弟,你如何当得起‘涌湃侠君’二字?”言辞淡然,皆是讥嘲之意。
石回wWw.阔抱拳道:“狄大侠,你没必要因我们二人,而累及了你的名声。”赵装中颔首称是。狄雷还未答话,雨奕已抢口道:“你们即是傻子的朋友,那傻子帮你们,自是天经地义之事,休要婆婆妈妈,哪像个男儿。”石赵二人一愣,狄雷苦笑道:“雨奕口中的那‘傻子’是我。”赵装中恍然笑道:“雨奕姑娘说得极是,我说错话了,让你见笑了。”石回阔笑着称是。雨奕心下得意,笑意盈盈。宜寂一见雨奕,便怒气上冲,冷然道:“狄大侠,这女子是谁?”雨奕抢声道:“我是傻子的妻子,你要如何?”宜寂一愣,讥嘲道:“狄大侠,没想你却是一好色之徒,这么快便忘了我五师妹?”狄雷脸上一红,不知何言以对。雨奕道:“傻子没忘了真儿,他仍是喜欢着真儿。”宜寂冷哼一声,她因宜真之故,对狄雷恨之入骨,大不以为意。
狄雷拱手道;“宜寂师太,你能否看在狄某的薄面,放过他们二人。”宜寂忖道:“狄雷即插手此事,要杀那两恶贼,自是万万艰难了。”念及此处,恨瞪了石赵一眼,冷冷道:“贫妮看在狄大侠的份上,便放过你们二人,反正你们也要上神龙山,那时贫妮再取你们性命不迟。”说罢,当先走了。峨眉派门人扶起伤残同伴,紧随在后,陆续离去了。金势在本欲杀了赵石二人,好在七大派面前漏脸,怎奈宜寂会摔峨眉派门人离去,自己这边门人死伤甚多,独立难撑大树,再兼狄雷揽身此事,如何能讨得好,暗道:“看来只有就此离去,还能卖给狄雷一面子。”打定主意,叹了口气,道:“我看在狄大侠的份上,暂时便不与你们计较。”言罢,向众门人摆了摆手,悻悻而去。嵩山派门人面面相觑,扶起伤伴,抬了死尸,联袂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