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两句词,最能形容出李凯旋母亲近期的心情。在她看来,是闻立民顾念的深情让李凯旋“惹上闲愁”,为避愁结进了山,很少回家来。自从儿子进了山,这位母亲总在期盼着,期盼着李凯旋好好地早日归来,她的那个月份牌,被她一页页地数着日子撕去,她多次与丈夫李开赴商量,要去山乡把李凯旋叫回来,都被丈夫拒绝了。
李开赴认为,儿子既然先择了离开,那就让他离开一个时期也好。
岁月在不管不顾中行进,不会顾及个人的心意。儿子是母亲的命根子,这话恐怕是半无虚假的,日常很有主见的李凯旋母亲,因为“不听话”的儿子,也如丁香般,百结愁肠。
历史的脚步,踏着时间的漩涡,尽管蹉跎,依旧是向前行进的程序,没有谁有力量阻挡。
新年伊始,中共中央一号文件任命邓小平同志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紧后的会议,增选为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
四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内部发行”的翻译书,美国人斯诺写的《漫长的革命》。
李凯旋终于回了家,见了七夕之夜出走的儿子,母亲自然是高兴地了不得,看着儿子黑了瘦了,重有风霜着迹的脸,心肝宝贝似得疼着,心疼得流泪,紧忙让厨子给烧了一桌子的好菜。
饭桌上,李开赴跟儿子聊聊天,看儿子在外面这些日子虽说吃了些苦头,倒算懂了些城市之外的人生,也有些欣慰的地方。
饭后,父母亲各自有事缠身,都出去了,李凯旋习惯地走到父亲的书房,见《漫长的革命》摆在父亲的书桌上,便坐下来读了一会儿。
心里惦记着学生,又怕母亲回来了唠叨阻拦,着急回去,翻到书的最后一页,看到父亲常作的标识,李凯旋知道是已经看完的,便给父亲留了条,跟母亲道辞,带上书和换季的衣服赶紧出了家门,一路搭蹭车,颠簸摇曳,步行山路,回归山野。
这所小学,掩映在山坳,周遭一片连一片的树木,到算得上是清幽的去处。看起来,李凯旋还真的找到了他所向往的“简单”,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获得了快乐。
小学的校址前身本是一所老旧的道观,早就拆的没了顶子,是村里倒插门的女婿金老师张罗起来,发动山民搬石伐木,重建修补了原有的四间正房,两间东屋和院墙,总算完成了一个院子,金老师在门口挂上了一块简单的木牌,写上字,便是子虚湾小学了。
金老师身高体瘦形如麻干儿,六十来岁了,丹东人,上过私塾,年轻时原本在沈阳务工,日本人占领东北,他逃来此地饿晕过去,被当地一户人家捡了来,收留下了,这户人家没有儿子,看他识字断文,家里正好还有个待出阁的闺女,就给了他,金老师就此落地生根,过起了日子。
长住下来,金老师对子虚湾朴素的生命产生了感情,见村子里的孩子没处上学,便想到了办个学校。
子虚湾学校地处偏僻,受外界影响很小,就算全国几乎都停课了的时候,金老师也从没停过课。金老师在山村里这么多年,学生们也不算少,几乎个个二十几岁的人都跟着金老师念过几天书,但鲜有走出山坳出人头地的,最差会写自己的名字,最多能上到五年级,能够识文断字,就算最有文化的了。
其实,有不少学生自幼来金老师这里报到,家长不过长了一颗让孩子有人看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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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很少是交钱来上学的,大家都是带上家里能拿得出来的东西维_4460.htm持学业,好在二十来年学校一直是金老师一个人教学,学生们没有过重的负担,李凯旋来了,依旧是只求三餐,金老师见李凯旋没有供应不起的要求,也就留下了他。
金老师会留下李凯旋,还有条更重要的原因,半年以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日沉,脑袋也经常昏呼呼的,怕是不好。李凯旋从家里出行到这里,饿得不行,看到前面的校舍,心里十分的喜欢,总算有了人烟,金老师给李凯旋弄着饭吃就和他聊上了,金老师正在心焦没人接他的班主持学校,就此,一老一少一拍即合,金老师守着李凯旋带了一个月余的学生后,就干巴着老泪把三十几个学生交给了李凯旋,就此回家将养身体了,只有他想出来转转的时候,才支撑着病体到学校来呆上一会儿。
李凯旋换了环境,感觉自己的心境突如一汪碧水般清澈明晰了起来,似乎一切凡尘往事都被抛掷脑后,他的心里眼里一时只有衣衫不整,参差不齐的学生。他没让金老师失望,他是尽心尽力的。
几乎这个村子所有的孩子都在这个学校,三十几个学生,两个班五个年级,小到3岁的娃娃,大到十六岁的弱智少年。
班级里是混合着年级上课的,李凯旋每天从一年级课程教到五年级课程,五年级学生很少,只有三个,这区区的三个,且水平实在有限。
金老师不来了,学校除了李凯旋之外,白天在学校的还有另外的一个人,是田老太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