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往复轮回,钟姆妈早起一开院门儿,就看到门外不远地儿的倒卧,近前儿仔细看一眼,奄奄一息地的乞丐竟是自己的丈夫,顿时傻了。
老张头抬眼看见了钟姆妈,眼角湿润。
“他们都死了,上吊死了,口袋里只留了张‘我坚决拥护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字条。哎――”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妻子依旧姣好的脸庞,没得再能和钟姆妈说上几句体己话,手便垂落了下去。
“老张!老张!你醒醒!!”钟姆妈急切的呼叫。没有回声。
“老张老张!!你醒醒啊,醒醒啊!!!”越发凄怅的哭唤,声传寂静幽深的胡同。
钟奇生听到外面传来母亲异常的哭喊,赶紧跑了出来,一出院门儿,见到眼前儿的情景,先是怔了。
“妈!”钟奇生站在青石板台阶上,呼唤着母亲。
钟姆妈没有应声,他紧跑几步赶了过去。
“是――谁?妈认识?是――是――爷叔?”钟奇生疑惑。
继父的面貌变化太大,不仔细辨认几乎认不出来。继父躺卧的地方,扔着两根长不直溜的枣木棍子,和一个脏兮兮的破饭盆儿。
泪水,溢出钟奇生的眼眶。
他深呼吸。蹲身替破衣烂衫的继父合上了眼睛。
钟奇生从他出世前后的遭际,到现在长成了大小伙子,看到、听到也历经了家庭里多少次的变故。他冷静了下来。
“世事如梦啊,妈,走,咱们回屋里吧”。他从悲伤的母亲怀抱里,抱起萎缩、枯瘦得只剩一副佝偻骨架的继父。
继父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他没什么体重了。
他知道母亲站起来了,跟在自己身后。
他一声不吭,顾自地大步走进院门儿,朝母亲的屋子走去。
钟姆妈低头尾随着儿子钟奇生,听着儿子大人似的话,看着儿子大人似的行动,两行深刻的泪水和着鼻涕,自她那骤然憔悴的脸上直淌到院里满铺的青砖上,咸涩的泪,打湿了青砖之间匀称的缝隙里生长着的绿绿的小草。
钟姆妈屋前窗右,石榴树正如火如荼的绽放着,每一朵都胜似太阳暖洋洋的笑脸。这棵石榴是张头前些年栽种的,经年硕果累累,也是这院子里钟姆妈的最爱。
母子俩无语,进门。
钟奇生把继父放在母亲打理的非常简单整洁的床上,怅然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抻来母亲的毛巾,帮钟姆妈擦了擦脸上的泪。
钟姆妈不敢耽误,准备帮丈夫退换衣服。
日常非常爱整洁的继父,现在黑呼呼的,糊了一层泥垢,像浑身密密麻麻的堆垒了蚂蚁,厚实的地方更是结了黑痂,胳膊和身体上也有多处新新旧旧深深浅浅的擦伤。
膝盖周围多处破损脓肿,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可是,小腿肌肉一处腐烂的脓疮里,?生的细密虱虫却仍在丑陋地侵蚀蠕动。
钟姆妈傻眼了,她没有了泪,更不敢先为丈夫清洗,慌忙把刚找出来的干净衣服给丈夫换穿上。
衣服已经显得很宽大,倒也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钟奇生忙里忙外,他兑了大半盆温水,跟母亲一起,挪动着给继父上上下下地擦拭。
钟姆妈接过儿子手上的活计,坐在床头仔仔细细的为丈夫擦拭脸soudu.org上沉积的污垢,鼻翼和眼窝两侧的污垢已经很难擦拭清楚,钟奇生给母亲多取了些肥皂粉。_4460.htm
安葬了继父之后,钟奇生没能上完学就只好退了,大炼钢铁开上了锅驼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