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微!她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拨乱反正的机会。
我想,假若当初不开那个玩笑,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平不会有乙肝,而我也不会有精神分裂?更主要的是,红心不会死。
“踢踏、咚!踢踏、咚!”红心跳着方格,天真烂漫的样子。
她是这样可爱的女孩,我希望能够用最美丽的词语来形容。如山,滴翠;如水,流玉;她就是美酒,醉了星星,亦醉了白云。
权的眼睛又开始溜溜地转,事情如同过去一般真实重现着。我只见到他张开嘴巴,用尽力气大声喊道:“红心,平说你只要嘴他一下,他就当你的小老公!”
我现在应该开口吗?现在就去阻止吗?我渴望地看着远方的罗微,她却轻轻地摇摇头,并不同意。
我心想,后面还有机会。接下来,我将会看到,红心她撩起裙摆,踩着小碎步飞扑向平。“平哥哥,抱我!”她的声音是这样的甜美,天籁一般,就像江南细雨。然后,平,犹豫半天,最终会闪开。
悲剧无可避免的重演,假若我不在的话。
事情很快就上演,一如我所预测。
“我是应该上前吗?是抓住平,不让他闪开,还是自己替代了他的位置?”我问罗微,可是她依然轻轻地摇摇头,并不同意。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悲剧要发生了!你就要眼睁睁看着,看着她死掉?”我气匆匆地吼着。
有谁会心如铁石,无动于衷地看着死亡的上演?
正在想这个问题的,不只是你,还有我。罗微她就像鲁迅笔下那麻木的看客,脸上的表情如同画板,不改丝毫。
她也许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愧疚,轻轻地说道:“要走出心理阴影,你首先要学会怎样面对它。”
这就是不让我出手的原因吗?仅仅如此?
我怀疑地看着罗微。
她是专业人士,我本不该怀疑。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做的事,如此不符合人性道德?难道说,这就是医生?见得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人便变得麻木不仁。
这不是个我可以回答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平再一次的闪开了。
那一抹亮丽的红色消失在众人面前。然后,我的世界里刻下了最可怕的三次回响。
“?”地一声,是人头跟井壁的碰撞。我能够想像,这样的冲击力,她一定是鲜血四溅,头骨破裂。
“啊――”最是凄厉的惨叫,来自一个七岁的孩童。天啊!你如何忍心?
“扑通!”水花四溅,红心的惨叫戈然而止。
我、鉴、权、平刹那恐慌,立刻扑到井边。
井底黝黑黝黑,借着微弱的水面反光,我看到了红心背朝上浮在水面,而脸则以诡异的180度扭曲直面向上。那张脸还是记忆中最唯美的存在?我无想像,它是怎么的骇人心扉,就如同一张平板,鼻子、嘴巴、眼睛全摔个稀巴烂,红的、黄的、白的、黑的,就像打翻了染缸,全糊到一块去了。特别是那张微微张开的嘴巴,即使变形得厉害,竟然也给人一种正诡异地笑着的错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双眼喷火,盯住罗微,大声地问。我怨恨她不让我出手阻止!假若我出手了,悲剧就不会重演。“可恶!”重重地骂了一声,我扬起了手,很想刮她一巴掌,但又慢慢地放下,或者,我刮的更应该是自己。我不知道现在如何是好,但很清楚这不是我想要的。
“恨吗?”罗微问我。她就像个冷血的屠夫,看着井底的红心,脸色不改丝毫,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恨!”
“那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我不管你。”
这个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恰似一个精神体,附在这名为“小区”的小孩子身上,除了会思会想外,什么都不能做。
我一下子惊慌起来,连忙问罗微:“怎么会?我怎么不能动?”
对于我的问题,罗微很专业地解释道:“这是你潜意识里的记忆,而现在的你则是看客。能看,不能干涉。”
是这样吗?仅是这样?我并不甘心,反问道:“那你还说帮我摆脱童年阴影?你根本就不能!看!曾经的一切都重演了!清清楚楚的重演!你让我如何摆脱!啊?”
此时的我一定很失态,态度很恶劣。但是罗微视而不见,也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淡定的口吻说道:“别担心,继续看下去。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历史继续。
老半天过去,闯祸的四个小孩才回过神来,平瞪大着眼睛,只说了一句话:“惨了!”
是啊,这回惨了,死人了。即使小孩再不懂事,也知道这回闯了大祸,不得了了。父母要是知道,绝对不再是平日里那种轻轻落在屁股之上的巴掌,响而不痛。
“咋办?”胆小怕事的鉴连忙问道,他红着眼睛说:“不要给妈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可是……”我迟疑地说。但是权却打断了我的话,只见他眼珠溜溜地一转,说:“好像,没有人看到吧?”
“嗯!嗯!”鉴连忙点头,急急地说:“现在大人都在睡午觉。”
“那我们来拉勾勾。”权首先伸出了手指,说:“谁也不说。”
“好!”鉴连忙伸出手指。他是最害怕、最胆小的人,从而成了这个提议最坚实的拥护者。
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鉴,不知道想着什么。但最后,他还是伸出了手指。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脸上。
“可是……”我又看了一眼井底的小红,连忙缩回头去。她真的是死了,一动不动。
“可什么是!”鉴就像个最尽职的士兵,一下子拉住我的手,放到他们的指勾之上,压着声音说:“拉勾勾,不许变!”
权立刻又强调一次:“谁都不许说出去!”
“嗯!”其它两人应声点头,我若有所思。
此时,罗微冷冷地跟我说:“看到了吗?错不在你。”
我低下了头,解释道:“但玩笑是我首先开的。”
现在讨论对错有意义吗?我不知道。只是她怎么问,我便怎么答罢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罗微叹一口气,说:“换个角度,比如花,它有盛放与凋谢;比如虫,它有破茧与老去。每个生命都有它独特的历程,只是或长或短,你又何必呢?谨谨于怀没用。”
我沉默不语。
“再换个角度。”罗微继续说道:“假若,当时的事被揭发,你会因此而犯故意杀人罪吗?”
我想了想,木然地摇摇头。先不说我们不是有意的,单就我们的年龄来说,根本没有背负刑事的责任。
“既然连法律都不判你有罪,你把这种虚无的罪过揽于身上,傻不傻?”
“傻吗?傻吧。”这是我唯一得出的结论。或者,我其实是被罗微说服了。
“也许,你是对的。”我对罗微说,“走吧。我大概是想通了。”
罗微转身,便要跟我一起走。
突然,井底里传来一个恨意涛天的声音:“这就想走?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猛然回头,看到一个披着红色头发的头颅从井底下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