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子,你的眼睛有一种忧郁的美。”
“什么是忧郁的美。”我实在不明白什么“美”不“美”的。
“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了。”
“长大了我也不会知道。”
“那就去问你的……”嘻嘻,姐姐笑起来。
我听了好久才醒悟出她的话外之话,忙搔她的腋窝,于是
姐妹俩大叫大嚷,直到妈妈进来。
现在我在镜子中欣赏自己忧郁的眼睛,我这一年来才开始爱照镜子。我的忧郁的眼睛也在看我。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呀!
“那就说吧,眉子!”眼睛说。
“可我该说什么呢?”
“说你心里想说的。”
眼睛更忧郁了,盈盈中含着默默、默默中含着盈盈。
“眉子,说出你内心的秘密。”忧郁的眼睛又说。
我终于也忧郁了。
我把镜子拿开,我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它是那么犀利,那
么敏锐,似乎完全可以解剖我的灵魂。
我是爱你的呀,我对忧郁的眼睛说。
但我却无法说出我的秘密,尽管我心里藏满了秘密。
每次月经----我总羞于说----虽然使我感到腹痛、不舒服、不清爽,可是我却觉得有一种甜蜜的秘密,所以虽然那是一件讨厌的事但是我总是期待着它再来,想再一次感觉一下那隐藏在我身体里的秘密。
----这段话是我从一本书里抄来的,我真佩服作者,她能毫不脸红的把一个少女的生理特征告诉别人。
我十六岁那年才开始有月经,刚来时我很害怕,以为自己会由此而死去。
后来妈妈知道了。
妈妈轻轻地对我说:“不用担心,这是自然的,也是必然的,作为女人,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
妈妈的话很慈爱,当时我真想抱住她,像孩提一样,在她怀抱里度过一刻钟。
妈妈又给我讲解了这方面的知识,并给我看了有关这方面的书。
妈妈说:“你们学校为什么没有讲这方面常识的老师,日本女孩从十岁起,就开始着手这方面的电影教育了。”
当时我多爱妈妈,觉得妈妈理解我。
“阳光灿烂,天空一片湛蓝,微风轻轻吹拂,我心里有多少深深的渴望啊。渴望谈话,渴望自由,渴望朋友,渴望独自一人。我哭泣着……久久地哭泣着。我觉得我快要爆炸了,我知道哭一下会好一些,可是实际上并不见得好一些,我烦燥不安,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从紧闭的窗户缝隙中吸一口新鲜空气。我感觉到心跳,它好像在问:‘你到底能不能满足我的渴望呢?’”
“我相信春天来到我心里了。我感觉到青春在苏醒,我感觉到它充溢在我整个身体、整个心灵里,我得费点力气控制住自己,举止才能不失常态。我觉得完全迷乱了,不知道要读什么,要写什么,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在渴望着……!”
这两段话,也是我从一本书上抄来的。
我曾脸红地读这本书,又曾脸红把它丢开。可最后,我又脸红地捡起它,收藏它因为我喜欢这两段话。
这两段话正也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当然,我决不能把这两段话漏给妈妈,假如妈妈看了,她会叨叨不休地点着我的额头审讯、批判。
我不知为什么,近来总喜欢看一些关于少男少女的书,这些书我觉得它们都在写我的心事,写我的苦闷、彷徨、不安和渴望。
我也渴望,非常强烈地渴望,可我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
……
我只有十七岁,应该记住。假如我还幼稚,假如我还不成熟,那为什么要责备我呢?我在这个世界上还只生活了十七个春秋,十七个春秋里起码有十个春秋还不懂什么叫做“生活”“苦恼”“孤独”。
我也希望我长大,我也愿意我成熟,我也愿意我有辉煌的收获啊。
第四节课外讨论
“你说,早恋是什么?”
“早恋是洪水是异端。”
“不,早恋是香甜的苹果,谁都想咬一口。”
……
终于嘻嘻哈哈大笑。
外面下着雨,我们一群人,就挤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讨论“早恋”。现在是课外活动时间。
“喂,眉子,你作文好,平时又看了不少书,你说‘早恋’是什么?”何群可怜巴巴地问我。
“你怎么不去问包夫人?”
“问了。”
“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问:‘什么叫早恋?’她先瞪我一眼,我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不敢再看她。她说‘早恋就是早恋,早恋就是男女相爱。’我还是不明白,我还想问下去,怎么男女相爱就是早恋?那么我爱我表弟也是早恋吗?”
“屁话!”茜茜忽然在沉默中爆发,“早恋就是那个,知道吗?一个男同学(英俊不英俊当然你自己认为)约你看电影了,进咖啡馆,并像鲁迅说的那样‘拧了你的大腿’了,并且Kiss你了。”
“天呀!”何群忽然窘得满脸通红。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安妮也说,“这可是自然之规律,现在我就希望有某位男士来Kiss我。你们知道接吻是多少美妙呵。”从安妮的神情来看,好象她已有无数次的接吻经历了。
“说小声一点,包夫人要是听见了,可就麻烦了,”珍珍有些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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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又怎么样?”安妮又慷慨陈词,“她不也一样教我们‘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丛兰在一边只顾笑。这美人儿,一谈到这方面的事她总是不言语,但是她又那么认真的听着。
“丛兰,你也说说吧。”茜茜怂恿她。
丛兰未说先脸红了,“这事我一直都没有想过呢。”
“假话,”茜茜怒了,“你那么美的人儿,还不有成打的人盯着你?说不定哪,很多的信儿都塞满了你的书桌抽屉呢。”
“没,没有,你可不能乱说,”丛兰惊慌起来也一样美,假如我是个男的,一定死死向她说出别人总是说的那“三个字”,可是我没这资格。“不信我打开书桌让你们看。”
“哎呀,”安妮说,“我想得信都没有呢。”
这群家伙就这样吱吱喳喳地叫着,雨也一直下着,没有人来听我们说话。
“有时我真想,抱住某个人Kiss一下,你也这样想过吗?”茜茜问我。
我故意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恐慌。“茜茜,你不觉得这雨下得有趣吗?”
“别岔开话!”茜茜已经识破我的诡计,瞪着眼警告我。
“你不说实话,不过我也不强迫你说实话。你又红又专(我曾这样骂过别人),而且又是三好生,当然不会说出这肮脏的字眼了。”
我脸一红。
“其实外国十七岁的女孩就有好几个男朋友了。”茜茜爸爸经常给茜茜邮来外国画刊和书。“有男朋友的女孩可以像女皇一样随心所欲地指挥他们。嘿,想起来真美好。”
“那你怎么还不出国?”安妮不无讽刺道。
“出国?还不是时候,不过总是要出的。”茜茜眨眨眼,非常甜美的样子,好像她现在就站在美国华盛顿中国驻美大使馆A宿舍主楼某一套间的阳台上。
“我想,你还是赶快去吧,不然过了十七岁,男朋友又该减少好几个了。”
“减了还会来的。到那时,我一定也像女皇一样,指挥他们。”
----咳!
很熟的声音。
是包夫人?!她手里握着一把伞,在楼梯口露面,并一步一步走向我们。
众人鸦雀无声。
只有雨声和笃笃的脚步声。
众人一步一步后退,挤到教室门口。
突然“轰”的_4460.htm一声,天空爆了一个响雷。
大家吓一跳,脸色苍白,原地呆立不动。
雨下得更大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