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慕容悦君仍就十分吃力,骆绎为了照顾她,只得与她并辔而行,落在众人之后。慕容悦君神思不属,偷偷瞄了骆绎一眼,见他面带微笑,神色淡然,心里有些好奇,忍不住怯怯地问道:“骆大哥,你......你不怨我么?”
骆绎闻言微微一怔,笑道:“怨你?我为甚么要怨你?”慕容悦君被他问得红晕上颊,心子乱跳,情不自禁地低垂螓首,声如蚊蚋地道:“你就不怨我跟你闹脾气,吃......吃那狐媚子......的醋么?_4460.htm”
骆绎听得好笑,忽而双眼定定地盯着慕容悦君,肃然道:“吃醋是因为你心里有我,闹脾气是因为你没拿我当外人,既然如此,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能怨你呢?慕容悦君闻言幽幽抬起头来,双目噙泪,痴痴地望着骆绎,颤声道:“那......你就不想问问我身世来历么?也不想知道那些人干么要三番四次地追杀我?”骆绎迎上她温柔似水的眸子,情深款款地道:“能说的,你自然会说;不能说的,即使我问了,你会说么?”慕容悦君微微摇了摇头,泪水簌簌而落,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骆绎见状微微有些心寒,定了定神,道:“既如此,我又何必要问?”言罢怔怔地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甚么。正自出神,忽觉脸上一热,如遭电亟,转头一瞧,却是慕容悦君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啄了一口。
婉约似水,含蓄而热烈,如月照水的眸子,樱唇琼鼻,梨花带雨般的温柔......骆绎呆呆地看着慕容悦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僵直地执着缰绳,任那马儿哒哒地往前行去......又过了片晌,骆绎终于回过神来,偷偷瞄了慕容悦君一眼,见她正眼噙珠泪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骆绎想起适才的陶醉模样,揩了揩嘴角尚未风干的口水,老脸红得酱爆猪肝也似,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慕容悦君见他脸红,记起自己主动献吻的事,小脸顿时羞得又红又烫,忙不迭地低埋螓首,理了理思绪,幽幽叙道:“话说千百年前,一个神秘教派由西域波斯传入中土,它以崇尚光明正义,扫除黑暗邪恶为教义,四处招募教众,每每与朝廷作对,所造之反,数不胜数。
“大约十几二十年前,蒙元勃尔支巾氏昏庸腐朽,整个朝廷骄奢淫逸,纸醉金迷,贪腐成风,治下百姓苦不堪言,而其中最甚者,便是汉人。当此乱世,自有人揭杆而起,那个教派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教主座下能人辈出,而个中佼佼者则只有两人,一个叫成乐轩,另一个叫冷若寒。他二人武功智谋不分伯仲,意见却甚是不合,于是各倾全部心血,分别扶助两个义军首领,同其他各路人马一道逐鹿天下。
“成乐轩扶助濠州红巾军朱元璋,冷若寒扶助汉王陈友谅,两人各拼智计,明攻暗算,最终以陈友谅播阳湖惨败收场。朱元璋而后问鼎九五,登基称帝,号曰:‘洪武’。
“然而,朱元璋生平猜忌之心甚重,成乐轩又功高震主,常常恃功自傲,终被朱元璋论为魔道妖人,大肆弹压,那教主便是因此而殁的。
“自陈友谅惨败,冷若寒便恨极了成乐轩。她叛出原教,自立门户,发誓与成世代为仇,不共戴天。那时天下尚乱,朱元璋无暇顾及冷若寒,立国之后,又要借助她的势力来平衡成乐轩,从而由始至终都对冷若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骆绎闻言暗骂一声,道:“成乐轩恃功自傲,固然有些可恼,但朱元璋卸磨杀驴,也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所为?”慕容悦君讽笑一声,道,“自古而今,又有几个皇帝的所作所为称得上君子?秦始皇焚书坑儒,汉高祖未央杀韩信;唐太宗玄武政变,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他们都是有为之君,却又都是小人,无恶不做的小人。”骆绎听得脸色铁青,偏又无言以对。
慕容悦君叹了一回,又接着叙道:“那成乐轩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恙羊,手下实力虽不如前,却也不可小视。”
骆绎闻言福至心灵,恍然道:“那成乐轩便是明教教主,而冷若寒则是你们那甚么盟的盟主?”
慕容悦君柳眉微凝,嗔道:“是婵娟盟。冷盟主智计过人,武功更是天下无双。想那成乐轩不过跳梁小丑,虽有些小算计,却终不是我婵娟盟主的对手。”骆绎见慕容悦君一提到冷若寒,目光便星星点点满是崇拜,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忍不住不屑道:“冷若寒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么?”慕容悦君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犹自沉浸臆想当中,闻言很是骄傲地道:“那是自然,冷盟主无论武功还是相貌,皆是举世无双,当是天下第一人!”
骆绎闻言心里有些发凉,忖道:“是啊,人家武功盖世,又是盟主,还一表人材。想我一介穷酸小子,要钱没钱,要权没钱,拿甚么和人家比?悦君天仙般的人儿,难不成真要她为了报恩而跟着我吃苦受难?就……为了报恩?”骆绎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脑子里更是灌了铅般沉重。看了看慕容悦君,又想了想自已,不由地自惭形秽起来,忍不住暗忖道:“我应不应该就此放手呢?”
慕容悦君丝亳不曾注意到骆绎的表情变化,兀自叙道:“日前,盟里收到消息,说是明尊圣物光明令在安南重现江湖,盟主便命我五行散花使女远赴安南,搜寻圣物。”骆绎闻言勉强敛住心神,疑惑道:“光明令?”
“明教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于是倾举教之力,处处与我们争抢。天可怜见,这光明令终是被我寻到了。”
骆绎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寻到了光明令,同时也成了众矢之的。可我并没有见你身上有甚么光明令呀?”慕容悦君笑了笑道:“光明令不在我身上,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任谁也休想找到。”
骆绎想了想,道:“你这般不顾生死,却只是为了吸引殷不凡等人的注意,好让你盟中的其他人去取,是么?”慕容悦君诧异地望着骆绎,吃惊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骆绎笑道:“猜的。对了,适才那烟火便是明教的讯号么?”慕容悦君眼中露出一丝冷光,恨恨地道:“不错,是明教召集人马的讯号。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了。”骆绎闻言却并无多少诧异,单手捏了捏下巴,淡淡地道:“那你对这滴水山庄可有了解?”慕容悦君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道:“所知不多。这滴水山庄与那飞花堡一样,虽在江湖,却并不深入,与各大武林世家门派也没多少交情,但江湖上却流传着一句话:‘傲啸九天犹能生,摧花搅水必定亡’,是以势大如明尊婵娟,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轻撄其锋,自讨没趣。”
“如此说来,这滴水山庄还是有些势力的,你我托避于它,或可死里跳生。”骆绎搓着下巴,眉头皱在一处,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慕容悦君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犹疑,不觉忖道:“骆大哥为何这般奇怪?时而怔忡呆傻,就连举止说话都频频出错;时而又精明得吓人,似乎人家心里但有所想,却尽都瞒他不过。他……他这般凝神沉思的模样还真是好看!”慕容悦君偷偷瞄了骆绎一眼,只觉得心里愈见欢喜,渐渐香腮染霞,一张欺霜胜雪的俏脸也不知不觉中酡红如醉,如染蔻丹。
骆绎微微一笑,道:“也不知这滴水山庄的主人是否真的医术通神,倘若能将悦君你身上的治好,我们逃出生天的可能就要大上几分了。”言罢含情脉脉地看了看慕容悦君,忽而想起了甚么,刚要说话,却听前方有人高声喝道:“来人是谁?下马回话。”骆绎朝声源处望去,但见两侧巨木参天,松柏,古杉,银杏,零零种种,不一而足。再往正前方一瞧,一座偌大的宅院耸立跟前,赭红高墙,宽大门楣,加上门前悄然而卧的一对石狮子,真是威武不能言。大门左右各立了几个青衣大汉,当先一人正挡在前面,想来说话的便是他了。
骆绎绕过那人,朝他身后一瞟,心里顿时一颤,差点乐得笑出声来,只见那朱红钉子门上方有一块檀木镶金大匾,上面有四个烫金楷字,赫然正是“滴水山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