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却不知桂林山水才冠绝天下。这里风景秀雅,无尘无杂,大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意境,教人好不流连。
桂林象山之下,一派碧波似鉴。四下里寂无人烟,忽然传来一声娇叱,宁静湖面上渐渐荡漾出圈圈涟漪。十数条人影手持刀剑,凌空踏波而来。当先一人墨绿衣衫随风飘扬,身材如削似刻,长发鼓荡,竟是一女子。只见她面容娇美,眉眼如画,说不出的好看。
然而,那别样好看之下却是一张殊无表情的脸,冷冰冰的,教人望而生畏,不敢多看两眼。
女子似乎身上有伤,已渐渐被身后十多人追上。这些人显然对她有所忌惮,也未敢一窝蜂似的杀将过来,只是渐渐散开阵形,将她围在垓心,欲凭人多之势,步步蚕食。
众人虽能在水面上踏波奔走,却不能静立其上,因此只能向着岸边极速奔来。
绿衣女soudu.org子被众人围着,脱身不得,眼见就要靠岸,而岸上林木森森,不知有多少陷阱在等着她,上去无异于饮鸩止渴.自寻死路。为今之计,绿衣女子也自知要想活下去,惟有决胜负于水上。
思及此,绿衣女子再不迟疑,在堪堪抵岸的一刹那,左足蓦地猛踏水面,身子似纸鸢般飘飘摇摇飞起两丈有余。众人早已料到她会骤然发难,饶是如此,任未料到她出招如此之快。只眨眼的工夫,人影已掠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绿衣女子身在半空,也不回头,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反手自腰间一带,随即一道森寒白光当空罩下,水面上应势炸开一朵晶亮白花,漫天水珠四溅开来。众人来不及反应,已被水花遮住眼睛,随着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他们只能凭着本能四下挥舞兵器。绿衣女子翻身下落,右手横向一扫,又是一道森寒白光散过,随着波浪涟漪似的气劲荡漾开来,水面上轰然炸开数朵红白相间的水花。
漫天血雨纷飞,众人各自掠开数丈,环顾左右,愕然相望。绿衣女子站在水中,湖水漫膝,衣衫湿尽,婀娜曼妙跌荡起伏的玉体纤毫毕现,一双饱满抖擞的玉峰顶着湿衣耸立人前。左臂上殷红的鲜血已将整条手臂染尽,绿衣女子面色苍白而决绝,右手斜擎着一把长约二尺半的嵌玉宝剑,傲立如山。
此时还剩下七名黑衣人,仍旧散在绿衣女子四周,各持兵器,杀气腾腾。
忽然,绿衣女子微一摇晃,手中明亮宝刀顷刻间化为水液,滴落湖中。众人见状大喜,再不迟疑,不约而同地向绿衣女子杀去。如此情景,倘若当空俯瞰的话,恰如花儿收瓣,百鸟朝凤。
绿衣女子势危,眼见就要被众人绞成碎片。突然,她一个俯身,右手掬起一捧水,继而双手上举,白茫茫的真气由丹田经手臂灌注掌间。这时众人刚好杀到,绿衣女子一声清叱,玉掌中白光一晃,当空炸开,恰如天女散花般动人心魄。
随光浪炸开,四周冰晶激射,挡者披靡。然而,刀剑无眼,虽然七名黑衣人尽皆被冰晶射成筛子,其中仍有一人的鸳鸯钺扎进了绿衣女子右胸肩肋之间,深可透体,鲜血沿刃口汹涌而出,好不慑人。
绿衣女子无暇顾及伤口,立马沿河岸匿去。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伤口上竟结了一层厚约半指的冰,冻住创口使鲜血不致外流。如此既可防止因失血过多而亡,又能避免留下线索让杀手循迹而来。纵是如此,先后两处重伤也使绿衣女子面色苍白,浑身冰冷,眼神涣散,呼吸渐不可闻。终于,在邻近一座土地祠时倒了下来。
光线跳跃,薪火熊熊。绿衣女子睑皮微颤,幽幽醒转过来。但觉浑身酸胀,头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甚至连睁眼视物的力气也无,整个人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上了天堂,抑或是下了地狱。
又过了良久,自觉体力恢复了些,绿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勉力撑开如月照水般的妙眸。眼前一堆篝火,火光渐疲,行将熄灭。四周筑了夯土墙壁,东缺西残,隐隐还有寒风透隙而入。头顶屋瓦败坏,盈盈月光流水般沿着瓦隙倾洒下来,教人心里既静且安。看这明月位置,此时该是四更前后。再环顾四周,地势平坦,却很是干净,像是经常有人着意打扫;绿衣女子目光扫过,忽见屋子角落光亮不及处,坐着一樽缺手断脚的塑像,观其相貌,大概是樽少有村人祭拜而致漆色风干的土地公。
见那土地公落魄模样,绿衣女子思及自身情状,不由苦笑一声,暗自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绿衣女子正自感伤,忽地听见一声闷响,却是自家腹中饥渴,“哀鸣”连连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绿衣女子闻声一颤,眸子中射出寒光,右手业已并指为剑斜靠胸前,丹田之中真气急急运转,迅速贯注指尖,只待来人踏进屋来便一招置其于死地。
来人似乎并未意识到危险,又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完全不将绿衣女子放在眼里,竟然迈着大步,毫不迟疑地踏进屋来。那人满面春风,带着惬意甜笑,一身青灰布衫业已洗得发白,双手捧着一条三二斤重的鲶鱼,肩后又搭了一捆不大的柴和。看样子并无恶意,然而,绿衣女子经过连番厮杀,已是惊弓之鸟,闻得有人靠近,一指气剑便即点出。那人刚刚进屋,也亏得他运气好,竟右脚竟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身子蓦地前倾,堪堪避过了绿衣女子的全力一击,耳鬓竟还带起了一缕发丝。
绿衣女子伤重之身使出这一剑已是拼了性命,而今一击无功,无奈叹了口气,合上双目,引颈待戮,不发一言。
又过了许久,绿衣女子觉得身上并无异样,耳听得柴和被火烧得噼啪作响,破庙内湿寒之气经大火一扫,已是温暖如春。绿衣女子正自犹豫是否要睁开眼睛之时,忽听屋内那人咻咻深吸了口气,欢喜地道:“呵,好香,许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鱼了。”绿衣女子闻言不由一怔,忖道:“这人气量好生宽宏,我出招暗算他,他不仅不恼,竟然还有心思烤鱼吃,如此人物,修为不知高深到了甚么地步?”念及此,再不敢造次,当下深吸了口气,正欲睁眼说话,不料那人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也不知这女子是何方神圣,这都一天一夜了还不醒,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吃不喝的,也不知挺不挺得住?咦,我怎么对人家这么关心?莫不是见人家姑娘生得好看,就想入非非了?啊呸!骆绎你这臭小子,亏你还念过两年私塾,怎么把圣人教诲.先生谆言都忘到爪哇国里去了?”说着竟扇了自己一耳光,不过轻的就与微风拂面一般无关痛痒。
绿衣女子听他所言,甚觉奇怪,但又不敢确定,只得继续闭目假寐,暗中观察。只听那人又自言自语道:“不过好象哪位圣人说过甚么‘食色性也’,还有诗经里也说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么说来,男人想女人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哎呀,对呀,人家圣人都这样说,书上也写得有,该不会错了。那我到底该不该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呢?”言罢怔在那里,双眉紧锁,兀自沉吟,好似遇着了甚么深奥难题般苦思不已。
绿衣女子虽不知那人是甚么来历,也不知自己因何会在此处,但听那人自言自语说得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人闻声回过神来,右手翻烤着鲶鱼,含笑道:“姑娘几时醒的?在下遇事喜欢刨根问底.探个究尽,倒让姑娘见笑了。”绿衣女子这下又见他谈吐儒雅,温婉得体,不禁瞠目结舌,一时无言以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