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张大理未被提审;同样,郭志刚的案子因为复杂,高院也未提审他;两个人成为好友的同时,也在庆幸,共产党的仁慈;但他们也知道,这将会是他们共同待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隔壁的号友们,大声唱起自编自写的‘我要回家’
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儿向未知的世界出发,妈妈的梦还没发芽,长大的孩子离开了家;走遍天涯的路,哪里有我的家。
那一天,我离开了家,离开了妈妈;狂风暴雨迷失了路,一步之错走向绝壁悬涯。悬崖上,叫一声妈,儿子多想回家。今天跪倒在妈妈脚下,求妈妈带儿回家。
妈妈呀,儿错了。
妈妈呀,儿错了,我要回家。
他们还拿拳头和脑袋恨命地撞击厚厚的墙壁。真是的,就连管教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个个身患绝症[艾滋病],他们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等候着上苍带着他们脱离苦海。
同时,他们的呼吸,还有歌声,顺着走廊流进别的监号;一股不新鲜的浑浊气浪,被号友们吸进口中,流淌进肺腑。
静谧温馨的空气,和煦的春风,惬意的自由,这就是风圈,一个裹着三面墙没有封顶的地方,所包容的全部内容。风圈很小,大约七八平米吧。博大的是,风圈顶层铁栏外部方方正正的天空;浪漫的是那些徘徊于蓝天边际的朵朵白云,更自由的当属那些翱翔白云间,北归的大雁。
政府的仁慈,在于不会把人一棍子打死,无论是好人还是罪大恶极的坏人,都不会。政府让死刑犯们痛痛快快过了一个春节。最为感激政府的人当属郭志刚和他的同乡;大年三十晚上,因为激动,又加上高兴;他和张大理两个人一个劲地高呼;“政府英明,政府万岁------”。
春节过完,转眼到了阳春三月;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中午天里,郭志刚倚靠在风圈外的墙角,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空气,忘情的沐浴在暖暖的金灿灿的阳光里,并尽情地遐想蓝天白云下的鸟儿;‘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它们总将会飞向何方呢’。
风圈顶层的铁栏杆也显得很残忍,它将暖融融的阳光,无情地撕裂成一条条一块块,狠命地甩到风圈内_4460.htm的水泥地上。四周的高墙也总是拒绝来自东南西北的自由的风,让那些自由的气息四下碰壁。因此,在某些时候,号里的人非常憎恶高墙;但,更多的时候,大家还是希望多一些时间投进它宽松的怀抱,来接受它点点滴滴的恩泽。
案情复杂,郭志刚的口供总也变来变去;所以,高院对他的终审案子始终停留在核实阶段。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他送张大理上了路;同乡被拉上刑场,执行了枪决;此事过后没几天,看守所召开‘犯罪嫌疑人’动员大会;所长表扬了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张大理,说他临终前的遗嘱,“再三恳求政府,将他的心脏移植给受害者------蓉蓉”。
“日你姐”,通过电视银屏观看,郭志刚奸笑一声,骂道;“张大理,你个狗日的;难道不知道,心脏移植是要配血型的,就算你拿出一万个心脏也抵还不上你对融融的伤害”。
一日,趁放风的时候,号长差遣人给郭志刚端风圈一盆清水,说让他洗把脸。有多长时间没洗过脸了,他想,自从进入冬季以来,就没洗过一次脸。愣怔望着脸盆,脸盆里一泓清水;冷酷的阳光映着脸盆。郭志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也不知道脸为什么毫无血色;眼睛里的光已经变得很淡,只剩下一种和发色极近相同的灰色。他知道,思想的变异会影响体质和思维;但是,脸盆水中的影像告诉他一切;现实中,更多无法接受得东西,仿佛那曾经危险的疯癫,才是导致自己走向肉体崩溃的根源。
他想;也许他这种人照镜子是危险的;可是,面对昨日的作恶多端,迁变成今日的等待死亡。洗完脸,郭志刚带着无限的耐心开始往脸上抹‘大宝’;他想让自己显得生机勃勃,他也不愿去想自己的本来面目。
但,无论郭志刚怎样打扮,他的眼睛里仍然荡存着一种不透明的灰色;如同打落在风圈水泥地上的阳光光影,透着一股子死亡气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