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灵魂上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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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二年临近春节的一个下午,郭志刚的情绪表现出了前所未有过的反常状态;他坐在板上六神无主的神态,并时而拿脑袋拼了命地撞几下墙。让他坐卧不安的是一位毛头小伙子,他提审回到号里说话说露了嘴;听预审说,年前可能枪毙死刑犯。

    这句话,对其他人来讲算是平常话;可让郭志刚听了去,心里好生不是滋味。上诉期已经过去了十天,高院还没有宣读终审裁定;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无法更改。他想,死是早早晚晚的事;但,不想死这么快。他奢望着过完这个春节,再赴黄泉之路;那样,他就有时间,把自己三十四年来的人生历程再回忆一遍。他知道,属于自己的那些美好的岁月,都在他脑海里,已经回忆的起了茧子,可他就是不满足。

    自从进入冬季,郭志刚嚷嚷着冷,号里没有人肯伸手帮他一把;不帮他的原因之实,一是号长更换了好几茬,其他人也像割韭菜一样,释放的释放,下圈的下圈,全都走光了;新入号的犯罪嫌疑人,只知道他是个杀过两个人的魔鬼,其它的一概不知;更谈不上了解他。第二,在平日的生活中,郭志刚总是吹胡子瞪眼的,双眼发着绿光,让人看后毛骨悚然;大都对他避而远之,不与他交流。其三,他进看守所砸的脚镣是死链,无法更换衣服;一年多,就没洗过澡;别人一到他跟前,就能嗅到他浑身散发出的一股酸臭味道。所以说,都嫌他脏,没人敢靠近他一步。

    铁打的监所,流水的犯人;人进进出出,像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特频繁;号长也是,都已经更换好几任。现任号长是位东北人,讲义气,也怕郭志刚闹事,他主动贡献出自己一条秋裤,又强迫一名河南人,帮郭志刚从脚镣缝隙里套在身上的。对号长温情,郭志刚心里起了涟漪,他感恩戴德;接连说了几个谢谢。

    从那以后,号长看他可怜兮兮的,也为稳定郭志刚的情绪,主动跟他交流,安慰他说;没事的,你还可以上诉;听说新刑法已经出台,中国以后就取缔死刑了。

    郭志刚当过兵,了解一些法律方面的事情,他对号长的宽慰并不当真;不过,通过交流,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悲伤地给号长讲述他的家庭,讲话过程中,郭志刚眼眶里还不时落下几滴枯涩的泪滴;他讲他来北京后的所作所为,他说;我这个人有些忧郁,孤僻,自私,没有朋友;妻子也没城里女人那么漂亮,她是一位性情极其平淡,老实巴交的女人;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一直很好,。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至今,我都在想,也许在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挣脱平庸的生活,而去寻求某种富于激情的刺激。

    他又说;我来北京那一年,是一九九五年,一个春天快要过去夏天即将来临的早晨。清风拂面,煦阳暖人;天气真好。

    过去只是在电视上书本中看见过的北京城,呈现郭志刚眼前;一栋栋新建的摩天大楼,组成了庞大的建筑群体;一条条纵横交叠,数都数不完的宽阔的柏油马路,路面上行驶着进口的国产的,各种款式的小汽车;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医院,学校,公园,女人街,美容院,桑拿浴------;就连郭志刚所望到的每一位匆匆忙忙行走的男人和女人,仿佛也都是一些崭新的人,都是一些刚刚从另一个世界诞生出来的人,一些可爱的人见人喜的人。他眼中闪耀出一种兴奋的高昂的异彩。对生活,郭志刚又多了一份渴望.

    一辆公交车承载着郭志刚的肉躯之身,还有他刚刚从泥土地上出壳的灵魂,行驶过阳光渐失的街道;街面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个个相貌俊美,满面笑容。坐在车内,他把鼻子贴到窗口的玻璃上,朝外观望,他亲眼目睹到,从前只是在书中或电视画面上看到过的景物;并使得他难溢心头的激动。郭志刚发现,北京城中的一切,让他感到亲切;他还发现,金钱,使北京城变成一个极具诱惑人的地方,诱使一些天南海北的各式各样的男人和女人们,相拥着汇聚到了这里。

    不经事,不知其中酸甜苦辣咸。

    初来乍到过了两天,郭志刚认识到了解了;中国的北京,心中的首都,根本不是道听途说的那么美好,而是,一个强肉弱欺的居所。金soudu.org钱,在此是支撑生命的惟一标准;无论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存活于这座城市,要吃饭,要穿衣,要睡觉;假如口袋没钱,你会沦为乞丐;没钱,你会身穿破破烂烂;没钱,你也许会流浪街头,睡马路。

    钱------让每一位来京城淘金的红男绿女变得文明起来,而文明给这个庞大的群体带来的是幸福和快乐;同样,也给[他]她们带来物质上的满足,灵魂上的放荡和精神上的饥渴。

    有人说,金钱比毒品稍逊一筹;当它带着一股毒汁侵蚀了_4460.htm某些人的灵魂时,这个城市马上就变成了某些人灵魂上的居所。

    郭志刚在这个城市里流浪徘徊了两年;两年来,可以说一事无成;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短的,干三天就干不下去了,他怕苦嫌累;最长一次干了七十八天,跟人打架,被老板炒了鱿鱼。闲下来的日子里,郭志刚就把自己半生来经历过的女人细数一遍;他对女人有着独特见解,他把女人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种,像他妻子那样随遇而安的女人,另一种,是对生活欲望太多太强的女人。

    张昕是那种穷人出身,却追求贵族生活的女人;认识她是在一个酒吧内,香港回归前的一个傍晚。树枝的梢头残阳如血;随后,伴随着夕阳的沉落,长长的树影,逐渐没入悄然而至的夜色中来。这时,郭志刚正躲在酒吧内的一个昏暗角落,独自喝闷酒;迎面走过来一位看上去年轻,脸上却抹了一层厚厚粉底,浓妆艳抹的女孩;她轻飘飘停驻郭志刚面前,嗲声细语搭讪;“先生,您寂寞吗?要不要人陪呀!”。

    郭志刚抬头扫了她一眼,低垂下头;此刻,他的心情一团糟;工作无着落,又近半年时间没跟妻子亲热过;烦闷,更是性情压抑。看身旁的男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小姐反而自作多情做到他身旁。孤男寡女又近在咫尺,女孩落落大方,故意撩起身上的黑色迷你裙的下摆,显露出一双套着长筒肉丝袜的雪白大腿;同样,她穿着的衣裙]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凉快无限。女孩的色诱,并没使郭志刚产生任何冲动;女孩自找无趣,双手拢了拢垂于眼帘的几缕发丝;随后,她端起对方喝过一半的高脚酒杯,呷了一口,自我介绍说;“我叫张昕,小姐妹们管我叫‘昕昕’;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头肯定有事;瞒不过我的”。

    “你怎么知道?”,郭志刚迷惑不解,抬头望着眼前这位生疏的女孩。

    “看------”;女孩抬高右手,指了指他的脸;“从你的双目中,我看到了一种叫忧郁的,好像,就好像别人欠你八百块钱似的绝望样子”。

    “行呀妹妹,你挺善解人意的;那,那------”;郭志刚犹豫不决,随又说;“我只想找个人说会儿话,这里实在太吵,能出去说话更好”。

    张昕起身,思索一番,歪着脑袋睨视他一眼;“出去可以呀!那你得去前台给我交二百元出台费”;说完,女孩又补充道;“这可是我们这儿的行规”。

    “这么贵呀!”,郭志刚脸上表现出不满。

    “嫌贵,这算便宜你啦!我------”;她的鼻翅翘翘着,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郭志刚也就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最终,女孩跟着郭志刚走出吧厅;此刻,两个人在通往颐和园的河堤上散步;明里说是散步,其实,也就是一对互不相识的男女,呆在一起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当时,至于他们之间都讲过什么话,他没对别人说起过,别人也无从知晓;按现状,他此时此刻的心绪,他仅仅回忆起一些能让他感到幸福和晕眩的故事情节来。郭志刚讲到张昕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久违了的笑容。

    张昕对他坦然说道;“我有一张漂亮的脸盘,足以使男人们倾倒的无可挑剔的肉体;凭借着这些本钱,我也用不着去为生活东奔西跑”。再瞧她讲话的神态举止,就好像她所从事的职业,是一种正正经经、光明磊落的职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