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掌门师尊身边,旁若无人地吐着樱桃核,身上穿着我记忆中最昂贵的雪缎,一脸的肆无忌惮。
拜师时她不管不顾地把我拖向蒹葭,把窈窕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练功时她常常在我偷懒休息时为我把风,又从厨房给我偷来吃的。
是她把《心经》拿给我,让我悉获女人成长的秘密…
任谁见了这些事都会认为处子是一个不安份的――或者说是一个很调皮的女孩子。
可是事实恰恰相反。
处子是所有同辈弟子中性格最沉静的一个,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令每一个人都深深折服,窈窕是最爱找弟子麻烦的,对处子似乎也颇为忌惮。
处子曾是我心中除了蒹葭之外最亲爱的姐妹,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发现我们之间始终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处子的舞技也许不是最出色的,气质却是最飘逸出尘的一个,特别当她吹起玉箫时,我只有远远聆听的份儿。
处子的功课一直是众弟子中最好的一个,琴棋书画对于她来说仿佛是生来就应该会的东西,就在我为作不出一首《卜算子》而大伤脑筋的时候,她却信手拈来,洋洋洒洒;我对着古筝苦练最基本的音阶时,她已经在弹奏《十面埋伏》、《高山流水》;我刚刚为终于画好一朵睡莲沾沾自喜,她开始临摹吴道子…不一而足。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为自己和处子间的差距深感沮丧。
可是我们还是好姐妹。
很多时候我们斜倚在雅筑的栏杆上,眺望着未知的远方。
这时处子的眼里总会蒙上一层雾,看不到底。
我知道从未下过山的她心里是寂寞的,因为我也一样。
我们都能听见体内骨骼发育的咯吱声,我们都看见对方出落得越来越美好如花。
如花的年龄,当真要在这山上过一辈子吗?
人是奇怪的动物,我曾以为只要吃饱穿暖就是天大的幸福,可现在我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却越发惆怅。
人心是一口看不见底的井,永远没有填满的时候。
又是一个平凡的春日,天气好得出奇,雅筑里风和日丽。
我睡到很晚才起来,这时对我们的管束已不像刚来时那般严格,早上大多不用早起。
揉揉惺忪的睡眼,我懒懒地走到镜前,开始梳妆。无意中向处子床上一瞟――
没有人,床铺收拾得好好的。
这丫头一早跑到哪去了?我一边叨咕着一边梳头。
梳洗完毕,照例来到古筝前,那首伊人新教的曲子还是怎么学也学不会,干脆一把扔了琴,到外面去。
还是外面好,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枝头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惬意地伸了一下懒腰。
索性走出雅筑去看看!
我手里掐着一枝樱花,在石子铺就的甬路上轻盈地迈着莲步。一只硕大的蝴蝶吸引了我,我一路跟着它而去,不知不觉来到山门前…
蝴蝶不知哪里去了,我弯下腰,有些气喘吁吁。抬起头,那令我望而生畏的大青石山门仿佛要向我压下来,soudu.org我吐了吐舌头,想要回去,却在这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处子,我确信不疑。
她来这干什么?敢情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却不告诉我,等我一会儿抓她个现形。
处子在一道山门前默立://www./cs/8494./xuanhuan/5_4460.htm不语,肩上已被露水打湿了一大片,显是来了许久。
我跷起脚,冷不防一把蒙住她的眼睛。
处子惊呼了一声,转过身看是我,一脸释然。我看到她眼圈红了,似刚哭过。
“你来这干嘛?你哭了吗?”我满腹狐疑。
“没事,咱们回去吧。”处子脸上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不,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就不回去。”我固执得很。
“真的没事,快回去吧,小心窈窕知道了告状。”处子像是在哄小孩子。
可惜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气鼓鼓地把手背在身后,低下头去,一个小小的牌位映入眼帘。
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刻的,却能看出质地很好,上面没有字迹,只刻了一个人像,能看出是一个女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很眼熟。
牌位前有一枝芙蓉,一杯清水,还有那支处子刻不离身的白脂玉箫。
我敏感地猜出这牌位的主人和处子有着莫大的关系,看处子悲痛的样子,莫非是她的母亲?
我拾起玉箫,递给处子。
“还说没事,这牌位是谁的?”
处子接过箫,许久像下了决心般道:
“小兔子,你既看到了我也不瞒你,这是我生身母亲的灵位。”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低低地问:
“你母亲去世了?”
“我出生后她就过世了,这玉箫就是她留给我的,这灵位是蒹葭为我母亲立的,我六岁那年,蒹葭把这灵位交于我,让我每逢生母忌日,就来拜祭一番。”处子说着看向灵位,眼里全是深情。
“蒹葭说我母亲生前最爱芙蓉,我便采了来看她,书上说拜祭要用酒,我想母亲一定不爱饮酒,再说山上也找不到酒,我便以清水代之。”
“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我问。
“蒹葭只说我母亲是她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母亲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蒹葭。”
我们一时都沉默不语。片刻我才慢慢地说:
“我们回去吧。”
当天晚上我梦到了自己的母亲,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感觉她是一个很美的人,暖暖的手抱着我,在我身上呵痒,忽然,她把我扔给了蓬头垢面的姨妈,绝尘而去…
同样是托孤,处子的运气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