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醉颜朦胧呓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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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纷扰红尘淡泊心

    相思难寄情根深

    红颜沾愁染醉意

    无风无月遗浅痕

    距离西夏皇陵不远处,布置简单优雅的驿所,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袅袅娜娜的青竹,摇曳生姿,古有云,竹品行高洁,以风雅称颂,更何况是栽竹成林,伴着清风闲云,婆娑起舞。竹林劈开的空地上,落英缤纷,大片绯红环绕着的一池碧水之上,玲珑曲桥连接着一座精巧玲珑的小亭,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清幽闲静。忽然,一阵隐含着些许相思惆怅之意的淡淡琴音自亭中逸出,划开雾霭,回荡在竹林之中,犹如远离了尘嚣的世外桃源。亭中,端坐着一道优雅的身影,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仅在袖口处绣了几朵落梅,清雅淡洁,碧玉簪挽起的黑发,多数被规矩的笼在脑后,只在胸前两侧,留下两缕顺直的发丝,温润莹泽的白皙容颜,俊雅如玉,带着卓然超凡之姿,若不是眼底流露出的忧郁伤怀之色,几乎要疑为是尘外之人。

    一道玄色劲影凌空落下,紧敛的眼眉,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轻车熟路的踏过竹林,径直往亭中走去,直到停在那个端坐着的白色身影面前,面上露出恭敬之色屈膝叩拜。

    “属下凌影参见贤王殿下。”琴声噶然而止,

    “免礼,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她还在京城吗?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出什麽事?。。。。”如水流动的温润声音,是那般急切,星眸露出丝丝期待,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从容优雅。凌影敛下眼眸,在心底不住的叹息,对于暗七先前传回的消息,他还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主子被贬斥至此,看守皇陵,也不见他有任何不满怨愤之色,更是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不曾有半分野心,让追随的一干忠心下属不住的扼腕叹息。多次劝谏,主子仍是淡然处之,直到有一天,他们得知宋朝将领杨六郎被俘至辽国盛京,主子才有了异样神色,接着就下令,命他们奔赴宋辽边境,了解具体情况,还让他堂堂的暗卫之首出马,去调查保护一名宋朝女子,简直是大材小用,虽然郁闷,但还是依命行事,却未料查到的消息使他难以定夺,只好先行归返回禀。

    “回禀主子,杨排风已在数日前离开汴京,据说是为了营救杨六郎,只身去了辽国。”闻言,李元昱露出一抹苦笑,果然是排风的一贯作风。

    “辽国,耶律皓南。。。。。国师,丞相。。。。。排风,你可曾猜得到。。。。他的身份。。。是否知道,这一切的根源皆是来自于那个令人不曾看透的男子。”

    “殿下的言下之意是杨排风落在了耶律皓南之手?她未免太莽撞无知了,以她一介弱女竟妄想营救杨六郎,简直是以卵击石。”凌影颇为不满的嘟囔道,却未料惹来一道冷冷寒光。

    “住口,凌影,不要妄自评判她,我已将纹龙玉佩送予她,你且记住,从今之后,对她要像对我一样的尽忠和尊敬。”

    “是,凌影谨遵殿下教诲。”

    “即是如此,你即刻启程,前往辽国,竭尽所能混进丞相府找到她,务必保她周全。”

    “属下不明殿下何以断定她一定身在相府呢。”凌影极为费解,却听得李元昱一声叹息。

    “因为相府的主人是料事如神的耶律皓南,也算是故人,更是。。。。。”更是和他一样,对她有些异样心思之人,但他和耶律皓南又有所不同。

    “总之,切记,好生保护她。”

    “是,凌影定不负殿下所托。”颔首行礼之后,凌影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去。亭中,倚在碧栏旁的一袭白衣,遥望着眼前的水天一色,映出无数影像,皆是她的一颦一笑,娇俏嫣然,原来思念早已刻骨铭心。

    寒风瑟瑟,盛京的街头,除却冷意,依旧是一派繁华之景,琳琅满目的商铺和各色小贩的叫卖声交织成一片。忽然,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发的退让出一条宽敞的甬道,在无数敬仰的目光中,缓缓驶来一辆马车,独特的相府标识,醒目而不张扬,穿街过市。

    透过竹帘,隐约可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雅容颜,纯白色的狐裘毡帽,与身上的披风自成一体,高贵中透着几分优雅,几分清冷。此刻,车中之人悠然自得的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来自车外探索好奇的目光。街角处,淹没在人潮中的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孔,看似漫不经心的掠过马车,眼底深处,却微微乍现一道精芒,转瞬即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星眸微闭的耶律皓南,突然感觉一道不同寻常,几分探讨,几分打量的目光透射而来。星眸霍然睁开,冷冷射向街角,落在一道苍劲挺拔,似曾相识正疾步离开的身影。是他,两度夜探相府的神秘男子。唇角倏然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挥袖示意,一道劲影凌空落在车窗之侧,他低语吩咐一番,来人便沿着刚才男子的身影尾随而去,车内的耶律皓南,星眸暗沉,隐晦不明。

    耶律皓南回到府中不久,先前派出的暗卫已匆匆返回,向他禀告所查到的情况,他略一沉吟,淡声吩咐道,

    “你继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切勿打草惊蛇。”

    ‘是,主子,属下告退。“暗卫退出不久,他随即吩咐吓人唤来管家。

    “不知大人召见属下有何吩咐。”一脸睿智的中年男子垂首而立,耶律皓南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最近府中新招的那个名叫杨小风的丫鬟,可曾外出过。”闻言,中年男子明显一愣,难掩面上惊讶之色,在脑海中搜索,杨小风。。。。是她?他记起来了,是那刀功极好的少女,虽然不太懂得主子的意思,但他还是据实回道,

    “回大人,应该不曾出过府邸,因为她所处的膳房,活计相应比较繁琐忙碌,她应该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外出。”耶律皓南微微一愣,轻咳两声,

    “怎么膳房的活计很累吗?”他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脑中却不由闪现出她娇小身影来回的奔波,挥汗如雨辛苦劳作的画面。没有注意到管家狐疑的目光,目不转睛的偷偷打量着他。

    “是的,大人。”闻言,耶律皓南拧眉不语,房中一阵沉默,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向外遥望,温润优雅的声音慢慢流动,

    “你到膳房走一趟,给她安排一些相对清闲的差事,另外可任她自由出入府邸,安排一些人手暗中随护,至于每次她出府之后所遇的人或事,要及时向我禀告,切记不要让她察觉。”

    “是,属下这就去办。”虽然对这个命令好奇,但深知主子脾性的总管不敢多问,领命退下。书房再度恢复清冷。耶律皓南回转到桌前,屈指掐算,淡淡笑意跃上眉间,眼底掠过一道算计的精芒,神采飞扬,成竹在胸,一切都如他所料,喃喃自语,

    “杨排风啊杨排风,有你在此,到底会带给我多少意外之喜呢!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将会越来越多,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相府后院的膳房,总管突然大驾光临,颇含审视的目光,率先落在那个忙碌着的俏丽身影。一路走来,他一直在猜测大人和这个小丫头可能存在的各种关系,却又被一一否定,毕竟大人的性情他还是相当的了解,身影才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大人向来料事如神神秘莫测,他猜不出所以然也情有可原。

    “刘总管,是不是小风那死丫头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若是有,你尽管管教。”管理膳房的胖妇人察言观色,带着几分讨好的提议道。刘总管才惊觉自己打量的目光过于明显,微微一笑,掩饰过去,将胖妇人唤出了膳房,将主子的命令一一吩咐。果然,胖妇人掩饰不住的狐疑目光和先前的他如出一辙。

    “那刘总管你知不知道那死丫头。。。。。。哦,不是。。。。那杨小风和大人他是。。。。。。”不待她说完,刘总管暴喝一声,脸色暗沉,厉声道,

    “大人之事,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琢磨的,难道忘了府中规矩吗?”胖胖的身躯一颤,

    “是。。。是。。。。总管息怒,是老奴逾越了。”战战兢兢的回道。

    “明白就好,记住,主子的命令悉数照做,好生照看着。”吩咐完毕,瞥了一眼仍在忙碌的娇小身影,方才离开,院中,兀自站着疑惑万分,却浑身哆嗦着的胖妇人,颤抖着抹去额边的冷汗,幸好,她还没把那个看不顺眼的杨小风给怎么着,不然,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突然之间,排风发觉自己成了膳房的多余之人,一连几天,再也不见胖妇人给自己安排任何差事。当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而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就立刻有人接替她做了。而且还有几次,她明明睡过头,却再也没有魔音穿脑和河东狮吼了,更奇怪的是众人对她态度的忽然转变,不仅是胖妇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大吼大叫,反而小心翼翼像仆役一般的嘘寒问暖,弄得她一阵恶寒。而众丫鬟却皆是满脸不服,隐隐带着些许鄙夷和嫉妒,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自从那次总管驾临之后开始,一切都变了。

    尤其令她捉摸不透的是,胖妇人竟然笑眯眯的告诉她,以后她可以自由出入相府,而且毋需请示,她百思难得其解,也问不出所以然。她曾猜测一切是刘皓南暗中替她安排,又去了先前那个院子几次,却再也不曾见过他。无奈之余,她只好每回吃饱喝足之后,在府中有限的地方,暗中查探府中地形,以便他日逃脱之用。

    在府中折腾数日之久,仍未发现有关六爷丝毫蛛丝马迹,满是挫折的她,沮丧之余,怏怏不乐出府闲逛。集市上热闹无比,丝毫不比汴京逊色,辽人生性好饮,因此酒铺多不胜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酒香,勾起了她丝丝缕缕的乡愁,当初她夸下豪言壮语,寻找六爷,事到如今却无一丝进展,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这样的她如何对得起一直对她恩重如山的太君。愁闷之思齐涌心头,不觉走进一家酒铺。辽人生性豪迈,对女人之规矩并不像汉人那般迂腐,所以她只身进入,并未引起一丝怪异。

    吩咐小二送来佳酿,浅品细酌,口腔中传来的辛辣之感,直冲心间。辽人的酒果然不同,强劲辛烈,不同于她和八妹一起偷溜上街,曾尝遍的各式美酒佳酿。只是她坐在这里怡然自得,却苦了一直尾随监视的护卫,喝酒多会误事,所以只能闻不能品,只好眼巴巴的干看。几杯下肚,便觉得有些昏昏然,不由拍桌兴叹,口中念叨,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里可否消浓愁,烦啊!。。。。。”拖着长腔的她双颊嫣红,玲珑妙目,波光潋滟,一副深醉迷离娇态,引得酒楼众人一干惊艳之光,她却犹不自知。微微沙哑的吴侬软语飘然出窗,落进一个蓝衫男子的耳畔。乍然听到熟悉的故土娇音,有着敦厚朴实面孔的蓝衫男子抬眸望向酒楼,一眼就看到临窗而酌的她,一双平凡无奇却蕴含精芒的眼眸倏然迸出一丝惊喜,太让人意外了,郡主竟然有机会出府了,脚步加快,正欲上楼,却忽然收住步伐,天生的警觉感告诉他,耶律皓南怎会轻易让她出府?他蓦然想起,最近几日,他发现客栈内突然多了几双隐在暗处的眼睛,于是他将计就计,以障眼法稳住了客栈附近监视他的人,重新换了一张面孔,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既然耶律皓南会派人监视他燕七,想必郡主周围应该有暗哨吧。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想以郡主为饵一网打尽吗?耶律皓南,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他燕七岂会那么容易上当。不过,看样子郡主似乎有些醉了,她是如此大意之人,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略一沉吟,他走进酒楼,找了一处角落,暗自留心。

    妖娆红颜本就是非多,更何况此刻是个略带醉意的孤身女子,一位早就蠢蠢欲动不怀好意的臃肿男子,带着垂涎之色缓缓向她靠近。隐身暗处的护卫见状,心急如焚,却碍于不能现身,只好捡起地上石子,全神戒备。此刻角落处的燕七,眸中杀机骤然闪过,算好时间,就在那双猪蹄伸出之际,伴着响彻酒楼的惨叫声,一道肥胖的身躯蜷曲成球,从楼梯滚落而下。浑然不觉只感到被惊扰的排风,微米双眼,不悦的轻皱俏眉,摇摇晃晃起身下楼,扬长离去。被惊呆的酒楼掌柜甚至忘记了向她要酒钱,燕七仔细打量滚下楼的男子,果然不出所料,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出手,他刚才也明显听到来自他处的另一道劲风。不一会儿,他也随着起身离开酒楼,隐身暗处,看到一男子拦下两名过路妇人,一番交涉之后,递过银两,两名妇人欢天喜地的追上前,将醉眼朦胧的排风扶进轿中,一路护送,直奔相府。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护卫尾随轿子离开,燕七也尾随护卫而去。

    自排风出府的那一刻,耶律皓南便已得到消息,却未料还不曾有什么收获,就接到暗卫回来禀告,她进入酒楼,酌酒微醉。惊诧之余,他随即命人雇顶轿子,送她回来。心中却难免有点忐忑,是她发现了什么吗?最近几日,他一直刻意避而不见,因为那双全然信任的灵眸,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罪恶感。因为担心,此刻他已无心翻看卷宗,在房中来回踱步,终究还是摔门而出。

    并不奢华气派的相府门前,一顶小轿悄然落地,不待有人上前敲门,伴着吱嘎一声,一抹清俊身影跃身而出,也不多言,径直走向小轿,掀开轿帘,轿中,纯真无邪的绯红芙蓉颜,已经不住晃荡而酣然入睡。他微微蹙眉,她为何总是没有防人之心呢!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什么叫做人心难测吗?气恼之余,他却忘记了他自己才是一切的根源。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她自轿中抱离,用狐裘披风遮住了侵袭而来的冷风,也一并遮住了她微醉的娇颜,足尖着力,疾如闪电一般掠入府内。这一幕落进几双发愣的瞳孔,都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几乎以为那是幻觉,那个人真的是他们的主子吗?当然,这一幕也落进燕七那双诧异不解的精眸。他本来在落轿的那一刻就要离开,可是出来之人让他止住脚步,也因此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一幕,难道,郡主与耶律皓南以前就曾相识,可是为什么。。。。。。乱了,真的乱了,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在角落怔然片刻,他飞身离开。

    酣醉中的排风,忽然感觉自己被一道熟悉的清雅气息包围,轻扬唇角,露出一丝安心的笑颜,将小脸贴在宽阔之处蹭了蹭,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环臂抱紧,才全然的放松下来。她一系列无意识的举动,使得飞奔中的他身形一僵再僵,内劲几乎差点全数尽泻,俊颜也可疑的换了颜色,更是加快了步伐。当耶律皓南抱着醉意朦朦的排风,停下脚步时,他才倏然惊觉,他竟然将她送回,曾经囚禁她的地方,他施力推开房门,抱她入内,轻轻震落她身上的白裘披风。

    也许是因为他飞奔之中的颠簸,使得排风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缓缓往上看去,一张摇晃着的熟悉脸孔印入不甚清醒的脑袋,她想都没想,腾出一只手,摸上他的脸,他本能的扭向一边。这下她可不依了,干脆也挪出另一只手,一并用力,强迫将他的脸扭正对着她,纤手沿着他的轮廓自上往下游移,红唇微嘟,

    “原来不是在做梦啊,嘻嘻。。。。真的是你耶。”她傻笑着喃喃自语,他还来不及反应,却忽然见她神色一变,有些幽怨恼恨,

    “可恶的刘皓南,谁稀罕你那什么破药啊,竟然不告而别,我最讨厌你了,讨厌。。。讨厌。。。。”她无意识的呓语,他彻底僵掉了,就这样楞楞的抱着她,任凭她的手在他脸上,上下其手,心中却在兀自纳闷,如果黑玉断续膏也叫破药,那这世上还有什么算是奇药啊。再看,她已再次酣然睡去,他不知道她是梦是醒,试着轻声唤道,声音不自觉的温柔。

    “排风。。。。排风。。。。”

    “吵死了。。。。”她语气似有不耐,他面色倏然一寒,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般不耐语气对他说话,她似乎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双手自发从他脸上放下,改为继续紧攀着他。

    “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冷了。。。。。。”她似乎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垂下俏脸,向他靠了靠,双手自发的从他脸上放下,改为继续紧攀着他。他紧抿薄唇,眼眸幽深,面无表情。忽然,转身,轻轻掰开她的双手,放下她。突然失去了温暖,她顿觉无所依,下意识的扯住他的衣袖,

    “不要。。。不要扔下我。。。。”她紧皱眉头,似乎有些惊惧,

    “太君,对不起。。。。对不起。。。。。是排风没用。。。。。我好想你。。。。我要回家。。。。。。回家。。。。”眼角渗出一滴清泪,顺着脸颊蔓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