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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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她外形上她是一个歌女,是一个舞女,这是她借以生存的职业!诗意浪漫,和很多作品里的女主人公是一样的;吃饭的饭碗,和现实中的有些女孩子也是一样的。但是,但是,她的确又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的。

    郑丙春觉得自己浪漫不起来,他不再是小男孩的、小年轻的人了,早就不是了。对这种马路奇遇的爱情不会轻易的动心,多少次了,他连理会都不理会,但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他不理会都不可能的!

    心底产生的一排又一排的海浪,推着他到岸边上走似的。

    他无法也不愿意拒绝心底的这一排又一排的海浪。

    忽然他彻底明白过来,对,刚才自己心底里那似曾相识的场面,那魂牵梦绕的真情的因素,那萌发于心底情感的崇高和温暖,那感人肺腑的悄然相遇知己的爱情的感觉和力量,原来就是在《伊豆的舞女》里!

    美妙绝伦的人间抒情,在他这里展开了,你真是他妈的幸福无比。

    《伊豆的舞女》他读了不下六遍,一个“情”字抓住了他的心,淡淡的、哀愁的,纯洁的,川端康成写的太深入人心了,太抒情了!

    细腻的让你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渗透着一股人性、温柔的水,这个小老头,这个口含煤气罐自杀的小老头,你怎么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情种”的发现者抒怀者!到了老年,他哪里能承受住这样细腻的、全身心投入的温情啊!郑丙春一直不能理解川端的自杀,现在,他好像彻底明白过来了。

    他把人间的真情的确都抒到了极限,可能在他感来,没有什么什么可遗憾的了,也没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了。

    郑丙春笑笑,继续对自己说:你和火焰女孩儿,你也会把人间的真情抒到极致,但不是极限――因为你绝对达不到川端的层次,他是天然的天才,你只是后天的天才而已,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后天的天才,所以,你可能不会学习川端的自杀,活得好好的,和心爱的另一半儿“汉语游戏”的有滋有味的呢!一直能继续创造出种种积极的人生状态的局面,消失了干吗呢!

    原来,不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只要是人,内心都有那么一块儿地方需要抒情啊!可是对这一点,他只是单方面相信川端作品的意义,书本上的意义。

    现在,加入了自己的这个实践上的理解和注释,他感觉自己才真切的全面理解了。只因为,火焰女孩儿的出现刷新了他全部的人生的记录和意义了。

    原来,在他的思想意识深处,他是一直怀疑火焰女孩儿的纯洁的。

    但是,你看,在分别的最后时刻,你想抱抱她,她都没有同意。这已经初步的说明这个问题了。如果说这是试探她的话,她经受住了考验,因为她本来就是如此。就是你接着提出什么“开房”的问题,她好像绝不会跟你去的。

    哈哈,“开房”这个词汇,隐含的某种生机和活力,该是多么的诱人啊!所以,现在社会上有多少男男女女的娃娃恋、生死恋、婚外恋、游戏恋,只要是正负电两级相接,只要是擦出了一丁点的火花,只要是你情我愿,那么就去开房,太容易了!容易的就像是小葱拌豆腐一样。

    太容易被人理解了,也太容易被舆论接受了。

    大家都是不把这当回事儿了。

    但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在他和火焰女孩儿这里,却是如此的艰难,最后也没有成的了!要说,最值得怀疑的她,都没有如此爽快的答应你比开房还要简单的抱抱,那么,到现在她就是不值得怀疑的了。

    倒是你最值得怀疑了:心怀叵测,图谋不轨。

    要说,你和她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处境,别说是抱抱,就是去开房,也值得理解、同情和支持了。

    但是,这个简单的事项,到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了。

    要知道,刚才她只要是往你身上靠一下,欲火烧身,恐怕不是你还是她,只要她往你的身上一靠,你俩就会立刻去开房。她那里就是招待所,房子就在身边啊!太容易了,而且人不知鬼不觉的。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痛痛快快的享受人体人工造雨的美妙机制!享受异性身体的清馨、明艳――以生理的、肉体的名义也好心理的、爱情的名义也罢,最后亲吻的、抚摸的、搂抱的、挤压的、消费的、享受的、销魂的、陶醉的都是双方赤裸的玉体美体艳体,洁净清馨,一丝不遮掩的,不亚于一顿美酒佳肴,不亚于笙歌艳舞,此乃人生一大幸事一大乐事。

    而且明一大早儿,她就走了,彼此都不用负担什么!

    但是,这,这,母语情感和动能背后隐秘的一切幸事儿、乐事儿,在你和她之间丝毫不见踪影。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儿?无法评判,无法下结论。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越来越认同这是好事儿。

    因为,她为她自己赢得了自己的清白、纯洁和忍耐,真诚的爱情也许就会随后而至。那么,你还怀疑她什么呢?这个虽然不能说明全部的问题,不能说明最后的问题,但起码能得到初步的印象和结论:她还是很正派的女孩子。

    起码不是那种所谓的什么“鸡”。

    绝对,根本就不是。

    那么,她的让你抱抱,那自然就是一种可爱、一种真情的自然流露了。那么,她就是川端笔下舞女的真情一类的界定了,而不是社会世俗意义上的“随便就去开房”式的滥情了。

    可惜,自己错过了一次可爱的机会――那时你当然是不敢的,而且你对她正颇具怀疑之时呢!

    他也才真正的明白,当一个作家以自己的切身体验和心灵感受写出的作品,是如此深深的打动异国读者的心,使他真情涌动并落实到地面,他的作品如此不朽,如此飘洋过海,原因究竟在哪里,原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顽强的这样!

    他的解释只有一句:不是这样都不可能!

    只是火焰女孩儿比舞女更能打动你心的是语言,是她的母语情感以及情感后面的母语动能。这个是情,更是情,不是一般的情,不是过去时代的情,而是特殊的情分,与现实中的形态完全不同,当然来源于现实,干的事超越着现实而已。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5月3号天刚亮,郑丙春就起了床,简单的洗漱,穿戴好,他就一路小跑着到校园门口,等了有好大一会儿的功夫,打了一辆出租车,奔汽车站去了。

    他心底就像是有一个小鬼儿不停的催促自己快点。

    那它就是爱情的小鬼儿。

    有一件事情,他太后悔了,后悔的都不愿意说出来了。

    但现在他坐在由学校驻地向市区的边缘地带汽车站开的出租车里,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回想什么,那么,这间后悔的事儿的闸门就徐徐在他脑海里,在他心底打开了。

    而且他有一个特殊的本事儿:一边后悔,一边就这样默默的悔断肝肠的后悔,一边又能若无其事的跟司机师傅上天入地的时不时的聊天。

    什么后悔的事儿呢?

    他对自己说过看过《伊豆的舞女》不下六遍,那天大清早三点多,他睡不着,趴在宿舍的窗台上,那是跟这部作品里的高中生学的,对火焰女孩儿的“想入非非”也是跟那个高中生学的,学到自己的骨髓里去了,因此,郑丙春此时十分感激川端康成,他太伟大了,在他死后这么多年,他把这种趴在窗台上对一个“似是而非”的陌生的女子的真情的眷恋,由日本几乎就是平移到中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青年身上了。

    既然是学了这两招,学的如此传神,如此刻骨铭心,那么,你还有其他的生命后悔的吗?有啊!那就是,关键的那一招儿,你没有学来。

    哪一招儿呢!

    伊豆的舞女在高中生离开前,到码头默默的坐在岸边,遥望着高中生的离去沉默不语。你呢!在火焰离开的前夕,你为什么没有前去相送?

    他那时确实想这么着了,但是,他趴在窗台上,迷糊过去了。

    等他醒来,跑到学校招待所,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她,一问看门的老头,说车已经走了,追怎么也来不及了。

    这一招儿,最后的一招儿,难道不关键吗?

    太关键了,但就是被自己给错过了。

    <_4460.htmbr/>  心不诚的缘故。如果心诚你绝对不会迷糊过去。

    郑丙春这个后悔啊!假如那天清早,他去送她,她看到了远处的你,她心底一定很高兴的。她看不到你,她当然失望了。一失望,她就会取消她自己断定的她和你相遇时奇遇的论断,郑丙春当然记着呢!所以,郑丙春悔到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步,并为此:寝食难安。

    即使那天,你不能到她身边去,即使她看不到你,那么,你可是去了,你心里就会没有什么遗憾,就会安然的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