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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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袁小秋来到大学城旁边的牧羊村烧烤城。

    她看到海水先生坐在一种山东人称之为“马扎”的小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烧烤的炉具,里面烧烤着一排,托盘里还摆放着一队,那鲜红的羊肉,像整齐划一的士兵整装待发一样,集体的等待检阅。还有一瓶啤酒和一灌儿饮料。

    “呵,好香啊!”袁小秋坐下了。伸手就去拿一串儿。

    “小馋猫。”郑丙春笑着说,但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说怎么可以这么跟她说,这不是骂人吗?一想,又不是,是她的对你的亲近的说辞做法感染力你,你也说出了调侃一点的没有距离的话。

    “评价准确。”

    “你喝酒吗?”郑丙春问。

    “有饮料,那就喝饮料好了。”

    郑丙春给她开启了饮料,吃了一口烤串儿,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喝了一口,“你的歌儿唱的不错。”

    “这么说,舞呢,我的舞跳的不怎么样来?”

    “也不错。”

    “别谈已经过去的事情。”袁小秋自己倒了杯啤酒。

    郑丙春吃惊的看她,“你,喝酒?”

    “为什么不呢?”

    “刚才我问你,你说不喝的。”

    “现在想了。”

    “在我老家很多女孩儿喝酒,但在山东这儿,我好像没见过女孩儿喝酒。”

    “那么,见了我这个个案,就消除了你一种迷信式的偏见。”

    “偏见还有点,但迷信,我怕你喝醉――”

    袁小秋哈哈笑,“不会是担心我太过具体,喝醉了会失去了某种分寸吧!你怕你逃脱不掉?放心吧,我的具体总是喜欢与抽象比邻而居,虎口偷生却安然无恙,风吹浪打胜似闲庭散步,任何情况下都是这样。”

    “一句能回答的你却整出一大堆,就好象我们在煮酒论英雄似的,服你了。”

    “那你也论好了。”

    “我,知道我,论不好,我刚刚入道,不像你在路上多时了。”

    袁小秋嘻嘻笑着,“我听着这话,不太对劲儿,直接批评我好了,我权当是免费听教授的课。”

    “咱俩,我看,说不定是谁在免费听谁在授课呢!”

    “什么?我在给你上课?想想我都偷着乐,我可要偷着高兴了。”

    “好了,我不愿意再云里雾里的谈什么抽象具体了,腻味儿了,什么语言汉语的,把我的_4460.htm头都给搞大了。我在学校里还谈的不够吗?我们打开天窗说点朴素的、一针见血式的、一锄头下去就能刨得个金块儿的话吧!轻松一点!”

    袁小秋哈哈笑,“那就刨吧,不过,刨出的金块儿可都归我啊!”

    郑丙春笑,“好,咱们,咱们,就来个有酒同乐,一醉方休?用带着泥土气息的语言的锄头刨出一块块儿金子,都给你。喂,小伙计,再来两瓶啤酒。”

    “你别要那么多酒啊!我只是喝一杯,然后喝饮料――我只是借助仅仅是一杯酒的数量就能唤醒我生命的质量,就是这个意思,一杯足够。”

    “我知道你能拽――像鸭子一样的能拽,我说过了,我们别玩绕口令了,我玩不过你――我已经承认甘拜下风了。”

    “哪里――”

    “不过,我真的愿意听你说话,像是音乐一样,我不用听歌儿了,是享受。”

    “我也是这样。”

    “我甘拜下风是暂时的啊,等我缓过劲儿看我怎么拽转你。”

    “好啊!我等着好了。”

    “不管怎么说,我这么多年专门学的知识,多少不论,但绝对比你系统,比你专业,我就不信我的抽象会在你的具体面前枯萎,你的具体会有哑口无言的那天你等着好了,小丫头。”

    “你学的也绝对比我多。所以抽象对具体,不会轻易言败――因为你对我还不太了解,就像具体对抽象不会轻易言败一样――因为我对你也是不太了解。我本来也不想和你比试什么的,你刚才是想很快逃离的。”

    “你能看到我?在黑暗中。”

    “我肯定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承认,是的,说吧,你为此会怎样治罪我?”

    “很简单,那就是让汉语牢牢的拽住你,就像是天穹一样完全罩住你,不让海水深表怀疑和意志不坚定的蒸发掉。”

    郑丙春哈哈笑,“我承认:火焰小姐成功了。”

    “你不要叫我小姐小姐的,我讨厌‘小姐’这个词汇。”

    “哦,理解,这个称呼确实很滥,那就叫火焰女孩儿怎么样?”

    “我正在考虑一个新的词汇,很长时间了,但一直不太成熟。”

    “新的词汇?你发烧了吧?我是说,你真的被汉语给烧着了?”这在郑丙春看来,一个唱歌跳舞的女孩子不满意“小姐”的称呼,暗地里发明、制造一个新的词汇呢!那么,我们这些学语言的成了闲人,还不如你一个社会小女子了吗?太不可思议,太夸张了,也太小瞧老师们了。

    “当然。与所有的发烧友相比,我最愿意当的就是汉语发烧友。就是每时每刻都希望被烧着呢!”

    “我知道我使用的是汉语,但是我可不希望被它烧着。”

    “只要是中国人,就都有被汉语烧着的可能。”

    “我始终感觉你的情绪有点特别,把汉语好像不当成汉语了。”

    “汉语当然是汉语,这是最基本的认识,我不但是使用者,还是爱好者,还是发烧友。你始终满意而且唯一满意的就是使用者这一个界定吧!这是我跟你的一点差别。”

    “好妹子,我体无完肤了,在你面前。”郑丙春的心底确实疼痛起来。

    “你想的多了。”

    一炉烤肉很快就被她俩消灭了。郑丙春又要了一炉。

    忽然,郑丙春的心底,他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一开始是微微的疑问,然后是浅浅的烦躁,接着他好像焦躁起来,好像失去了控制。人的心理的变化并不是没有波纹的水平面的,悄然间这个水平面就起了皱纹。

    郑丙春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一直在观察和感受周围的环境,感受着什么――这是什么鬼对方?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是一时的糊涂,怎么能来这个鬼地方?而且,你是和什么样的人来这个地方?传到同学的耳朵里,可是丢老人了,而且大家也许还以为你干了什么不干净的勾当呢?

    谁知道这位火焰小姐她,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对她了解吗?就凭着诱惑人心灵的语言,可是你能验证她语言的真诚度吗?你感觉真诚而实际上未必如此。你怎么堕落到这个地步呢?

    一个具有知识分子身份和气质的高雅的抽象的人,怎么能堕落到污泥得不能再污泥的具体的环境里呢?多么可怕的堕落啊!

    刨出语言、汉语的激情,感受一下你身处的这个环境,够人厌倦的啊!什么语言不语言的,难道她真的就是语言天使?难道语言就真的能遮蔽一切都污浊、黑暗?难道她真的就是这样纯洁的只有语言,只有汉语?见鬼吧!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社会上的语言骗子有多么多?你就能保证她不是吗?她说的,就算她知识丰富,但这又怎么能证明她不是用语言做“歪事儿”的人?这个女孩子,一笑一颦的,心机多么不一般!

    天呢,你怎么才认识到这一点?但是,没关系,不晚。

    他心说:火焰小姐,哦,火焰女孩儿,你怎么就这么具有一股天然的自信?真的以为我是一个单纯得如同沾着泥土的锄头?一锄头下去就真的能刨出金块儿?真的以为就仅仅凭着你巧舌如簧的语言就能轻易的把我给吸住,像章鱼的墨汁儿一样把猎物牢牢的覆没?真的以为从此就能轻易的消灭我的深表怀疑和意志不坚定――它们的思想和肉体一同被消灭?

    真的以为我会被你的语言动能和母语情感完全给迷住了双眼和心窍儿,而成为语言的奴隶?真的以为你诗性一般、流水一般的表达母语就能把我整个的一个大活人也顺水流走?

    就算是你展现了母语的形象和流线型的魅力,那么,把它们留下好了,它们本来就不单单只是属于任何个人,我也不必向你支付任何学费!

    你要真是这样想啊,真这样用语言来迷惑我,拉我他妈的下水,火焰女孩儿啊!你太狠了点!再说,我也不会被你拉下水,你太小瞧哥哥我的心机了!@哼!你是谁呀!搬块儿豆饼照照吧!

    别忘记,你首先是一个,是一个小姐!而且还是社会大学里的“小姐”。

    “小姐”这个词汇,连同大街上的女孩儿们,含义是太丰富,太丰富了。谁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别看你反对“小姐”这个称呼,但是,仍然不会耽误我对你的怀疑!也许,你还真会政经呢!厉害,厉害透了啊!

    拜托了!险些上了你的当啊!

    该来个暂停了,把什么语言、汉语先放在一边,晾不坏,不着急。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对事情特别敏感的人,也不是过分挑剔的人,但是,他周围的环境确实十足的促成了他的向特别敏感和过分挑剔的转变――这好像由不得他自己的主观心愿。

    这一切是迟早要来的,环境的污浊只是加快了它们来临的步伐。

    你单凭语言这一通表演,在陌生人面前,必遭质疑。

    但还是先忍着点吧!我干吗要急着捅破你这张纸呢!

    还是等着你自己暴露,自己露馅吧!

    我才不得罪什么人呢!任何人,能不得罪的,我都不去得罪他。

    但是,忽的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天外飞来,重重的砸在他心底,把心脏给砸出个大坑一样,好大的一个坑啊!郑丙春看得一清二楚的。好吓人的大坑啊!

    哦,什么东西由量变飞跃到质变了,他像是一个从一出生就能直立行走的现代人,突然就退化到一只毛茸茸的猴子的模样了似的。

    他开始了野性的行动,开始了野性的呼唤了!

    哦,他就是杰克伦敦笔下的那条大狗巴克!

    于是,郑丙春觉得自己特别的心烦意乱起来,像是他心中的一瓶子醋,猛的被外力打碎,七零八落的,从前是封得严严实实的醋味儿,不可辩驳的不经思辨的就完全暴露在流淌在空气中了。

    好酸好酸的醋啊!酸的他就像是有台巨型的推土机猛的开到自己的口腔中,不由分说的把他所有的牙齿连根儿拔掉一样。

    看你能忍得住吧!

    好像,不,忍不住了。实在啊,是忍不住了。

    他难以抑制住自己的野性的呼唤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内心、精神崩溃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