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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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一点,郑丙春还在写论文,激情似火的驳斥后现代语言哲学家罗素、维特根斯坦师徒俩对前现代辩证法哲学家黑格尔的批评,语言学派企图用语言而且仅仅用语言来颠覆黑格尔的抽象价值体系――不但在内容上抽象,在语言上也是抽象色彩。

    按理来说,他专业就是语言哲学,主要学习的就是这师徒俩的理论,他直接就是这师徒俩的学生,他们就是他的精神导师,他本该维护的是师徒俩,而不是黑格尔。他本该反对的是黑格尔,而不是这师徒俩。

    因此,他时常揶揄自己: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没良心的,拿导师的血,供养另一头巨狮,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

    但一直以来,他偏偏站在黑格尔的立场上,维护的是黑格尔,反对的却是这师_4460.htm徒俩。只因为他太喜欢黑格尔的抽象理论了――把语言的因素压缩到完全被忽略的程度。他太喜欢黑格尔深邃的理论的建立在晦涩难懂语言基础上的神秘性和魅力了。

    他支持黑格尔的原因就在于黑格尔的语言虽模糊,虽晦涩难懂,但是后人无法望其项背的、无法超越的“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理念,正可以增加抽象哲学的神秘和色彩,可以演绎出许多推动世界认识自己本质和形式的原理和力量。至于语言表达问题,好像身处其次。

    使哲学可以变成一个披着黑纱的修女,在“抽象”的人间海洋中畅游而不知归返,而不应该是语言的雄辩家――把什么话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清二楚了,生动活泼了,把玩语言就像借用一个旋转的舞台把玩太阳的七色光一样,把七色光转动的呼啦啦直响,也许这并不符合抽象的规定性。

    他因此把语言抽象成了一种外壳,徒有其表的外壳,而内里却是干涩苍白,他把这当作是抽象的一种美感。现实世界里的所有的一切之美,在他看来都具有这种抽象的美感。

    人们只关注事物的抽象性就足够了,而具体,只是抽象的陪衬。

    虽然黑格尔说上帝死了,而且上帝连同黑格尔本人都死了,虽然郑丙春听到过自己对自己说过,你们,死就死吧,不过你们的阴魂还在嘛!但这不中断他痴迷于一条道上跑到黑,还没有到黑得不见五指的地步――尽管他的思想深处好像有些东西危机四伏,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语言的确并不总是安分的,就和思想本身一样。所以,当他意识到他的阻力面,他就对语言的所谓能动性一直就是刻意的压制,甚至是无情的打压。

    因此,他拒绝其他具体事物的调节和协作,例如他对中国文化和哲学先人满生敬意,但好像只能是远而观之。他不是不了解,不是不热爱,而是在中外哲学乃至文化之间的桥梁纽带中,总好像存在着某种类似于人为的断裂,实际上也是语言的差别与断裂。

    那么,就有必要重视语言问题吧?当然。但是他,说真的,他觉得自己还远远没有进入到这个角色中,离重视还远着呢!

    再如,对于语言,他称得上是自己认可的半个语言学家,但他对它到目前为止只有高高在上的抽象性的认识,只是理论认识,一套一套的,与实际生活中的对话是断裂的,是出于学术研究需要的哲学意义上的语言观,毫不客气的蔑视或者抹杀它的具体性――鲜活生动,挚爱丛生。

    而且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惯于把语言禁锢于所有约定俗成的原生状态,认为语言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性的事物,因此他对语言的认识是徒有语言的外壳和深奥的抽象体系,而几乎没有语言的情感。

    真的,郑丙春一直这样认为:如果把语言的神秘性剥光,把语言的激情全部调动起来,让语言这样简单的本能的东西富含生命力、影响力和辐射力什么的,乃至当成生存本身的哲学问题,例如他反对“用语言做事儿”的观点,那么,哲学的乃至这个世界的全部,一点神秘感和优越感都没有了,那么,这个世界对他痴迷的“抽象”情怀还有回头率吗?

    正如此这般激情似火的“吃里扒外”之时,这时,袁小秋敲门。

    一次,间隔,再敲,再间隔,再敲。

    郑丙春终于听到了,他没打算抬头,从牙缝里轻轻挤出两个字:“进来。”

    他背对着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抽象的世界就他一个人――无论是有没有敲门声,他一直对此都是确信不疑。连他敲击出来的方块字,在他看来也丝毫不是什么语言文字,而就是抽象本身这个东西。

    “你好!”袁小秋说。

    “把报纸放到桌子上吧!”郑丙春头也不回,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送晚报的。

    袁小秋楞了一下,然后笑了,“报纸?”

    “谢谢!”郑丙春还是头也不回。

    “不用。”袁小秋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多余。

    “为什么?”

    “没有报纸。”她的声音沉着冷静,心还在兴奋的乱跳。本来一路上她对他的向往已经一车两,现在从背影上看,这位哲学家也够伟岸的――身材。

    “哦,那么,那么――”他敲击完一句话了,话却还是缩在半截儿。

    袁小秋头靠在床头边,看了几眼郑丙春的后背,开始看看博士们的宿舍布置,简洁清爽的室内基调,与知识的素雅色彩很般配。让你并不费力的感觉到这位主人,他有一颗热爱生活的清爽的心。

    但她一眼就注意到窗台上的阳光那么好,可是连盆儿花都没有,缺少点什么似的,但这倒似乎与博士们的抽象的知识氛围很般配了。

    鲜花是多余的,就是说?想到这里,袁小秋笑笑。

    郑丙春没有理由停止话题,“不是报纸,难道是翅膀吗?”

    翅膀?袁小秋笑了,立刻感到她的笑沿着身体的某处纰漏,像是水一样猛然渗入到骨髓中了似的。

    这个叫“翅膀”的东西好像倏的一下钻进她的体内,并迅即一左一右安在她的真翅膀下面,外人看不出,因为它们是隐形翅膀了,带着她的想象飞起来。

    她似乎真的飞起来了。她脑海里出现翅膀的种种外形,羽毛粘附在上面,清晰可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她迅即明白:能在这样的场合毫不顾忌的、不计后果的说出“翅膀”这个词汇的人,他的身体上精神里,肯定长有不止一副摇摇欲坠的“翅膀”了。

    母语的形象,母语的诗意,母语的意味无穷――仅仅是短短的两个字足以。而且,这两个字从郑丙春的喉咙里溜出来,附带着声音的魅力,让她一下子就像是抓住了母语的灵魂一样:兀自陶醉起来。

    第六感觉明白无误的点拨她:瞧,这个人向你的掩体里投掷手雷呢!

    好了,就“翅膀”这一个词汇,就足以给袁小秋定下一个内涵丰富的“程序语言”,看来她的用语言做事的基调完全可以确定了;仅仅就这一个词汇,从大博士的嘴里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倏忽溜出,足以说明他并不只是知道长有身体的翅膀,还长有精神的翅膀;仅仅就这一个词汇,足以表示出他不是她据常理推导出来的一味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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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小秋走到窗台那儿,经过郑丙春的身边时,她没有看他,就像是他不存在一样――她好像步入的是无人之境。

    然后,她微笑着轻轻的说,“是翅膀也未尝不可。”

    郑丙春倒是停止了敲击,镇定的看着窗台旁的女孩儿,禁不住心底一惊。

    “我不认识你,你走错了――

    袁小秋猛然想到该问他一个问题,“你是,你是抽象哲学家郑丙春吧?”

    “是的,但我不是什么抽象哲学家,请你不要打断我!”郑丙春说,“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在抽象中,我不认识你这个具体。”

    郑丙春原以为他这样说出“翅膀”这个词汇后,女孩子就会有事儿办事儿,有话说话,不会对抽象的话题感兴趣,甚至把你当成是一个哲学疯子,然后走掉――谁愿意和一个疯言疯语的人多说话呢!

    既留有余地,又不伤人自尊,还能迅速摆脱抽象被具体干扰的麻烦,这是他打发一个他不欢迎的具体的不速之客的美妙方式,哈哈,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发明。

    这是他的一个经验之谈,他如此自作主张,满怀诗情的替“抽象”这个主人打发“具体”这个客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翅膀,就这样成了值得郑丙春骄傲的“抽象”的杰出创意,也是他打发人走的杰出创意。

    袁小秋笑笑,也不回头,“但具体就是游离在抽象之外,也会认识抽象。”

    郑丙春愕然,站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认识我?”

    袁小秋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儿见过的老朋友――他的表情,他脸上的气息,有点太可爱了。

    就这样语言的闸门在袁小秋的心底一点点的开启。

    “你倒是说呀,怎么认识的我?”

    袁小秋身体里的汉语的迫击炮闸门再也囚禁不住,索性就让它们化成洪水,冲出来吧!你给我一副翅膀,好,看我的,我给你一座城池。

    这个,还不简单!

    于是她说,“具体在自我介绍,它有胳膊有腿儿有面目,它依托于大大小小的河床,却不知疲倦的流向海洋。它外表上肤浅不引人注意,但内里却总有那么一点不平凡之处,被抽象念念不忘,乃至被抽象按伏在地大喊一声你跑不掉了,你安心的呆在我的城堡里别动!我不认识你――但是从现在开始,认识了。”

    喔!你自己倒没有疯却引来一个疯子!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女疯子!

    天呢!太不可思议了,乾坤几乎倒转了。

    语言的,汉语的声音!哦,声音里的音乐性,韵律操一般的旋律与节奏!被她说的抑扬顿挫的,哦,这声音里的形象,什么东西栩栩如生,亭亭玉立;哦,声音里的诗性,余音袅袅绕梁三月不知肉味儿;声音里的流水,涓涓溪流顷刻间聚成滔滔江河,奔流到海不复回。

    语言的冲击波――汉语的水流一般的冲击波,像是不请自到的久旱甘霖,从头到脚把郑丙春给浇了个透彻,就这样出其不意的被浇个透彻。

    天呢!你一边骂她是疯子,一边你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他顿时感觉自己心底有开关一样的暗器在徐徐打开电视屏幕一样,二百个频道的节目顺次而出,精彩和心动的画面立刻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郑丙春心底好像是不由自主的说:“汉语,这汉语是人,还是水?是水?还是音乐?”

    郑丙春惊呆了,被袁小秋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以及夹杂在声音里的面目表情,以及她的面目表情里的声音的诸多丰富宝藏的魅力,惊呆了!

    好像有一把火钳子一下子就把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给夹住了,让你整个一个大活人丝毫动弹不得!

    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的迅猛,如此的自然,如此的魂牵梦绕!来的是如此的不动声色,就把他这个学贯五车的大学子轻易的俘虏。

    郑丙春笑津津的看着她,“你,你不会是上天安排到我这里表演声音的吧?我可是先向你声明:我没有在上天那里预订这个表演。而且,我又不是什么相声演员,没法儿和你登台表演,而且,我讨厌表演,尤其生活里的表演。”

    袁小秋慢慢回转身,“声音,表演,声音表演?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主谓词组。这大概是你的发明。我喜欢这样的发明。”

    “你是一个不错的配音演员――如果你从事这个工作。”

    “这是你的偏见,与表演无关,我喜欢听听自己的声音,更喜欢听听别人的声音,当然,这声音在特定的场合不应该是三言两语或是苍白无力,这,只是习惯,我的汉语表达的习惯而已。”

    “这么说,我给你提供了这个特定的场合了?”

    “好像是。”

    “如果我和很多人一样,初次见面喜欢言简意赅;如果我和很多人一样,把你的这些声音界定为多余的甚至是华而不实的废话,如果我对此固执己见,小姐,你现在岂不是难堪之至?说吧,你对此如何解释?你不会干涸的像是相逢了旱季,不会枯萎的像是流落到了秋后,不会凋零的像是遭遇了蝗灾!”

    说完这些,郑丙春对自己大吃一惊:怎么,你真的被她调动起来了?如此优美的语言词汇的争相喷涌,想不到你还有这两下子!也这样的“疯”呀!

    袁小秋满意的笑,“你已经替我解释了,完美的解释了。”

    “此话怎讲?”

    “习惯,你和我的如此表达,都是母语的习惯。”

    郑丙春点头。

    “转向正题。”郑丙春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不认识你,而且更没有邀请你。这是一个小玩笑――相对于世界的巨无霸来说。”

    “你是奇怪具体的不请自来?还是把抽象当作假象,质疑和批判具体的不请自来?”

    郑丙春眨眨眼睛,“我喜欢具体的不请自来,这是抽象作为一个事物与生俱来的一种品质,也是一种我们生活的态度和目的――我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力量能拒绝具体的造访――如果我们能真诚的面对抽象,如果具体的非凡之处能被抽象震撼式的发现,如果抽象以动心的名义按伏住具体的一角的话。”呀!你怎么也跟她学,学的这么快,把汉语表达成流水了,只是不如她的形象。

    “看在孔夫子的面上儿,我们的母语表达别来流水,而来点形象的吧!汉字的象形意义可是世界领先,而且也是顽固到底!”

    郑丙春笑的有点难堪,“流水也好形象也罢,起因都是你的表演。”

    “我再说一遍:我这是习惯,不是表演。”

    “好吧,我尊重你的习惯――前提是保持怀疑。”

    “可以!我喜欢汉语的形象性胜过流水性,反过来也可以说,我喜欢汉语的流水性胜过形象性。”

    “这么说,二者都喜欢,我也是这样――只是我被你发现和挖掘,被你醍醐灌顶,被你一朝点拨,我不甘心,死不瞑目。”

    袁小秋笑,“你是‘抽象哲学家’嘛!你可以发现和挖掘别人――不动声色!”

    “那么你呢!你是‘具体哲学家’嘛!而且,你诱发了我――”

    “可别是诱发了你的精神――”袁小秋停留下来。

    “没关系,你的语言表达的方式和内容确实诱发了我的精神危机,确切的说是诱发了我的语言危机,再确切的说,是诱发了我的汉语危机――综合起来说,诱发了我的抽象危机,乃至诱发了我作为一个人的内在的某种危机。例如我一直以为汉语的形象性死的差不多了,汉语的流水性的审美气质因为功利性的破坏,犹如脱缰的野马,利欲熏心,变得漫无边际的废话连连,能指与所指黑白颠倒一般,没有理由不干涸,它难以飞流直下三千尺,难以扬帆远航浩浩荡荡千里走单骑一泻千里。”

    “哈哈,你不是被诱发,而是在爆发。”

    “爆发?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是的。”

    “那么,我该感谢你这个具体给我的爆发,太感谢了,我突然间感悟到太多太多的东西的冲击,跟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具体原来很可爱,很可爱。能诱发我的语言危机乃至抽象危机的人,我愿意称她为我的大师。”

    “哪里!你的抽象是海洋,我的具体是,海水,再具体说,是一朵小小浪花吧!”

    郑丙春自豪的一笑,“海洋包容宇宙一样大的浪花。”

    袁小秋的脸微微泛红,“并不是所有的西风都能压服住所有的东风,并不是所有的绿叶都得需要红花来陪衬,并不是所有的海水都甘拜海洋的下风,例如浪花,比海平面高,开了花的那滴海水就叫浪花,海洋有一瞬间无法包容它。”

    “我宣布所有抽象的海水对一朵具体的浪花,甘拜下风。”

    3

    袁小秋淡淡一笑,“打住,我来,不是跟你铺排汉语的形象和流水的,抽象与具体的,我哪儿有这个雅兴!再这样抽象下去,我非抽风了不可。”

    “我们都抽风了!”郑丙春哈哈笑,“可是,你有这个雅兴,不是一般的有,很是很有;不是你自己有,而且带动了我有;不是我们自己有,而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时代、我们的国家先有、更有。你――”

    “呵呵,即使我有,只是习惯,小小的习惯,还上升不到国家意志,所以,我们别――”

    “但是,我喜欢。而这绝对能上升到文化的层次,可以成为民族的气质和风格、性格,真的。你是一朵非凡的、习惯性的浪花――”

    “呵呵,习惯性的浪花?值得把玩这个词组,但非凡嘛!过奖了,大博士,冒犯了,请别见怪。”

    郑丙春的脸红一块儿白一块儿,脑门微微冒汗,“快告诉我,你是哪个系的研究生?是中文系的?我怎么不认识你,早知道如此,我早跑去会会你呀!”

    “抽象抬举了具体,谢谢了!”

    “你认识黑格尔和罗素吗?”

    “和他俩间接的握过手――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

    “足够了,那么你对哲学的感觉?”

    “我身体里的一只猫头鹰――夜半十分促使我反思人生。”

    “我说足够了就是足够了。你来,就是专门告诉我汉语具有形象性和流水性中国人不该忘记?谢谢你,但是我告诉你,即使我没有邀请你的话,那也要谢谢你,非常的谢谢你,完美无缺的谢谢你,确定无疑的谢谢你。”

    袁小秋看着云里雾里的他,心说:原来,一个高学历的男人的自信心,居然可以被一只猫头鹰弄得摧枯拉朽!“你是没有邀请我,可是有人间接指派我非来邀请你不可。”

    “谁?看来,我连这个人一并要感谢的。”

    “那是一定的,你们学校的女大学生,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难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袁小秋笑着摇头,“确切的说,我是社会这个大学校的。”

    郑丙春吃惊的看着她,“我想我务必要搞清楚这一点――你的具体身份。”

    “哦,我想起来了,别人都管她叫胡小姐,至于我嘛,到你们学校的身份是演出人员。”

    “演出人员?唱歌跳舞的?”郑丙春的眼睛像是两把剑,穿透袁小秋的脸似的。“这,不可能吧?我敢说这不可能的。”

    “我敢说这绝对可能,绝对。”袁小秋脸色严肃,“怎么,你对唱歌跳舞的有偏见还是异议?还是用你的抽象把具体按伏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郑丙春立刻收回目光,心在急速的跳动着,“胡青,又是她。”郑丙春想走走步子,但又像是不知所措,愣在电脑桌旁。“那么,你的学历?”

    “自学本科。”

    “这倒是完全有可能。”

    袁小秋坐在了一个床边,问:“可以坐吗?”与此同时,她脑海里,胡小姐那知识的优越感的样子,像云一样忽悠忽悠的飘动,根本就没有把下面的跳出海平面的浪花放在眼里,她的眼睛只顾着向云层里找寻什么。

    “你已经坐了。”他迈出了步子。

    袁小秋笑笑。“是吗?哦,我喜欢先斩后奏,但不迷信按部就班――有时候就是这样。”

    郑丙春若有所思,“你的语言习惯不是空穴来风!对我来说,是地震,是台风。我一直拒绝的,但是你来了,把它们轻轻的塞给我,在我这里就成了重重的打击了。”

    袁小秋心头一震,笑笑,“晕。”

    “对不起,首先是事实。”

    “我只是对汉语对哲学感兴趣,一直喜欢――涓涓细流,一直涓涓细流。我是哲学发烧友,是文学发烧友,是生活发烧友,一直到我是汉语发烧友。”

    “自学的?”

    “是的。学历是专利,是产品,我弄不来,但哲学以及对事物哲理性的认识不会只是某些人的专利,也不是某些人的特权,谁想学就学,这是宪法赋予每个公民的文化学习的人权。”

    “好一个旧瓶装新酒的人权观念!――”

    “旧瓶装新酒?”

    “别打断我,我的思维具有不可逆转性――学历是专利?哈哈,经济,筋道儿的说法。看来,你早饭肯定是兰州牛肉面。”

    袁小秋笑得开心,“像朝鲜面那样的筋道儿,还是像牛蹄筋那样的筋道儿?”“我宣布,我也成为一个汉语发烧友,正式的成为。因为,它更是我们中国人的旧瓶装新酒的人权!我发烧了,身上,不,是心灵都烫着慌!哦,谢谢你,十足的谢谢你!”

    “谢什么?”

    郑丙春神秘的笑,“谢谢你,你用汉语这把无形的火,顺便烧了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