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子的问话打断了银七的思绪。
“没有，我只是有点冷。”银七的回得牵强而没有的气，她真的是冷了，这会说话的时候，不断的上牙磕着下牙，声音不停的颤抖着。旁边一只手从背后探过来，扶上银七的腰。
“不。”银七说话时，就像那种底气不足的小媳妇。
“你不要犹豫了，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去，你又何必还在意那么多。靠过来点吧，否则你要是冻死了，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也就走不到头。”
银七没有说话，她迟疑着向利子靠近了点。女人是水做的，男人就是溶化女人的那一团火。利子身体弯曲的弧线刚好够银七的腰钻进去。他的体温交叉着缠进银七冰冷的身体。银七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不好意思，她颤抖着。或许是为这黑暗的地道世界里，等待着她的未知命运。
寂静，无边的寂静，伸一下手指就可以够到的水面上偶尔传出汽泡声。吐泡泡的是刚才缠绕在脚上的长长物体吗？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足以催毁一个人的意志，从根本上毁掉一个人。信也不知道，终点会在什么的方，就像沈从文在边城中最后讲到的那样，对于银七与利子而言，他们的希望也许就在前面伸手可及的地方，也许在生命的终结点都没有办法触碰到。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把人逼疯，似乎只有放声呐喊，让声音无孔不入才能小小的消减心底的郁闷。
银七没有，她怕，怕招来黑暗里看不见的妖魔，利子的体温传到身体里，就像沧海一粟，以鸡蛋碰石头的顽固抵抗着无边的寒冷。五月的天本来就没有褪退春的寒意，这分不清方向的地底更是极度深寒。
寒冷无孔不入，它们带给银七心底最原始的恐惧，利子就是唯一可以抓得住的那根救命稻草。一点点的靠近，心底的那份原始的羞涩很快溶化在对温暖的渴求里。原本冰冷着的两个人，竟然真的在相互依靠间产生了小小的暖意，小小的温热在身体里升腾着，有如燎原之势的星星之火，原本冰冷到极点的身躯竟然奇迹般的恢复过来。
试着踮着脚尖往下面的水里一伸，冷冷的水几乎冻伤脚的神经，刚刚上来的时候，水绝对没有现在冷。温水煮青蛙，如果不是刚好碰到了这块突出的石头，无论是利子还是银七，只怕都已经在不变冰冷的水中冻伤了神经，成为这水下的亡魂。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
“你有没有感觉到？”
“什么”
“水越来越冷了！”
“是的，水位似乎也在上涨！”
短暂的沉默着，利子抱着银七的手更紧了些。这只是生命的末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最起码的怜悯。银七没有挣扎，反而换了个姿势，老老实实的趴在利子的腿上。亲密的姿态让小小的石块减少了些拥挤。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吧？”
“问吧！”
“你帅吗？”
“扑哧！”很显然，利子没有想到银七在这生死关头会问出这么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你是不是感觉我这个问题很无聊！”
“呵，我是在想，如果你要是帅一点，我就可以安然的享受这种状态，如果你老一点的话，我就把你想成我的爸爸，这样我的心态会平衡一些的。”
“我要是个年轻的丑男你会不会嫌弃？”
“不会，总会抱个大叔好一些！”
“说实话，在上面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看清你，不过你真的很勇敢。”
“真的啊！”
“真的。”
沉默中掺入淡淡的自嘲与幸福。两个人都回想着在大巴车即将掉下湘江，惊心动魂的时刻，一个小小的女子，拉起了几十人生死之弦。可是现在，面对着不断上涨的，刺骨般阴冷的水流与黑暗，又有谁能拉起他们的生命之弦呢？
“其实我并不是很忌讳生死，大学时，一向很疼我的爷爷突然离世，我本来很伤心的，可是当我见到他安祥而宁静的遗容时，似乎就突然意识到，平静的死是人生终点的幸福。”
“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孩子，不忌讳生死的人总是了不起的。”
“嗯，不用等到这水涨到我们的头顶，我们就会先被它的寒冷冻死的。你怕吗？我们先好好休息一下，等这水一涨到我们的脚下，我们就顺着水向前游，银七，到时候不管有多soudu.org冷，你都不要放弃往前游，有时候希望离脚下的路只有一步。”
“嗯，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银七说话时，心里深深的感动着，这时候，这个人姓什么，又是不是大叔级别对她来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漫长得看不到希望的黑暗里，一起走过的艰难。想到这，银七主动抱住了利子的腰，他很瘦，可是瘦瘦的身体上似乎可以触摸到一种力量，那种经常性锻炼的人特有的肌肉力量。
脚下的不远处，水流在漫漫的涨，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拥抱着睡着了。在睡梦中休整自己，整待那个生命催发的时候，生与死就在一瞬间。
麻，麻到了极点的感觉从蜷着的脚底延伸而来，不知道是睡了十分钟还是一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冷冷的水已经浸到了脚下。
“利子，我们该行动了！”
“嗯！”利子的声音带着梦一般的含混不清。两个人相互退让着分离开来的地方，很快被冰冷的空气战据了。
全身的骨头又麻又痛，银七决定在生死一线的关头放纵一下自己的愿望。于是她伸起自己的双手，决定来个十分舒适的懒腰。就在她的手左侧的石臂上方伸出的一刹那，天地再次震动起来，两个人栖身的石块向岩石内壁一侧。
利子在第一时间把银七一扶，快得完全像生命的本能一样，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下方，两个人两耳生风，在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岩洞里飞速向下滑落。
等待着他们的是不是一洞深不见底的冰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