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人美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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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放飞野鹤

    一大早我们一家子就驱车出发,目标是三百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野鹤谷。

    野鹤谷是一处至今还没有被完全开发的原始旅游景点,最早是一群自驾游的“驴友”发现的,目前网上的资料不多,据说那里人迹罕至野鹤成群。近一个月来,选择旅游目标一直是我们讨论的话题,大家的观点是,哪里越是原始越是没人就越要去哪里,最后全家人一致同意去野鹤谷。

    朝阳初升,天高云淡。清晨的高速公路车不多。我把车棚放了下来,敞棚车的潇洒与架乘人的欢快立即一览无余。

    “哟,车开得不错嘛。”坐在旁边的楚贝表扬我。

    “当然,主要是靠感悟。你知道吗,‘感’这个东西很重要。吃菜要有口感,打球要有球感......”我把头偏向楚贝,用只能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夫妻生活嘛,要有性感......”还没说完就挨了她一拳。

    “妈妈,帅伯说的什么悄悄话呀?”坐在后排的小蚯蚓问。

    “他说,开车嘛要有车感。”

    “哦,这句话是可以公开讲的。”

    我哈哈大笑,笑得好开心。是啊,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炒股大赚,官司不亏,爱情火热,家庭和睦,人人健康......我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喊:“This_is_life......”

    楚贝和小蚯蚓也一起向天空伸出双臂:“although_it’s_not_easy!”

    老妈老爹问:“什么意思?”

    楚贝答:“这就是生活。”

    小蚯蚓补充:“来之不易。”

    ......

    车至野鹤谷已是傍晚时分。

    野鹤谷的确是一个充满玄妙的地方,大自然的原汁原味给人带来无限的神奇与惊喜。看天上,这边夕阳还没有落下,那边明月就已经升起,日月同辉,云蒸霞蔚;看地面,脚下花草团团,眼前溪潭片片,再远处,林叶层层,山影叠叠......

    身至仙境,群情振奋,一路奔波的疲惫早已不在。小蚯蚓说要去河边捡鹅卵石,一下车就拉着她外公往河边跑去。其余的人忙着安营扎寨。搭建帐篷是个力气活也是技术活,当然由我领衔张罗。野外活动安全第一,帐篷搭在了一处地势较高四周开阔的地方。我叫楚贝来欣赏,楚贝说好漂亮,花花绿绿的帐篷就像一只绚丽多彩的大蘑菇。

    老妈负责吃喝,这是一项群众放心工程,凡是她经手的事都尽善尽美。只要看一眼那只保鲜箱里的东西,就知道即将开始的晚餐是多么的令人期待:纯水,水果,啤酒,食品就更加丰富了,除了肉类和蔬菜的熟食制品,更多的是用于烧烤的牛羊肉和海鲜。

    “万事具备,只欠......”

    楚贝问:“只欠什么?”

    “只欠篝火。”

    “燃料?”

    “柴禾。”

    于是楚贝拉着我的手就往旁边的一片树林跑去。树林像一把巨大的绿伞,上面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下面枯木铺地俯首皆拾。拾柴人无需深入林中,只要走近林边就可大获丰收。一会儿工夫,我和楚贝就抱着柴禾满载而归了。柴禾堆得好高,我把它称为“篝塔”。

    小蚯蚓和她外公也从河边回来了,两人都说收获很大。他们收获的是石头,一蓝子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小蚯蚓说她捡到一块和田玉,我惊喜得刚要问,听见她补充说:几乎是;刚感到失望,又听见她说捡到一颗夜明珠,忍不住再想问,就听见她说:差一点......

    人到齐了,嘴也就到齐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动嘴”。此刻不吃更待何时!

    哦,别急,点燃篝火。

    点燃篝火无疑是最重要的内容,今晚所有的浪漫与温馨都会随着那梦幻般的火焰燃烧起来,所以点火仪式是值得隆重推出的。我提议以火炬接力的方式点燃篝火,松枝火炬,手手相传,每人手持火炬围着“篝塔”跑一圈。

    光荣的第一棒由老爹开启,下面依次是老妈、楚贝和我,最后一棒点燃篝火则历史性地由小蚯蚓完成,寓意是承上启下代代相传。小蚯蚓从我手里接过火炬,双手把它高高举起,一圈跑完就把燃烧的松枝放进了“篝塔”底部,我们一声欢呼,火苗跳跃,风烟熊熊,一瞬间火焰就燃烧成一个红红的大灯笼,直把大家的脸庞照得金光灿烂。我们手牵手,围着篝火转起圈来,一会儿顺转一会儿逆转。

    篝火其中,人环其外,星月当空,夜幕悬天,一种从未见过的画面,一种从未体验的感受......

    2.篝火诗会

    “我宣布......”我刚要振臂高呼,就被小蚯蚓打断,结果是她一声令下:“晚宴开始!”于是瓶瓶罐罐交响,筷子叉刀穿梭,大家吃不“绝”口也赞不绝口,连说好吃好喝。其实菜还是那菜,酒还是那酒,但放在这里一吃一喝,真的就与往常在家里不同了。是大自然的风把酒吹甜了,是大自然的火把菜烹香了......

    小蚯蚓吃得十分勤快,平时很少见她在饭菜上这么投入,她一边嚼着烧烤鱼片一边说:“我有一个好主意你们想不想听啊?”小蚯蚓的主意一向出人不意,往往还有惊人之举,所以大家都格外重视。

    “当然想听。”我们齐声响应。

    “有吃有喝,笑笑哈哈。但我们不能光吃不练。俗话说得好,光吃不练假把式......”

    呵,小蚯蚓又在编篡俗话。大家也顾不上有没有这俗话,就急着问她想练什么把式。

    小蚯蚓说:“我们一边围着篝火吃喝,一边进行个人才艺大PK,那不是更好玩?我提议,现在就举行一场篝火诗歌大奖赛。”

    大家立即举杯相碰,一致赞成。我当然更是求之不得,诗歌嘛,强项也。我问大奖赛有奖品吗?小蚯蚓说当然有,刚才从河边捡来的漂亮鹅卵石就是最好的天然环保奖品。

    “少儿优先,不好意思,我先来了......”小蚯蚓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一板一眼地念道:“野鹤谷里没野鹤。”

    哇,喝进去的是可乐,流出来的是佳句嘛!出口不凡,有点石破天惊的味道。大家齐声喝彩,热情一下子就被激发起来。

    老爹说我喜欢“野鹤谷”,老妈说我喜欢“没野鹤”。

    我对小蚯蚓说:“你一上来就把规格定得这么高,我们怎么办?当然‘前无古人’是不存在的,但我担心‘后无来者’将成为可能了。”

    楚贝说:“诗是好诗,但不可能‘后无来者’。看我的!你说‘野鹤谷里没野鹤’,我就来......有了,你们听好:无人区里有人来。”

    话音刚落,又是一片赞叹。

    我听得有些傻了。哟,不得了了,“野鹤谷里没野鹤,无人区里有人来”,区区两句就把人与大自然表现成“零距离”了嘛。我有点坐不住了,一开始就被这母女俩抢了个头彩,现在不是“我们怎么办”而是“我自己怎么办”了。我一向重视个人才华的展现,今天这个场合当然不会放过。

    正在我搜肠刮肚地寻找诗句时,听见有人出诗了:“一来就是五个人。”是老爹。还行,言简意赅,就是显得有些老实。又有人出诗了:“还有一辆漂亮车。”是老妈。不错,老俩口都保持了实话实说的风格,这一风格也招来一阵叫好。

    “帅伯,该你了。”小蚯蚓提醒我。

    咦,今天落在最后了。

    我有些手忙脚乱,确切地说是口忙舌乱。“嗯,当然......俗话说得好,彩虹总在风雨后,好诗一般不在前。你们知道,最后的是最难的。今天,我就来一语定乾坤吧。这就叫‘好戏压台,佳句断后’......”我拖延着时间,努力保持镇定。可是说什么呢?好诗句都被他们抢走,到我这儿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我说:“前面的诗人不是说了‘人’和‘车’吗,为了与它们保持一致,我的诗句就是......你们注意听了,我的收关之句就是:‘人车俱在......是事实’。”刚说完,我就发现口感不佳,“诗”味严重不足,意境也欠深刻,但我还是昂首挺胸,摆出一幅信心十足的姿态。这年头就是这样,只要你摆出一副吓人模样,没本事的就比有本事的要狠。

    想躲想逃的事情还是没有躲过逃过:一诗出口,众人哄笑。楚贝说什么收关之句,好像是法官在宣判,看来你最近官司打多了。老爹倒是给面子,他说还不错,听起来好像是说车展上的香车美女。小蚯蚓说还香车美女呢,简直就是人赃俱获在抓偷车贼。老妈点头称是,补充说偷的还是自行车。

    我说你们别急,这句诗要和前面的连在一起才能听出它的味道。我就赶紧连了起来:“野鹤谷里没野鹤,无人区里有人来;一来就是五个人,还有一辆漂亮车,人车俱在是事实......”没想到这一连就“连”来了更多的笑声。大家说不“连”不知道,一“连”见分晓......

    下面就要发奖了。奖项名目繁多,具体的评选示诗人的水平而定,各项大奖的评选和颁发都归小蚯蚓一人负责。楚贝建议给我发“最差诗作奖”,小蚯蚓说今天不设此奖,就把“搞笑奖”发给他吧,于是掌声响起全体通过。接着其它大奖也悉数揭晓:楚贝获“最佳创意奖”,老爹得到“朴实无华奖”,老妈拿的是“最佳配合奖”,小蚯蚓则把“最赋诗意奖”留给了自己。

    奖品果然是天然环保的鹅卵石,人手一枚,它们或绚丽或奇异,大家都喜欢得不得了。

    3.天籁之音

    这个“搞笑奖”让我耿耿于怀。我不服气,提议再来一轮。大家诗意正浓,一致赞成。

    楚贝说:“这回大家都提高点水平,别把我们的诗歌大会搞成顺口溜大赛了,诗人们要更进一步,尤其是庞诗人要大幅度地提高。为了拔高起点,就由我来开头,要求是,后面的诗人要和着我的格式与韵律。现在,你们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张口就来......星闪闪呀月羞羞......”

    哟,诗风大变,变得含蓄了嘛。这种抒情小调是我的风格,这回可要奋勇向前占得先机。几乎是不假思索,我应声即和:“情浓浓呀意稠稠。”惟恐他们理解不透,我还进一步做了解释,“你们注意了,楚贝说的是天,我说的是人,连在一起就是天人合一,尤其是我的这句,它揭示了家人祥和的意境,听听,那个‘浓’那个‘稠’......”

    楚贝说不错,还是有些水_38605.html平的。

    其实我这样做解释的目的是要帮老爹老妈一把,此刻看见二老在那里窃窃私语,正为找不到说得出口的好句子发愁,所以我就在话里有意把“家”和“人”两字发了重音,想提醒他们在“家和人兴”上做文章。

    果然二老受到启发,老爹说:“人美美呀家和和。”老妈说:“老壮壮呀少聪聪。”这两句也堪称上品,直听得我们点头不止。

    最后就要看小蚯蚓的了。小蚯蚓当然没问题,她是一脑袋的诗歌,一肚子的词语,而且越是关键时刻越有神来之笔。不过我倒是即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有时她出口成章让你不得不佩服,担心的是有时她妙语惊人让你不得不尴尬,此刻不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来。只见她瞪起眼睛盯着我们看,从我看到她妈,再从她外婆看到她外公,然后抑扬顿挫地冒出一句:“妈伯伯呀婆公公......”

    众人愕然:“再说一遍?”

    “妈伯伯呀婆公公。”小蚯蚓重复着,那神情不慌不忙的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破绽和难堪。

    婆婆妈妈?伯伯公公?......这也是诗?还竟然出自这著名的少儿诗人之口?

    我们的确吃惊不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赖于小蚯蚓在家中诗坛的地位与威望,大家都不敢做声,最后还是我怯声声地说:“小蚯蚓啊,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一直是你的忠实粉丝,你的每一首顺口溜,不,你的每一首诗歌,都是我收藏的佳品。可,可今天你......”

    “我今天挺好地呀!婆婆妈妈伯伯公公怎么了?你们没有深刻理解我的诗意。”小蚯蚓振振有辞,“妈伯伯,是我祝愿妈妈伯伯幸福美好,白头到老,方便的时候再生个小弟弟---小弟弟就别生了,有我;婆公公,是我祝愿外婆外公健康长寿,永远快乐,最好再抱个小外孙---小外孙不抱也行,抱我......你们看,这么多的内容这么深的含意,我的水平再高也不能用几个字就表达出来呀。”

    听小蚯蚓这样认认真真地一解释,大家马上就互递眼色,又一起做恍然大悟状,连称好诗好诗......

    我仍然关心此轮奖项的分配,就催促小蚯蚓赶紧公布结果。

    小蚯蚓说:“还是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最具潜力奖’嘛,归我。帅伯和妈妈,获得‘心连心’奖;外婆外公,获得‘背靠背’奖。”

    人人得奖,个个爽快,最后大家都捧“石”而归。我不大明白“背靠背”的含意,就凑近老妈身边要看她手里的奖品,只见那块鹅卵石图案简单,两条凸起重叠的轮廓线勾画出两座紧紧相靠的大山。嗯,非常恰当,老两口相依相偎,如山相靠,一生不离。

    回头看见楚贝也正在翻来覆去地欣赏着手中的奖品,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赶紧过去一看,我们的奖品也极其精美,图案同老妈老爹的那块有异曲同工之处,画面中间的两只椭圆,色泽红润,前后相交,真是再生动不过的“心连心”了。我发现两颗心下面还有一粒小圆点,正要开动脑筋为它赋予点什么内容时,就听见小蚯蚓说:“那小不点是我!”呵,小精灵!我一把将她抱起来就疯狂地打转,一连转了数十个圈,一直转到头发晕眼发花......

    最后大家一直推荐小蚯蚓再把我们的作品连起来念一遍。于是小蚯蚓让我们站成一排,她自己站在前排中间,面对眼前的大自然就饱含深情地朗诵起来。此时夜幕大开,万籁俱寂,空旷的山川河谷只有小蚯蚓稚嫩的声音在回荡:

    “星闪闪呀月羞羞,

    情浓浓呀意稠稠,

    人美美呀家和和,

    老壮壮呀少聪聪,

    妈伯伯呀婆公公......”

    ......

    4.锦上添花

    口福大饱,诗性大尽;篝火正红,情绪正旺。

    小蚯蚓又宣布篝火歌舞晚会开始。呵,好戏连台,高潮迭起!

    篝火旁边的一片草地就是舞台。随着我们的呼唤,晚会主持人出现了,只见她头戴花冠,腰系花环,花冠花环都是用草地上的鲜花编织。那是一个著名主持人,只是个头偏小。哈哈,除了小蚯蚓她还能是谁!说小蚯蚓是著名主持大腕,那可一点不过,自从她进入幼儿园以后,那里所有文艺会演的主持都非她莫属,还时不时地在电视台的少儿节目里露个小脸。

    “第一个节目,传统歌舞,表演者,外公外婆。”

    哇,有好戏可看了。早听小蚯蚓说过她外公外婆能歌善舞,尤其擅长大秧歌,豫剧也唱得好,现在就极有可能表演著名唱段“花木兰”,太喜欢开头的那句“刘大哥讲话理太偏”了,要是能用点鼻音把“偏”唱成“扁”就更有味道。

    这时两位老演员已经准备好了,外婆说为了感谢大家厚爱,今晚决定上演新节目“阿哥阿妹情谊长”。好,这首歌曲欢快抒情,如果一边唱一边表演就更上档次。果然是表演唱,两人一上来就摆出一个亮相:外公左手叉腰右手撑天做阿哥顶天立地,外婆把头贴在外公胸前做阿妹小鸟依人,然后两人齐声唱道:“阿哥阿妹的情意长,好象那流水日夜响......”表演唱重在表演,外公唱到“阿哥好比芭蕉叶”时就张开双臂表示好大的一张芭蕉叶,外婆唱到“阿妹就是芭蕉心”时就和拢两手做出好美的一颗芭蕉心。接着两人一起抖动手臂做比翼双飞,飞了两下又晃悠起来,这是唱到了“燕子双双飞上天,阿哥阿妹打秋千”。用肢体语言最难演绎的是“阿妹好比弩上的弦”和“阿哥心比蜜还甜”这两句,外婆做的是张弓拉弦,外公做的是双掌抚心,两个动作简练明确,非常准确地诠释了歌词的含意。最后结束的造型就更精彩了。当唱到“蜜蜂生来就恋鲜花,鲜花为着蜜蜂开”时,外公蹲出一个马步,外婆趁机跳在外公的大腿上,单腿独立双手打开。“啊,好漂亮,外公像只大蜜蜂,外婆像朵大红花!”小蚯蚓拍手叫好。确实好,不过......哎呀,蜂儿的腿发抖了,花中 文首发儿的身子摇晃了,快要掉下来了......我们一拥而上,搀的搀扶的扶,于是花儿继续怒放蜂儿依然展翅......

    下面就要轮到我们的节目了。事先没做准备,现炒现卖有些难度。

    我说:“阿哥阿妹被人家演了,我们只好演老公老婆了。”

    楚贝问:“怎么演?”

    “来个对唱‘夫妻双双把家回’?”

    “先别回。”

    “要不干脆来段‘夫妻二人转’?”

    “不转。”

    “陕北民歌‘夫妻识字’?”

    “不识。”

    小蚯蚓在一旁质疑:“帅伯怎么就会点‘夫妻’节目?”

    我装着没听见,继续央求楚贝:“识吧,就识一段......”

    楚贝只好同意:“那......那就识识看”

    两人说“识”就“识”。楚贝把脖子上的丝巾拴在了腰上,我把老妈的抹布捆在了头顶。两人一出场,立即就是陕北乡间地头上的一对青年壮劳力。还没等小蚯蚓报幕,二人表演唱就开始了。好在曲中人物憨厚歌词朴实,无需什么花哨动作。

    楚贝:黑格隆的冬天里,

    我:出呀出星星。

    楚贝:黑板上写字哟,

    我:放呀么放光明,

    楚贝:什么字?

    我:放光明,

    合:学习呢?

    我:学习二字我认得清。

    楚贝:认得清?

    我:认得清!

    楚贝:要把道理说分明,

    庄稼人为什么要识字?

    我:不识字不知道大事情,

    旧社会咱不识字,

    糊里糊涂受人欺。

    合:如今咱们翻了身,

    受苦人变成了当家的人,

    睁眼的瞎子怎能行,

    哎咳哎咳咿哟,学习那文化最呀当紧,呀么嗯哎哟......

    刚一唱完,立即欢呼一片。尽管观众只有小蚯蚓和她外公外婆三人,却也掌声雷动。外公外婆大喊“再来一段!”小蚯蚓大叫:“不准下台!”

    火了?楚贝惊奇地看看我,是的,只有民族的才是优秀的。我得意地看看楚贝,怎么样,只有你我的才是最棒的,火了!

    我和楚贝举手相击,再唱!

    楚贝:这两个字儿叫生产。

    我:你把那生产讲一讲,

    楚贝:万般事儿它当先。

    我:男的我变工去耕地,

    楚贝:女的我织布纺线线,

    我:又喂猪来又拦羊。

    楚贝:牛儿驴儿一满圈,

    我:冬季里来是农闲,

    楚贝:吆上那牲口,

    我:得儿打啾,

    楚贝:去驮盐......

    唱到这里,我伸出四肢趴在地上做“那牲口”,楚贝趁机跨过来骑在我背上“去驮盐”。我顾不得背上的沉重,撒开四蹄就转着圈奔跑起来,小蚯蚓也在一旁帮她妈吆喝着“牲口”:“驾驾驾”......

    表演结束了,楚贝还舍不得从我背上下来,她骑着我绕场一周,双手飞飞扬扬,隆重谢幕。

    “再来再来......”观众激情高昂,不依不饶,“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楚贝低下头在我耳边小声说:“盛情难却,那我们就再来一个。”

    我趴在地上气喘吁吁,艰难地扭过脖子:“我支撑不住了,你能不能下来了再说。”

    楚贝说:“不着急,先把节目敲定下来。这回我们来点深沉的......”

    “行行!”我急于翻身解放,满口答应,“什么都行,深沉的,肤浅的......”

    “上戏!今天我们不上则罢,一上就上大戏。”

    “京剧歌剧还是话剧?”

    “哑剧。”

    “哑剧?”一言不发的剧?

    “对,显示功底表现厚重。”楚贝这才从我背上跳下,又招手把小蚯蚓叫过来,“我们三人一起表演,主题不限,即兴发挥。记住,从生活的原本出发,不许矫揉造作不许假冒伪劣。只要我们用心去演,我们就能发现我们在演什么。好,开始!”

    小蚯蚓马上大声报幕:“下一个节目,哑剧,剧名,没有,表演者,妈妈帅伯和我。

    演哑剧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强项是语言类节目。楚贝说主题不限即兴发挥,没有主题怎么发挥?我有些茫然,坐在草地上还想着刚才的精彩,只是那“牲口”有些累。

    突然我意识到,从我坐下来那一刻这“哑剧”就开始了,而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个角色,多半还是负面角色。不好,这一角色灰不啦叽,一上来就像个倒霉蛋。更糟糕是我的身份不明,反正不是失恋情人或失足青年,就是落魄文人或破产商贩,总之是个问题男人。

    此刻剧情正在迅速发展,再想做形象的改变为时已晚。

    另一边楚贝出现了,显然那是一个正面人物,看上去是一个宽容善良的妻子,她一上场就左顾右盼,还拿出手机不停地拨打,一定是在寻找自己的丈夫,一个可能屡犯错误还离家出走的丈夫。那一头小蚯蚓也出场了,她一出场就心急如焚,那是一个懂事的女儿,她在找自己的爸爸,一个似乎既惹人生气又讨人喜爱的爸爸。妻子女儿来回穿叉走台,你来我往,配合默契。妻子用手掌做眼帘前后远眺,女儿就把手弯成圈做望远镜上下搜索;妻子又用手做起喇叭放在嘴边大喊,喊声听不见,但从她发音的口型知道是在喊老公老公;女儿也用手做起扩音器放在嘴边大叫,叫声也听不见,但看得出是在叫老爸老爸.....看到这里我明白了,这是一出反映家庭伦理的戏。不错,立意鲜明,内涵深刻。这时妻子女儿终于发现了我,她们一起朝我跑来,跑得好快,妻子摔倒了,女儿也摔倒了,不是假摔,两人都摔得一身尘土,妻子的腿出了血,女儿的手擦破了皮,两人爬起来又跑,跑到跟前把我抱成一团,妻子给我一颗糖,女儿献我一束花......我好感动,鼻子酸了,眼眶湿了,有一句话从心底油然生起,无法再沉默了,一时间竟忘了哑剧的规矩,我抹着泪水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呢,还是自己的好啊!”

    ......

    5.水到渠成

    篝火还在缓缓地燃着,野鹤谷已重归寂静。

    小蚯蚓睡了,老妈老爹也睡了,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容易睡着。以前读过一句诗,“天当铺盖地当床”,那是描写以前的艰苦生活,现在生活好了,人们却把它当做一种享受。此时已是下半夜,再过两小时可能就要天亮了。

    我和楚贝睡不着。我们坐在河边,不停地变换着坐姿,时而“心连心”,时而“背靠背”。

    楚贝说:“今晚要是你的父母也在,还有你女儿,那该多好啊。”

    我说:“是的。我爸会唱川剧,我妈会踢毽子,我女儿更是才艺双全,他们的节目也一定很精彩。前天在电话里爹妈还说要来看你......”

    “多好的老爹老妈,什么时候把他们接来?”

    “打完官司就接。”

    “我就喜欢和老人住在一起。”

    “就住在‘山庄’。官司结束,我们收回房子。房子大,那里环境也好,我们全家老小住在一起。”

    “哇,幸福大家庭,三代七口。”

    “八口。”

    “小蚯蚓刚才说过,小弟弟就别生了......”

    “那是谁?”

    “国外的女儿。”

    说到这里,我们又从“背靠背”坐成了“心连心”.....

    不远处有光亮时隐时现,那是天空在闪电,抬头才发现星星月亮已经躲进了云里。云好厚,是乌云。风也大了,呼呼地。楚贝说下雨了,雨点都打在了脸上。是的,闪电了,又打雷了,就在头顶上,还听见前面咕嘟咕嘟的声音,声音还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已经变成轰轰隆隆了......正在彷徨之际,头顶一个霹雳炸响,顿时风雨交加。不好,是山洪,山洪暴发了!

    “快跑!”

    我拉起楚贝就朝帐篷跑,跑得踉踉跄跄,跑得拖泥带水,原来洪水已经漫过脚下。我和楚贝钻进帐篷,眼前的情景却是一片温馨祥和:老少三人还在梦乡,小蚯蚓头贴在外婆的怀里,脚却撂在外公的背上。我们大叫快起来快起来,却无人响应。我冲上去一把将小蚯蚓抱起来,小蚯蚓说孩子是自己的好;我又腾出一只手拉外公,外公唱蜜蜂生来就恋花;楚贝去拽外婆,外婆还是唱,唱的是鲜花为着蜜蜂开......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表演。我们急了,没有时间再一个一个地叫醒梦中人了,赶紧肩扛背驮吧。楚贝背起了外婆,我怀里兜着小蚯蚓肩上扛起了外公。

    “楚贝你们先走,赶快上车!”我大叫。

    车就停在帐篷后面的坡地上,离这里不到二十米。我们刚冲出帐篷,就迎来一道耀眼的白光,接着就是“噼啪”一声给我们来了个当头一“雷”。好险,雷电擦着头皮划过。还没来得及喘息,头顶又是一道剧烈闪电,随着眼前飞来一团火球。我叫前面的楚贝“趴下”,楚贝说膝盖下面都是水趴不下,我再喊“弯腰”,贴着水面弯。楚贝这腰弯得艰难,她背着老妈不好弯;我这里弯得也不容易,前面抱一个,肩上扛一个。尽量弯吧,反正弯总比不弯好。费着劲好不容易把腰刚弯下一点,那团火球就贴着耳朵呼啸而过,只听身后“轰”的一声,瞬间大火冲天,是帐篷燃烧了。上有火雷,下有洪水,此刻意志力最重要。

    我大声给楚贝鼓劲,说别停别停往前走,再走两步就到车那儿了。真的看见楚贝挪到了车边,她像搬运工卸麻袋一样把背上的老妈放在车座上,顺手打开车灯,回头就要过来帮我。这时水位迅速上升,已经到了肚脐眼,肚脐眼是人在水中的警戒线。我大喊别动我能行,自己却寸步难行。其实我们就相隔十几米,但这样的十几米如同汪洋大海。一眨眼水就来到胸口,湍急的水流像一台卷扬机在拽扯着我,我快站不住了。

    借着车灯模模糊糊地看见楚贝在对面向我挥手,那双手好大,好有力,像一张结结实实的网。那样的网我见过,大人小孩都能睡,小蚯蚓现在要睡在里面该多好,那就让她睡去吧......我对着楚贝大喊一声“接孩儿”,就像投掷铅球那样将小蚯蚓高高抛出,最后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对面的网里。听见楚贝一声叫好,我如释重负,差点忘了背上还有老爹。凭着我的水性,现在的老爹就是小菜一碟了。我连人带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口气憋出好远,露出水面时就到了车子跟前。楚贝接过老爹把他放进车里,又要拖我上车。

    哇,车子飘起来了,像船儿!悍马不是旱马,在水里它也应该行走自如。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水里翻进了驾驶室,一踩油门挂上档,车子居然“嘟嘟”地像汽艇一样开起来了。洪水太猛,我们时而被卷在浪尖,时而被抛在波底,此时是人们应该尊重大自然的时候,不能战天斗地同它叫真,只得老老实实随波逐流......渐渐地,汹涌澎湃在平息,惊涛骇浪在远去。这悍马真是一匹百折不挠还任劳任怨的好马,它一路见山开路,逢河搭桥。

    ......

    清晨,一个新的清晨。

    高速公路,熟悉的高速公路。

    悍马敞棚车,还是那辆坐满五人的悍马敞棚车。

    老爹老妈说得好,“一来就是五个人,还有一辆漂亮车”;我说得更好,“人车俱在是事实”!

    朝阳初升,天高云淡。我忍不住又对着天空大喊:“This_is_life......”

    楚贝笑了,小蚯蚓笑了,老妈老爹也笑了,他们相互看看,一起大声朗诵:“although,it‘s_not_easy......”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