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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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夜半铃响

    枕边的手机骤响,迷糊中我抓起手机就说“庞光”。习惯成自然,多年前在外资公司被灌输的西式文化:接电话第一句是自报家门。

    “庞......光啊,你好啊,睡了吗?”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我这才睁开朦胧睡眼,手机上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哪位朋友?忘记了。深更半夜的,有急事?不管是谁,先把话儿说起来:“你好......才过十二点,刚睡,不,没睡。不好意思,你是......”

    “哎哟,才见过面就忘记了?哈哈,庞先生啊你也真是......”话说得轻松随意,看来是老朋友。

    才见过面?才见过面的人只有......善律师,不可能是他,两天前我们才共享过一场恶战。再往前......哦,法官大人!是的,那天送“第三人”的申请书刚在法院里亲切相见。此刻法官声音有些变异,可能又到哪里喝过了酒。看来法官们的酒瘾的确是名不虚传。不久前我曾在一项“喝酒”的社会调查中获知,在酗酒的所有人群里,法官居然紧随机关干部和大学教师之后排名第三。

    我还是有些紧张,这么晚法官来电话有何意外?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法官来电话。我赶紧说:“哦,是虞法官,你好你好......我的案子有了变化?”

    虞法官立即声音爽朗:“哈哈,听出来了?庞先生啊,你的案件......让我睡不着啊。性质严重,事关重大。”

    “案件?严重?还重大?......喂,虞法官,这是一般的房产买卖纠纷,做为被告我充其量就是......”

    “事情会发生变化的嘛。目前房地产买卖出现很多欺诈,甚至命案。所以,民事案子极有可能转变为刑事案件。”

    “转变?这么快就要发生转变了......”我一直认为,原告告我欺诈,显然是为获小雨而鸣大雷,虚张声势罢了。现在情况变了,还发生了命案?善律师一时死不了,是老詹头?“有谁死了吗?”

    “目前还没有。但情况变幻无常,随时有死人的可能。庞先生啊,我今天一早就到外地出差,还一直想着怎样把你的案件解决好,尽可能让你满意啊。”

    哎呀,人民的好法官!在外地出差还想着我的案子,当个人民满意的好法官那得付出多大的心思。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虞法官的一些话很有份量,也有弦外之音。我注意到,刚才我说“案子”,虞法官却说“案件”,看来这一字之差不是偶然的,就像“第三者”与“第三人”两者存在巨大差异一样。法律这玩意儿就是她妈的稀奇古怪。目前案子还没有正式进入庭审,但虞法官已经将它定性为“性质严重”了。是啊,“案子”都上升到“案件”了,这性质能不严重?一旦民事案子转变为刑事案件,那可不就是“事关重大”了吗?

    谢天谢地,估计今晚虞法官喝了不少酒,否则他不会对我酒后吐真言。

    令人感动的是,虞法官已经表态要让我满意,此刻我想叫他一声亲哥们的心都有。我也恨自己,惹是生非的,让法官操了多少心。不过他说为我睡不着觉不太让人相信,因为在最近这些天的夜晚里,他主要是为房母娘娘而睡不着。不管怎样,一个法官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够意思了。

    我双手捧着手机说:“虞法官啊,你知道吗?现在我心情十分复杂,不光是复杂,还特别感动,真的,你让我特别感动。我今生能遇见你太幸运了,这一定是我老祖宗前世积下的大德......虞法官啊,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对不起你啊。我背后说过你的坏话,大概还骂过你,具体说过什么骂过什么记不得了;我肯定还打过你的小报告,嗯,小报告没打过;但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诬蔑你缺乏阶级感情,什么时候污蔑的也想不起来了......可有一点是真的,就是真心希望你和房母娘娘好起来。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祝你事业爱情双丰收,还祝你早生儿子,不,还是早生官,不对,不是生官是升官......”我越说越激动,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喂喂,庞先生啊,你不要激动。人民法官为人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也不用多想案件的事,今晚睡个好觉,很快我就回来了。”虞法官的宽厚让我心安。说到这里,虞法官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喂喂,庞先生啊,我早上出门时没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现在我用的是同事的手机。好了,到时候法庭上再见。”

    虞法官把电话挂断了,我没来得及说出心里的那许许多多的话。

    虞法官要我睡个好觉,今晚我能睡得好吗?

    2.胜利在望

    虞法官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回来后就打电话给我,说半个钟头之后法庭就要宣判我的案子,如果我能赶上就去现场听听,如果来不及或不想去就算了,反正缺席宣判也是可以的。我问宣判结果是否对我有利,他说事先透露宣判内容是知法犯法。听他的口气那结果极有可能对我不利。我急了,说你虞法官昨天还承诺让我满意,怎么今天就变了。他说看在我们的私人感情上应该履行承诺,但法律讲究公开公平公正。他还反问我是情大于法还是法大于情?我慌了神,连忙出门,到了法院已经过了半小时。庭上挤满了人,还来了不少新闻记者,楚贝也在,她看见我却不理我。虞法官坐在他那张高大的法官桌前,一身黑红相间的法官大袍穿得格外庄严,法庭宣判正在进行。只听虞法官在宣读:“......经法庭辩论,调查,庭审,现已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根据有关法律法规,宣判如下:被告庞光犯有欺诈罪,加倍赔偿原告经济损失共五十八万元人民币,至本宣判之日起三天内向原告付清,其欺诈罪即日由民事法庭移交至刑事法庭审理......”接着虞法官就要宣布闭庭了。我还来不及恐慌,就看见虞法官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块红砖大小的惊堂木,咬着牙憋足劲重重地向桌面砸了下去。就在人们提着心准备接受那随之产生的轰鸣时,一串“嘀呤呤嘀呤呤”的音乐却从惊堂木那里轻轻响起,声音由小到大,持续不断......怎么,惊堂声改电话铃了?......眼睛睁开了,耳朵听清了,确实是电话铃声,是手机,就在耳边......咳,自己还在床上!

    这是楚贝打来的电话却是真的,说她要外出采访今天就见不到我了。我觉得自己没有醒来,还在魂牵梦绕着刚才的惊奇......突然想起昨晚虞法官的电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就从床上坐起,抓住手机对楚贝说,别挂别挂,我要告诉你一件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说吧。”

    “虞法官昨晚同我触膝长谈,不是,没有触膝,只是长谈,那是一次触及心灵深处的交流。那情那景,感人至深。”

    “长谈?还心灵深处......同虞法官?”

    “是的。虞法官说我的官司性质严重,但他承诺最后的宣判会让我满意的。”

    “性质严重?有多严重?”

    “其实我也想不通有多严重。虞法官说有可能由民事案子转变为刑事案件,因为‘案子’已经转变为‘案件’了。我也搞不懂。管它的,反正胜利在望了。”

    “‘案子’转变为‘案件’?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高兴太早。现在我要出发了。明天我抽空来为你好好分析一下。”......

    不用分析了,事情已见端倪。

    想着虞法官昨晚说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又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心里不免有些悬空。我对自己说,别管它,梦是反的。

    3.机不可失

    昨晚虞法官的话和今早的那个梦还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就连炒股也漫不经心。

    下午三点,股市收盘,我也歇工。今天行情平平,无心进出。晚饭后一家房产中介公司打来电话,说有家公司想租一套写字楼先要看我的房。租房看房,不得不去。来去两个钟头,回到家已快十点。刚跨进家门,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号码有些印象,哦,还是虞法官同事的手机。

    “庞光?是庞光吗?”虞法官气喘嘘嘘,“喂喂!庞光啊......”

    “我是庞光,是我!虞法官......”

    “庞光啊,出事了!我们出车祸了!”

    我大吃一惊:“哎呀!情况怎样?在哪里?”

    “在高速公路上......和别人撞车了。情况不妙,我没事,我的同事有点麻烦,伤势很重,对方也重伤两人。现在警车也到了......”

    是的,尖锐的警笛声在我手机里嗷嗷直叫,惨不忍睹的场景立即在我眼前出现:两辆相撞的车子一横一竖,一辆翻转一辆扭曲,破碎的车窗后浓烟滚滚,血肉模糊......

    “喂喂!庞光啊,情况是这样:现在天色已晚,我同家里和单位都联系不上,单位晚上没人......”

    我越听越急,但不能让虞法官急:“虞法官,你别急,有什么事我来处理......”,

    虞法官声音十分沉重:“庞先生啊,是这样,这次车祸可能我们要负主要责任,双方各有两人重伤,需要急救,估计三万块钱是要在医院先垫上了,我身边还有两千块钱,现在你能不能先借我两万八千。如果......”虞法官稍做停顿又说,“如果你为难,我就只能向原告求助了。”

    向原告求助?不行,不能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宜了善律师!善律师的业务水平迄今为止无从证明,但他溜须拍马的能力却不难让人想象。机会决定官司,官司决定胜败。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此时不挺何时再挺!

    我赶紧说:“不为难不为难!虞法官啊,不瞒你说,我最近炒股赚了点钱,我一点都不为难......那怎么把钱交给你?......哦,好的,找一家夜间办理业务的银行,我知道......你有银行卡吗?......好,告诉我,等等,我拿笔记下......”

    我跳起来就跑,跑到电梯旁发现按钮不灵,才看见信息屏上写着“夜间维修,停止使用”。刻不容缓,转身跑向楼梯口。哇,二十八层高楼,五十六个拐弯,七百余级阶梯。数字说明问题,但这些可不是小数......只听脚下噼噼啪啪,楼梯里自动声控照明开关唰唰启动,脚步所向之处,灯光哗啦哗啦地亮起。此刻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急速旋转的陀螺,叭啦叭啦沿着阶梯奔腾而下......哟,不好,此层声控器失灵,前面漆黑一片。无法止步,冲入黑暗,一步踏空,如坠深渊......

    过了十分钟,半小时?手机把我唤醒。好疼!多处受伤是肯定的了,一定还有多处流血。还好,头脑健在,意识清醒。手机已摔出口袋,伴着铃声在地上闪光。

    虞法官的电话,但已无力去接......

    4.虞来虞去

    剧烈的疼痛中我想起了楚贝。

    每逢危难想老婆......咦,虞法官,你是没老婆,除了老婆看来你就举目无亲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警察有麻烦找群众,法官有困难找被告......

    世上确有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一说。我从地上捡起手机,按键停止了它的吵闹,又从里面找出虞法官的手机号码,一按键就拨了过去......?,奇怪,并没听见无法接通的提示,手机仍在继续连接中。此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谁呀?!”

    虞法官!标准的虞氏口音,标准的虞氏口气!虞法官睡意昭然,声音里扩张着被吵醒的不满。多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又是多么的亲切......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爹娘,我又惊又喜,嗓子颤抖起来:“虞......法官,你怎么啦?你没在外出差?你没发生车祸你还活着?哦,没死就好......”

    “你是谁!”一个炸雷!

    “我,我是你的客户;不,是你的犯人;也不是,是你的当事人......是我,被告庞光......”

    “哦,庞先生。哎呀,你半夜想起歌来唱,而且是乱唱!我没出差我没车祸我没死!”

    “那好,没死就没死。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睡不着觉想问问死活。没事,虞法官你睡吧......”立即关机,不然要足足接受他不少于一个小时的批评教育。

    哈哈,虞法官,你确实也够倒霉的,深更半夜正睡得好舒服,没准还做着房母娘娘的梦,就这样活生生地被人拎起来又是出车祸又是撞死人的一顿臭霉......嗨,你发火吧你骂人吧,改天再当面让你骂个够。其实,我这里也损失惨重。虞法官啊,几天前我那篇神奇“申请书”给你留下的美好印象,肯定从此荡然无存!

    唉,这边把虞法官得罪了,而那边却是一出李逵李鬼的闹剧!平时那些听得见摸不着的事情今天又被我摊上。太搞笑了,喜剧,两个法官,真虞假虞!演得不错,几乎乱真,居然还在手机上放出警笛声来。戏还没完......好的,你要虞冠虞戴,靠虞吃虞,我就将计就计,尔虞我虞!

    手机又响了,是假虞的电话,又来催款了。我掐断来电,在手机上写道:“钱已汇出。考虑到你急需用钱,也考虑到近日我股市大赚,就多汇了两千,共三万元。”立即发出。

    几分钟后,手机收到信息:“银行没有收到,请核实汇款帐号并催促你处银行。”

    我发:“帐号无误,我处银行已汇出。”

    信息回来:“钱还是没到帐,请尽快核实清楚。”

    几个傻小子此刻一定在某取款机旁急得龇牙裂嘴。这次我拖延了几分钟,再发:“刚才汇出的钱收不到就算了。现在我再次汇出三万元。请查收。”

    又过了几分钟,那边回复:“第二次汇款仍未收到。”

    我再发:“为了对你们认真负责,我只好委托警察帮忙来亲自送钱给你们了。你们都站在原地不动,一分钟后警车就到。”

    我想象着此时他们惊恐逃窜的情景:慌不择路,抱头鼠窜......过瘾!此后偃旗息鼓,十几分钟里手机鸦雀无声。正当我在埋怨对方反应太慢的时候,手机传来了收到信息的提示音。不用看了,立即删除,那无非是一大串不堪入目的谩骂。狗东西,想同我比试智商,你们先去喝饱西北风再来吧!

    正在得意之时,一道电筒的光束照在我身上,朦胧中看见上面楼梯口出现两个女人,像是一对母女。没soudu.org来得及打招呼,顷刻间便是山呼海啸:“不得了啦,杀死人了,保安,警察,幺幺零......”

    5.私家公堂

    这件事没能懵过楚贝和小蚯蚓,我的鼻青脸肿告诉了她们一切。

    很快地,一个以她俩为主的专案小组就成立了。小组的工作目的据说是总结教训以免我今后不犯或少犯类似的低级错误,并通知我近日就要设堂审理。

    “设堂”?还“审理”?这不是“私设公堂”吗?我对她们母女的二人堂极为不满,并坚决表示抵制出堂。但二人更为坚决地声称,如果不把事情真相搞清同时不制定出一套专门针对我的预防措施,她们是决不罢休。我说这样做会伤害亲情,她们说正是为了亲情才不忍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误入歧途。

    为示决心,她们当即向我宣布审核小组成员及其职称。小蚯蚓任堂长,她妈任副堂长,而她的外公外婆则受聘为“预防上当受骗”的资深顾问。我恳求她们别请二老出堂,她们说不行,因为二老一生中有丰富的经验要向我传授。专案小组的阵容豪华而强大,一派认真办案一查到底的气势。

    小蚯蚓当了干部人就变了,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帅伯帅伯”地叫我,还铁面无私地向我宣读了堂上纪律,要我只能老老实实不能乱说乱动。

    嘿,我好惨,未进法庭,先入私堂。

    这天正副堂长二人一身黑打扮,黑衣黑裤,黑鞋黑袜,除了人是白的其余全黑。这是在向我暗示,她们办案公道,正邪分明。两位资深顾问倒是穿着大红衣衫,这显然是代表光明正大和邪不压正。

    私家公堂就设在我家四十平米的客厅里,堂长小蚯蚓正襟危坐于客厅中央,她的左边坐着副堂长楚贝,她的右边坐着两位资深顾问,我则被安排坐在她们的对面。这样一来,她们之间是等级清楚,而我和她们更是档次分明。

    我觉得很有意思,这即不是对簿公堂,也不是亲人恳谈,更不是忆苦思甜,倒有些像家庭批斗会了,不过这气氛过于庄严肃穆。既然她们要“设堂审理”,等会儿开头的那一幕不知是算作升堂还是开堂......

    正想着,就见正副堂长又各拿出一只面具罩在脸上。两只面具画得各有特点,一只横眉冷对像包公,另一只怒目切齿像张飞。小蚯蚓用双手击出一记响声,尖着小嗓说:“开堂”。

    哦,还是叫“开堂”。这“堂”是开了,但还有问题呀,比如你们又怎么称呼我呢?你们什么“堂长”“顾问”的早早地就把自己的身份安排得妥妥当当,唯独把我给忘记了吧?叫我被告?不妥;叫我当事人?不当;叫我受害者,不土不洋......

    这时听见有人叫“堂人”,是小蚯蚓在叫。“堂人堂人......喂,帅伯,在叫你呢!”

    “堂人”?我是“堂人”?

    怪异!我立即质问:“你们都是‘堂长’‘顾问’什么的,怎么到我这儿就成‘堂人’了?”

    “这堂是专为你而设,你又是一活人,所以就叫你‘堂人’了。”小蚯蚓的解释叫人哭笑不得。接着她说:“堂人堂人请注意,现在已经就地开堂。”

    我很郁闷,自己怎么不明不白地就弄了个“堂人”?开就开呗,别说是就地开堂,就是破肚开膛也没关系。

    “嗯,堂人......”一上来小蚯蚓的口气就有些得意,“没想到今天你落在我们手里了吧。”

    “我太愿意落在你们手里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也没想到今天以这样的方式......”

    “这样的方式也不错。我下得厨房入得澡堂,还有厅堂饭堂,这堂那堂的见得多了。比如在饭堂,我做得一手地道的川菜,我现在就给你们做......”

    “吃喝改日再谈,://www./cs/8494.html./xuanhuan/5_4460.htm今天只说案子。”小蚯蚓不为吃喝所动,“堂人,我问你,你自己觉得这件事丢人吗?”

    是有些丢人。不过不算太丢,因为后来我力挽狂澜没有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这一点必须要强调。“小蚯蚓......”我刚叫出口,就立刻遭到小蚯蚓的纠正:“堂长,包公堂长。”我赶忙改口叫“包公堂长”,接着说:“那不算太丢人,因为......”

    “妈妈......”包公堂长打断了我。她刚叫出口,同样立刻遭到楚贝的纠正:“副堂长,张飞副堂长。”包公堂长就改口叫“张飞副堂长”,并吩咐说:“请张飞副堂长来告诉他是否丢人。”

    “堂人啊,毫无疑问这回你是丢人了。”张飞副堂长诚恳地说,“不但丢了,而且是丢得狠了,这叫做丢大人,或者叫做大丢人,总之是大大地丢人。由于此次事件的发生,你的形象已大受影响。幸好之前你在我们心目中还有点儿积蓄,也打下点儿基础,否则你就面目全非了。”

    看来这回真的是事态严重,我必须认真对待了。

    6.治病救人

    堂审继续。

    “堂人,现在你知道那些诈骗犯们是怎样搞到你的手机号码的吗?”包公堂长问。

    “回包公堂长,我至今没搞明白......”

    “请张飞副堂长告诉他。”

    “太容易了。”张飞副堂长说,“现在是信息时代,个人的私秘信息随处可见,从房地产开发商的客户登记表,从超级市场的会员册,从健身俱乐部的报名单,从医院的病人就诊档案......”

    “堂人,你知道诈骗犯们使用了哪些惯用的伎俩吗?”包公堂长又问。

    “嗯,堂长们,我还没有及时归纳总结呢......”我的确没好好想过。

    “请张飞副堂长告诉他。”

    “其实诈骗犯也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一是引诱上钩,二是突发事件,三是诱敌深入,四是速战速决。这些伎俩偶尔只对智商低下者有效。”?,别看张飞副堂长平时没怎么上当受骗的,但总结出来的东西却是条条是道。至于说我智商低下,现在只当没听见。

    “堂人,你知道你犯了哪些傻吗?”包公堂长继续问。

    “哦,这我知道。”终于问出点我知道的问题了,否则三问三不知有些难看,“堂长们,我傻就傻在我心地善良,我大公无私,我广交朋友......”

    “呸!”没等我说完,包公堂长和张飞副堂长对着我同时一声大“呸”。

    我闻声一颤,如梦初醒,才知道今天的堂审不是儿戏,也知道了这私堂与公堂的区别。

    平时所到之处,这“呸”不绝于耳早已习惯,但像她们今天这样直“呸”不讳的还不多闻。中国人有事无事都爱“呸”,前几天我还“呸”过老费。其实在正式场合中喷“呸”的自古就有,只是“呸从手出”而不是“呸从口出”。古代的县令大人用的是一大块“惊堂板”,他们往往恰到好处地击出一记“啪”,那“啪”就代表了大人们口中的“呸”。现在法官用的是一只小“法锤”,他们总是不失时机地敲出一串“吧吧吧......”,这“吧吧吧”就等同于法官嘴里的“呸呸呸”。“呸”象征着权力。

    看来今天这对母女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请资深顾问告诉他......”终于要请出资深顾问了。包公堂长虽岁数不大,可十分善于调动手中的资源。小小年纪就具备这样的本事,这让我好佩服。她与我相对而坐,却是天地两样:一个是堂长,一个是堂人;一个五岁,一个五十,相形之下,我好见绌哦!

    “据不完全统计,堂人犯傻的地方不少于五处。”老年男性资深顾问说。“不少于七处!”老年女性资深顾问补充。在把数量确定下来后,两位资深顾问就你一处我一处地轮流数落起来。“第一,主动上当。诈骗犯闭口不谈他是谁,你堂人开口就自称庞光,还称呼人家虞法官。”“第二,乐于受骗。诈骗犯闭口不谈怎样给钱,你堂人心甘情愿地开口对他说用信用卡。”“第三,积极配合。本来你一个电话打给虞法官手机或者打到法院,立即就可以真相大白。诈骗犯希望你不这样做,你就不这样做。”“你深更半夜戏弄虞法官,反被人家臭骂。这是第四,第四叫自讨没趣。”“还有,十分搞笑的是第五,认敌为友。你敌我不分,竟然给诈骗犯们痛哭流啼承认错误。”“更不能容忍的是第六,第六是自我惊吓。你居然扯出什么案子变案件、民事转刑事的荒唐来,把自己都吓得傻呼呼的。”“第七就不用讲了,摔得头破血流......”两位资深顾问越说越激动,最后一起说,“堂人啊堂人,我们真是为你心痛啊......”

    说着两位资深顾问用双手捂着自己胸口就心痛起来,那样子看上去很疼,疼得让人同情,幸好还有一些细节他们不知道,比如我还炫耀过自己在股市里赚了大钱,否则会让两位老顾问更加痛心疾首。

    其实这时我自己已经痛心疾首了,我知道自己很对不起他们,今天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好。一个人在外犯了错误,最为他操心的还是他的亲人。多好的老人,像我的亲生父母一样,小蚯蚓也像亲生女儿,楚贝呢,那简直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老婆!

    7.当堂重判

    我一直在担心两位堂长会怎样对我宣判。

    “堂人,你知道自己犯错误的根源吗?”包公堂长在现学现用,因为我知道前两天她妈就是这样教育她的。

    “轻信。轻信来自单纯和老实。俗话说得好,人纯被人欺,马乖被人骑......”我终于有了痛快发挥的时候,“我不但害人之心没有配置,就连防人之心也不具备。通过这件事我懂得了,一个好人的心只要勉强善良则罢,千万不可过于善良......”

    “单纯老实?堂人哪,我看你不是那么单纯老实。”包公堂长立即打断我,“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偷走了张飞的小芳心......不,是偷走了张飞副堂长的小芳心。”

    我的妈呀,还“张飞”的......“小芳心”呢!“张飞”有“小芳心”吗?就是有我也绝不会去偷他的,偷偷张飞副堂长的小芳心还差不多。

    “堂长,包公堂长!”张飞副堂长严肃地说,“堂上禁止谈论个人隐私。”

    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说我偷心窃肝的,我也被弄得很不好意思。我起身要走。

    “上哪去?别走!”包公堂长口气严厉。

    “上厕所。”

    “不行!”

    “要尿裤了。”

    “忍一忍。堂人不要转移目标,你应该深刻检讨,现在谈谈你的认识吧。”

    “堂人无话可说,现在只得‘两低’,一是低头不语,二是低头认错。”我低下头来。

    “说呀!”张飞副堂长不依不饶,“你一贯是口齿伶俐再加口若悬河,现在怎么就低头不语了?平时自称聪明过人,反应机敏,火眼金睛,善恶分明,还有好多好多自我吹嘘的不实之词。怎么样?这次栽了吧。我们也没叫你低头认错,其实你心里早就羞愧难当了。包公堂长,我提议,应该给堂人适当动用一点刑法,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好的!”包公堂长爽快地答应了。给人制做小惩罚是包公堂长的强项之一,据我所知,她现在至少掌握了数十种整人的高新技术,比如挠胳肢窝抠脚板心揪鼻子尖扎耳朵根之类,今天不知她要动用哪一招。正在惶恐之时,就见她起身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双手并把它们捏拢成拳头状,再把食指抠出来伸直了,然后命令道:“来,把两根指头分别放在左右脸蛋上做上下运动,再跟我一起大声喊:羞!羞!羞!......”原来这回她是让我做自我羞愧。

    “羞羞羞......”顿时堂上“羞”声一片。

    ......

    终于等到宣判的时候了。包公堂长喊全体起立,随即当堂宣判:

    “判决如下:一,堂人于今晚请专案小组全体成员吃个便餐,地点:四星级东方大酒店;二,堂人从明天起连续一周在张飞副堂长家里免费做家务,食宿费自理。三,堂人支付本堂长劳务费五十元人民币,专案小组其他成员的劳务费免去。”......

    宣判之后,包公堂长要我表态。我说:“坚决拥护本堂的英明判决,只是想对正副堂长的堂风提点意见,就是刚才两位堂长在堂上对着堂人‘呸呸’的有些不雅。”

    二人摘下面具,一齐作出奇怪的样子说:“我们没有‘呸’呀!”

    “那是谁?”

    “包公和张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