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来的客人从地平线上缓缓行来,信陵君和平原君强自打起精神,冲对方行了一个大礼。远方的客人也深深回礼,接着为首的两人和信陵平原热情的碰头,不免又是一阵寒暄。迎接队伍里的乐师们早已奏起了欢快的曲调,平原信陵从婢女手中接过酒樽向孟尝春申进酒,四人客气地饮完一杯,然后在夹道看热闹的人群间返回信陵君府。
府邸的佣人忙得不可开交,昨夜信陵君就已经吩咐管家将整个府上彻底打扫一遍,装扮的喜庆些,花语堂是不能在用了,所以找来几百个工匠将偏殿连夜翻修,工匠们得了严令,熬夜拼死拼活的干,总算赶在凌晨之前完工,现在偏殿虽不及花语堂宽敞,也是金碧辉煌,不失大国气派。
四君子同列上座,四国门客满堂,热闹非凡,也略显有些拥挤,但宴会的规模比昨天接待平原君还要高一个档次,已经是诸侯的礼遇。
孟尝君和春申君都已年过五旬,须发黑里透白,而平原君正值壮年,气宇轩昂,信陵君还不过三十,温文尔雅,两相对比,差距实在有些大。
孟尝君眼角的皱纹很深,神情阴郁,不时无来由的叹气,给人一种疲态的感觉。他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波折,早年曾不听门客忠告,冒险赴秦国拜会秦王,结果被秦王软禁,幸得门下鸡呤狗盗之徒相助,才从秦国的爪牙下逃脱,之后一蹶不振,最近又遭齐王猜忌,失势于齐国,更是心力交瘁。这次赵魏两国邀请齐国联盟,他的门客认为这是一个重获齐王信任的好机会,于是孟尝君便主动上朝请求出使魏国。齐王见孟尝君如此积极,很是高兴,大手一挥,准了他的请求,还赏赐了不少宝物。孟尝君也稍稍有些安慰,下定决心办好这件事,好谋一个安定的晚年。
春申君真好相反,他气色红润,积善言谈,举手投足之间彰显出一股活力来。春申君是楚王的近臣,曾舍身助楚王脱困,可以说没有春申君就没有现在的楚王,所以春申君深受楚王宠幸,在楚国是呼风唤雨般的人物。可惜,在安逸舒适的生活腐化下,春申君早已丧失了昔日的气节,整日沉迷女色,很少理正事。这次四国联盟,事关重大,楚王毫不犹豫就派了他来。谁知道,春申君安奈不住旅途的寂寞,索性将两名宠妾也带上,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颇为快活。门下的人都皱着眉头,心怀不满,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暗地里叹气。
但是,春申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是老奸巨猾的角色,虽是一路快活,但早就暗中和大梁的暗探联系,大梁里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当他听说平原君提前到达大梁和信陵君欲达成地下协议,窃取四国盟军的指挥权,不禁怒火中烧,一路上思考着对策。恰巧,在魏国境内遇到了前来联盟的孟尝君,顿时眼前一亮,马上把这事告知孟尝君。孟尝君听完,没有多大反应,也看出了春申君的心思,虽然他对盟军指挥权不怎么关心,但是出于齐国利益的考虑,他也不能让赵魏太过顺心,否则会威胁到齐国的安全。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联合起来对付信陵君和平原君。
酒过三巡之后,春申君向孟尝君使了一个眼色,孟尝君微微颔首,没有过多的表示。春申见孟尝不怎么积极,略微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释然了,只要孟尝站在他那边就行,剩下的事他也就全包揽了。
春申君放下酒樽,冲信陵笑道:“人说魏公子好客,今日总算见识了,可是楚王交给我的使命由不得我放开性子,这里还要向公子请教一些正事,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信陵君见春申终于要出手了,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道:“春申君客气了,今日我等四人相聚本就是为各自的大王效命,我本想两位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国事待明日商议,既然春申君不介意,我等自然洗耳恭听。”
春申君不客气道:“想必我的信公子昨日已经收到了吧。”
信陵君和平原君对视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神色,两人昨夜促膝长谈,早就想好了对策,彼此之间已有默契。
“收到了。”信陵君道,“昨日我和姐夫多年不见,一时兴起,让手下比武助兴,到不想让春申君误会了什么,说起来,春申君的人对我府里的事还挺了解的,来去自如,连面也没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刺客。”
春申君哈哈一笑,道:“信陵君太在意了,公子可是连赵王的人也认得呀,大家彼此彼此嘛!”
信陵君面色微寒,他确实在赵王身边安插了门客,但这种事四人都做过,此时春申君说出来,明显是要挑拨他与平原君的关系。平原君脸色也不好看,就算是他也无法在魏王身边安插亲信,信陵君是怎么做到的,心想回去一定要提醒一下赵王,不能被魏国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
平原君强作镇定道:“春申君说笑了,我赵魏两国一向交好,这次四国结盟,也是同心同力,我弟无忌乃是千古难觅的青年俊杰,我和她姐姐一向看好他,魏王也对其赞不绝口,声称,如让信陵君统帅四国盟军,咸阳指日可破。”
信陵君暗暗松了口气,他还害怕平原君会当场反水,显然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这番话摆明了赵魏的关系,春申再怎么挑拨也没用。
果然,春申君见挑拨不成,犹豫了一下,道:“魏公子威名远扬,在下一直佩服得很,只不过公子太年轻,对于领兵打仗,怕是经验不足。四国盟军的元帅还是年纪大些,老成持重的好,比如孟尝君就很合适,他和秦王交过手,行事也很谨慎。”
孟尝君尴尬地笑了笑:“往事说来惭愧,我虽领过几天兵,但也没打过什么仗,倒是春申君常年征战江东,精通兵法,作为盟军元帅最适合不过。”
信陵君和平原君看两人相互推崇,恶心得只想吐,你说都老得快走不动的人了,和年轻人争什么,早点会去养老的好。
“两位的水平,在下自然不怀疑。”信陵君道,“可毕竟齐国和楚国离得太远,长途行军已经不易,若是开战,更适合辅助赵魏两军。”
信陵君的意思是,你们两国又没有赵魏两国那么大的厉害关系,肯定不愿意当主力,凭什么元帅让给你们当?
春申孟尝听出了信陵君的意思,也知道对方说得在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春申君瞟了瞟下面喝酒行令的门客,偏着头小声道:“要不,让我们下面的人也干一场?”
信陵君和平原君吓了一跳,这家伙居然要用他们的方法来决出个胜负,可惜呀,信陵平原是打死也不会再那么干了,这要再打上十几场,下面的人都断手断脚的,伐秦的时候就没人用了。
“不行!”平原君断然拒绝,上次比试,他伤了三个高手,损失最惨重,“这是选元帅,又不是选打手,打打杀杀有失和气。”
春申有些不耐烦了,道:“那平原君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干耗着吧!”
平原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道:“在下的府邸里有一座弈天阁,在天下也颇有名气,想必各位都知道,这行军打仗虽是与敌对战,更是与自己对战,与天对奕,不如再次摆下棋局,对弈一局,胜者为元帅,怎样?我本来就支持信陵君,就不用下了,二位不服,可与信陵君较量。”
孟尝君摆摆手道:“平日与门下诸君对弈,我就没赢过几局,还是春申君下吧。”
春申君摸了摸唇上的胡髭,细细打量了一下信陵君,他只知道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在书法上颇有造诣,连他的书房里都收藏有几幅信陵君的字,却没有听说过他在下棋上有什么天赋,而春申君自己确是天下有名的棋道高手,这一点平原君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他还要提出这种不利的对局?春申君不免有些狐疑。
终于,春申君下定决心道:“好!那就来一局解解闷,我也好久没下了,信陵君可要让着点。”春申君也懒得想太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算平原君有什么阴谋,他也相信自己的棋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