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排长说,从车前庄转移,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由此向西,越过仓北地区,部队可以抵达岭南,另一条路是由原路返回,跨过仓北山,迂回至江陵地带。
经过权衡分析,主力部队撤退,很可能就往岭南方向。
行军路线即已拟定,耿排长将部队分成三路,李德金率部先行,我领兵随后跟上,张班长负责断后。
这个仓北地区多山脉丘陵,处处是崎岖婉转的小路。众人对地形不太熟悉,走走停停,辨着方向,几乎是摸索前进。
两个时辰后,部队行至一谷口处,按地图标示,耿排长说,这里名为八道岭,这个八道岭,与豹子岭又有所不同,谷底处,有一条谷道,是连接南北的必经之路,不过,这条谷道极为狭窄,宽阔之处,也只能容三、五个人并行而已。
耿排长在谷前观察一番,遂命李德金率部先行,部队还没有从谷底穿过,猛然间就听得枪炮之声大作,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就有数人扑地而亡。
我抬头看时,枪弹的方向竟是从山峰上传来,这时,就有人呼道:“我们又中了日军埋伏”。
部队随之乱作一团,大部分兵士纷纷向后退来。
耿排长阴沉着脸,看着从前方退下的士兵,咬牙道:“他娘的,难道日本人窥透了我军的动向,怎么处处都是日本军队?”。
活下来的兵士退归本队后,日军的枪炮声也渐渐稀落下来,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部队又死伤三十多人,其中李德金负了重伤。
日军并没有追袭过来,他们似是已经封锁了仓北地区的各个交通要道。
重整队伍之后,耿排长重新分析战况,前方的道路,被日军阻截,要想从此通过,恐是很难,如果原路返回,万一再遇日军的追兵,部队势必全军覆没,为了不与日军正面相遇,唯一可行之计,只有向西北方向翻山而去。
李德金负了重伤,部队只得改做两队,耿排长命令,由我带领一队,携伤兵先行出发,他留下一队,完成掩护任务后,也即转移。
我率部队奔向西北处的山岭地带,还没攀上第一陡坡,盘踞在山谷间的日军发现了我军动向,迅疾猛扑过来。
耿排长率部队还击,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我几乎难以想象,耿排长率领的这一队刚入伍的新兵,竟能阻住日军的进攻。
然而,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日军似乎并没有强行进攻,就在耿排长欲率部队撤退之时,从豹子岭方向进行追缴的日军部队赶到,他们与山谷中冲出的日军形成夹击之势。
耿排长率部边打边退,随着枪炮之声,很多弟兄又扑倒在地。
也不知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惊呆,还是有耿排长的命令在前,我几乎是做为一个局外之人在旁观这场激烈的战斗。
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耿排长率领的一百五十余人的队伍,已经伤亡过半。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没有人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已成为现实,也许是惶恐到了极点,众人肃穆地翘首而立,像一批刚出土的木乃伊。
一声枪响之后,耿排长的身体摇晃一下,我看到张班长在wWw.他身旁将他扶住,也不知耿排长向张班长说了些什么,张班长先是摇头,接着,耿排长的身体就从张班长的手中滑了下去。
张班长大声地呼喝着,然后他举枪朝日军开枪射击,部队陆陆续续地就朝山上撤来。
日军在后面紧追不放,张班长的部队与众人汇合后,张班长连连地命令“撤!快撤!”。
于是,整个部队如潮水般地溃退,没有秩序,没有方向,只是做没命般地狂奔。
队伍从第一陡坡奔到第二陡坡时,又不知有多少弟兄毙命。
我没想到张班长也早是负了重伤,在奔跑当中,他的双腿打个趔趄,身体就扑倒在地。
“张班长,我来背你”我去扶张班长,并随口说道。
“兄弟,我怕是不能再走了”张班长脸色蜡黄,他摇头之后,继续说道“我们实在是无法与日军抗衡,记住,将部队带到岭南……去寻找主力部队”。
“张班长,我们不能把你扔下……”。
“快走,再不走,弟兄们都得被日军吃掉”我的话还没说完,张班长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张班长……”。
“再不走,我毙了你!”张班长举枪指向了我。
“张班长,长官,我们走了……”我只感觉我的喉咙里堵得不行,话刚说出口,我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变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的声音。
“走!”张班长继续命令着。
“走!”我摇头之后,一跺脚,转头就向山坡上冲去。
山坡之上,有士兵溃退后,仓促间跑丢了鞋子和帽子,甚至还有被扔掉的几支步枪。
我艰难地奔上第二陡坡,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响,我心中一惊,骇然地转过头去,但见山腰处腾起一片火光,被崩溅起的沙石泥土碎片漫天飞扬。
“张班长!……”我声嘶力竭而又痛心疾首地大声喊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