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做 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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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儿,身上的汗水和尘土沾在一起,每个人脸上、身上,凡是赤裸的地方都灰秃秃的,好不容易到了收工的钟点,海子就撺弄大伙,让大家随他跳到水坑里去冲凉。

    村西不远处有一多年失修的水库,每年的夏季,积攒的雨水,成了鸭、鹅嬉戏的好去处,今年的雨水多,海子曾经丈量过,水面最深处,足有两人多深。

    去水库里冲冲身上的泥土,倒也不是件坏事。不过,水库里的水肮脏浑浊,甚至有鸭粪、鹅粪的味道。为了一时的凉快,大伙竟都没有反对。

    刚走到水库的坝上,海子这小子就开始脱衣服,还没到水边,他已然光了身子,这个狗日的小时候淘气,磕磕碰碰的,浑身上下留有好些的疤痕。

    海子的水性极好,什么狗刨、踩浮、仰泳,样样都娴熟,就像条海狗一般。

    “快下来!”海子呼喝着,脸上兴奋的样子,就像条缺氧的鱼忽然遇到了水。

    海子在水中换着泳姿,一个仰泳之后,他的身子极力后挺并小腹上现,渐渐的,他的上、下半身全浸在了水中,水面上只露出他那个为他传种接代的X,那X的头一点点的,似是与我们大伙打招呼。

    “狗日的,竟出洋相”我笑着骂道。

    “洪生,海子这狗日的,他的X咋这么大?我看跟驴鞭差不多大小”石头说着,他捡起岸边的一粒石子,猛地往前一掷。

    石头平时扔东西,想砸什么,从来就没有砸中过,今天邪门了,那粒石子贴着水面劲速飞去,噗的一声,正中了海子的X,那X吃痛后,陡然哆嗦一下,立时就沉入了水面。

    半晌,海子也没有从水里出来,湖面一片的平静。

    石头有点着急,慌恐的道“是不是一下子砸死了这狗日的?”一会儿,他皱皱眉,又自语道:“不能吧,那玩意就是掉了,也不至于要人命啊”。

    “万一把海子砸死了,他爹饶不过你的,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扒皮事小,杀人偿命”。

    石头的脸色开始有点难看,他口唇哆嗦着“有那么严重?你们吓我”。

    我和大成没有做声,石头是真的担心起来,他一下子跳到水里,竟忘了脱掉身上的衣服。

    石头的水性,比起海子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只会一种狗刨,在水面上浮游的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和大成也不再闲着,脱光衣服,跳进水中,直奔海子适才的方位而去。

    最先到达地点的是石头,石头在水中乱摸一气,面上有些失望,他不停地皱眉道“这狗日的,咋没有了影子呢?”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上来,看来这小子不像和我们闹着玩”我一时也有些沉不住气。

    “他在水里再能憋,也不能憋这么久啊”大成点头。

    “两位哥哥,海子真出了事,我可是要吃官司啊”石头哭丧着脸,那份委屈的样儿,就像他妈被人抢走一般。

    “还愣着干啥,赶快找啊。”

    正说话间,石头大呼大叫起来:“有鬼,鬼啊....!!”石头呼喊着,双手在水面上乱抓乱挠,似是要揪住一棵救命草,然而,他失望了,顷刻间,他就沉了下去,我和大成面面相觑,疑惑和惊恐之色甚重,难道是海子的冤魂前来索命?听老人讲,冤屈死的人,魂魄是久久不散的,如果是那样,海子的冤魂一定没走,他一定是在找机会,找机会报复他的仇人。

    想到此,我的双腿有些发软,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沉,我努力挣扎着,口中不住的祈祷:“海子兄弟,这事跟我没有关系,都是石头这小王八蛋惹得祸,是他砸你的,你千万别跟我过不去”。

    看来大成和我也有同感,这小子也在念念有词的祷告着“海子兄弟,你生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话又说回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实在想不开,就把石头带走,我……我以后年年给你上坟烧香,你放心去吧,你这个人绝对够哥们儿……”。

    我二人正在嘀嘀咕咕之时,石头忽然又游上来,他惊恐之色未消,呼喝道:“两位哥哥,快逃啊,鬼......!”。

    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是不会多想,完全没有了主意的,听石头这样变了调的呼喊,我三人奋力浮水,身后就如同真有无常鬼追赶一般。

    我三人逃到岸上,个个像三伏天的热狗一样吐着舌头哈赤了半天,望着水面一如既往的平静,心情这才稍微平静。

    “石头,你真遇到……鬼了?”大成疑惑的问道。

    “真……真的”石头忽然禁了声,他看看水面,不敢再说下去。

    “我们总得回村叫人,打捞海子的尸体吧。”我说着,也顾不得身体的潮湿,穿了短裤之后,就把小褂搭在肩上。

    “我跟你去”大成说。

    “别啊,我……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也去。”石头也站起来,忙着提裤子。

    我三人正想离开,忽听身后的水面之中发出响动,转头一看,是海子向这边游来,石头撒腿就跑“海子哥,我错了,你别带我走啊。”

    石头这小子八成是吓出毛病来了,不一会儿,他就没了踪soudu.org影。

    “又是你小子捣鬼”我骂道。

    “这次可不怪我,谁让你们砸我的老二”海子摇头道。

    “你小子在水中真能憋,跟王八一般,我可真服了你”大成笑着摇头。

    海子嘻嘻一笑,神气道:“这叫闭气功,就是再多待半个时辰,我也没有问题。”

    海子说着从水里走出来,我的妈呀,石头这一粒石子把他的X砸的,肿的就真跟驴鞭一样了,我从来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娇嫩。

    海子也穿好了衣服,我们一起往回走,海子走路的姿势跟个哈巴狗一般,他不由的就恨恨道“早知道如此,我还应该在水里多闷石头一会儿,闷死这狗日的。”

    黄昏之后,我又去二叔家看望秀,自打出事之后,秀一直滴水不进,婶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几天时间,本来消瘦的她,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看到秀的时候,秀的眼神依然呆滞,到了现在,我仍是想不明白,因为到了现在,秀始终没流过一滴眼泪。还有一件事,我也是想不明白的,秀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她的胸部为什么还那么凸挺,饱满的像两块馒头?

    “秀……姐”我低声唤道。

    秀没有反应,简直无视于我的存在,难道是她窥透了我刚才的心思,对我鄙视而不屑一顾?

    “秀姐,你不认识……我了?”

    “洪生”婶一只手扶着门框,她低声唤我,我转头时,她一个劲儿的朝我使眼色。

    我随着婶子走到了堂屋,婶子从裤兜里摸摸索索的抠出了几个铜板递给我“去买二斤红糖。”

    “婶,能赊就先赊着呗,给_4460.htm他钱干啥?”我问。

    “老是赊欠人家的,会失去信誉的。”婶子说着,他撩了撩挡在眼前的一缕乱发,刚撩上去,那缕头发又重新落下来,她顺势又用手梳理了一下。

    “婶,买这么多红糖有啥用啊?”

    婶朝屋里看看,又朝南北房门的方向瞅瞅,用那种蚊子般的声音跟我说“洪生,这事你可千千万万不能跟外人说啊。”

    “婶,你放心,你不让我说的事情,我保准儿烂到肚子里”我也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

    “秀总这个样子也不行,请大夫咱又请不起,你二叔去请南山的张大师了。”

    “张大师?!”

    婶子用手比划着,"嘘"的一声,意思是让我别大惊小怪,她再次说道:“就是南山道观中,人称驱鬼法师的张大师”。

    “什么?!你是说秀中了邪?!”我摇头道“婶,秀姐是被那些畜生害的。”

    “洪生,你还小,你不明白,你看见秀那眼神了没有,直勾勾的,魂魄恐怕是被什么勾走了”婶认真的说道。

    “会是这样子?”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西屋的张奶奶,还有北院的李大妈,都是过来人,她们都这么说”婶子点头。

    我还愣着的时候,婶子推了我一把,“快去,估摸着大师也该驾临了”。

    我掂量着铜板,狐疑的朝狗子家的杂货铺走去,不知道为啥,狗子突然务上了正道,我这几次来买东西,他一准儿的在这儿。

    狗子站在柜台后边,一只手不停的噼噼啪啪的打算盘,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只是简单的问“要点啥”。

    都说狗眼看人低,这狗日的,压根就不看人,他装模作样的学着掌柜的样儿,拼命地摆谱儿。

    狗子见来人不说话,大脑袋瓜子不动,只是翻了翻眼皮,也许他想不到来人就是我,打量之后,这才直起半躬的腰,抬起头来“是洪生啊,失敬失敬。”

    我不明白,这刚几天,狗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板着面孔,将铜板往柜台上一拍“二斤上好的红糖”。

    “呦?”狗子微微一愣,翻着他那双狗眼看了半晌,转而嬉笑道:“洪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儿不记账了?”

    “狗日的,你愿意让我记账咋的?”我白了狗子一眼,这一眼我白的很厉害,我想,在我眼眶之内,狗子恐怕找不到半点黑色。

    “洪生,你狗日的咋对我老是这么不友好,我又没有把你家的孩子扔到井里。”狗子看到我白眼他,他老大不乐意。

    “你狗子是大掌柜,我哪里高攀得起啊。”

    “洪生,我以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嘴上没把门的,可我就这德行,你还真计较咋的?”

    “计较不计较这并不重要,主要的,我们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

    “洪生,你小子也太酸了吧,我家只不过开了一个杂货铺,这有什么啊?"狗子摇摇头,然后正经说道:“我狗子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你要是这么说,这二斤红糖还是先记账,咋样?”

    “这点小事还用说吗?没问题”狗子拾起柜台上的几个铜板,轻轻抛到了我的手中,然后,他麻利的包好了二斤红糖,推开柜台的门,亲手交给我。

    我接过红糖,在手中掂了掂,这小子还真够意思,这次红糖的分量绝对十足,多出个一、二两也说不定。“谢了”我说完,向外走去。

    “洪生,你别走啊,我们再聊聊。”

    “我今天没有时间。”

    回到二叔家,张大师已然驾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大师的真面目,他一身青色道服,下巴上的胡须飘然落于胸前,就如同他手中的拂尘一般洁白,再看他的一举一动,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我最害怕的是他那双眼睛,他的目光闪烁不定,时而柔和,时而飘渺,时而目光如电,倘若被他如电的目光扫中,就如同遭到雷击一般,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暗暗地叹道,张大师果然的仙风道骨,果然的法力浑厚。

    张大师在屋内为秀施功做法,二叔和婶子是不容许进屋的,他们在堂屋内只能透过门缝儿观窥,神情凝重而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大师在屋内念念有词,尽管我耳力极好,却也听不清他念的是什么咒语,一会儿过后,张大师挥着拂尘在屋内乱跑,当然,用乱跑这个词是对张大师的不敬,大师像是在驱逐什么东西,也许就是在驱逐附在秀身上的什么邪物,我和叔婶都是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张大师忙活了好一阵,在这么热的天,估计他早已折腾的满头大汗了,可是,我并没有看到张大师如何气喘,依然镇定如常,以此足见大师的确是位修成正果的真人。

    稍停之后,张大师似是做了一个仙人指路的姿势,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那张黄纸必是张大师做的什么符,而这是驱邪过程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张大师又念了一段咒语,这次的咒语,他念的极快,他的上唇和下唇不停地上下碰撞,就像人冷到极点,抵制不住的寒颤,导致上下唇哆嗦个不停。

    顷刻之间,不知道大师用的什么手法,难道是念咒把神符念得着了火?!这个环节我没有看清楚。

    就快到了尾声的时候,但听张大师怪吼一声,我,还有二叔和婶被张大师这吼声吓得全身一激凌,婶子的脸上立时汗珠叠冒。

    张大师已经做法完毕,这一声大吼,想必是收功的结束动作。

    婶子轻轻的拍了拍胸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又落下来,但没等大师允许,她还是不敢轻易进屋。

    就像戏台中唱戏的戏子那样,张大师迈着方步,一步三摇的正欲举步出门,忽听张大师又一声怪叫,我和二叔、婶子均不知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我们愣怔之间,张大师夺门而出,旋风一般地破门而去,我刚想说:“大师做完法术,总得喝口水,歇歇脚再走啊”可还没有等我说出口,张大师就没了踪影。这时,就听秀在屋里喊喝“流氓、无赖,我杀了你们!”。

    我们暂且顾不上相送大师一程,只是心里默默地感激着人家,闯进屋里之后,秀躲在屋角,蜷缩着身子,犹自不停的喊“畜生,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秀,别怕,我是你妈。”婶子轻轻的唤着。

    秀呆滞的双眸似乎动了一下,她虽仍躲在墙角,但我发现,在她的眼角上终于挂了一滴泪水。

    婶好生一番抚慰,秀终于安静下来,她躺在炕上,一动也不动。

    二叔施了一个眼色,我和婶子就走到了堂屋。

    “二叔,刚才张大师怎么跑了?”张大师的不辞而别,我依然感到奇怪。

    二叔刚才离门缝最近,里面的情况,他看的最清楚,二叔叹了口气,他往烟锅里放着烟丝,点着、抽了一口,这才说道:“秀咬了大师一口,这显得多不好,人家大老远来了,没吃咱喝咱,还受了伤”。

    “婶子,他不是大师吗?连自己都受伤,怎么做的法术,看来也不灵验啊”我说。

    “你这孩子,不许乱说话,人家好歹也是位德高望重的法师”婶子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忙催促道:“别让大师白来一趟,快去撵上大师,把红糖给人家。”

    “他又没有治好秀的病”我嘀咕道。

    “别?嗦了,快去”婶推了我一把。

    我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听了婶的吩咐,出村去追赶张大师,我一边在,一边想,已经天黑了,张大师万一走远了,我才懒得追他呢。

    我不急不慢地来到村口,也许是天黑的缘故,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堆白乎乎的东西,但看不清是个什么。

    难道是哪家的鸭子找不到家门了?我正寻思着,就听有呻吟之声传来。我再走近一看,这才明白那白色的物事是张大师的胡须和他手中的拂尘。

    张大师蹲在路旁,举着那只受伤的手,我故意问了一声:“请问,是张大法师么?”

    张大师听到有人相问,腾地一下站起来,他一甩拂尘,一挺胸脯,一张脸傲然地凝向天空的方向,沉声到:“阁下是哪位?”

    张大师就是张大师,顷刻之间又回复了仙风道骨之态,我恭敬回应道“张大法师,在下乃是林大木的侄儿林洪生,大师施完法术,为了不扰民,迅即离开林家,二叔、婶子感到心中不安,派洪生前来相送。”

    “不必客气”张大师说着,他又一甩拂尘,悠然道:“除了转达客套,可还有其他事情?”

    “有,为了表达心意,今特奉红糖二斤,以孝敬大师”我说着,双手奉上二斤红糖。

    张大师鼻孔哼一声,接过了红糖,随即道:“请转告你的叔叔婶婶,此女邪气甚重,如想彻底驱除妖邪,三日后,本道再行做法一次。”

    “是”

    张大师迈步而去,没了踪影之后,我似乎仍能听到他渐渐远去的唏嘘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