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同陌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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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凌晨4点钟,从街道传来偶尔经过的汽车空旷的回音,比任何的时候,都显得安静。荷莲最近都是这时候起床。去浩浩的房间,看见浩浩蜷缩在被窝里熟睡地没有任何杂质,双手紧紧地握着,好象握着某种物质形态的幸福感。7岁的小男孩,正是有小小心事却充满童真的年纪。会跟你耍点小小心眼,但无论如何,会似懂非懂地接受你给他的教育。而且,你有把握他会一直地在你能够触及的视线里。你知道他在家,在去学校的路上,在学校的教室。你知道他不会走远。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亲密地参与他的成长,直到他叛逆的少年,迷惘的青春。这样的积极参与让人回忆起来有一种甜甜的幸福感。而正是有一种鲜明的成长对比,荷莲对夏恩,有无比歉疚的自责感。觉得亏欠他。却不知道怎样去弥补这样的过失。有些成长的阴霾是无法抹去的,就如同自己童年的那些记忆。在灵魂里某个黑暗的集中营里,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地被迫放大,跟随着自己,无法甩掉,找到不出口。想忘记,愈记得深刻。

    36岁的她,记忆不断地衰退。soudu.org生活琐碎的细节,她企图籍口信仰的宗教,淡化至消失。整夜未归的景平。久久如此,被逼迫成为一种习惯。他们生活里的关系,从夫妻,变成一种生存里的合作。荷莲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无爱。他们不做爱,没有拥抱,甚至连对话,语气里都充斥着陌生人的客套词。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她坐在他边上,讨论着代理P品牌新进的男装春款。他跟新来秘书的暧昧眼神。荷莲看着这个自己从18岁便跟随的男子,为他未婚先孕的男子。他世俗的脸上写着贪婪的欲望。大腹便便,牙齿上有长期吸烟留下的黄黑污垢,过量地饮用高度酒,眼白浑浊充满了血丝。赶时髦地穿着P品牌里鲜艳的T恤。某一刻,回过头来看见她,迟钝而呆滞没有聚焦。是怎样的一种厌恶,她不愿看下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她知道,栀子花下18岁的英俊执拗的白衣少年,已经不在了。时光无情地把他从她的生活里,彻底带走。但她不明白,那个少年,是在哪个一个确定的时间里,和她说的再见。

    某个夜不能寐的晚上,荷莲来到阳台。风很大,长发在风_4460.htm中尽情地飞舞着。好像离家的第一天,那是离家出走的第一天。私奔。带着远走高飞的尽兴。她和景平,握着命运给他们的单程船票,去往重新生活的地方。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的行李。两人坐在甲板上,夜晚里的海域飘荡着诡异的颜色。两人偎依着,看船激起的洁白水浪。她想纵身其中。那些水泡泡,从聚光灯里吸收着五颜六色的光环,像童话里的美人鱼的温床。一个个破裂,荷莲就幻想着有一条条的美人鱼出生了。在那时,她爱上泡沫。年幼的她,怎么回知道那些没有诺言瞬间即逝的事物,那些短暂地让谁也无法把握的事物。让她如此痛苦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少年冲动的一个个承诺,像这水里的泡沫,华丽地出现,一个眨眼,就消失不见。都不容人仔细端详。

    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尝试到了生活的艰辛。他们找不到工作,身上没有钱,找不到可以居住的地方。晚上,游荡在护城河附近的一个地下通道里。80年代的地下通道,灯光昏暗,墙壁上有水滴不断地渗透。有一个流浪汉,在通道口生了火,他们慢慢地凑了过去。荷莲看到景平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他转过去,不让她看到。他的执拗和倔强,在她面前骄傲的形象,被现实击地粉身碎骨。

    他喊她等他。在那里不要动。等到天亮。她就一直在那里,等到天亮。天亮的时候,景平带她到一个城郊附近的房子里,告诉她这是他们的房子。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终于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给了她50块钱。问他钱是怎么来的,他告诉她是在他这里舅舅家里借的。

    第二天,景平说出去找工作。就再也没有回来。

    再次见到,是在看守所里。荷莲带着景平喜欢吃肉圆子汤去。景平闭而不见。荷莲只是要告诉他,她一直等他,无论怎样,会一直等。

    因为有了爱情的力量,生活似乎有了可以依附的信仰。荷莲被迫地瞬间长大。从一个女孩,到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推着推车卖点针线纽扣。被城管追上,被带到派出所。在派出所蹲了一个晚上。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她不能倒下,这样景平才有希望。

    夏恩出生的那天,她为了赶上回城郊的公车,还追赶着跑着半公里。回到家,洗好米准备做饭吃,看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血水浸透了。她把门反锁好,她躺在床上,又站了起来。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把裤子脱下来,红色的血汩汩不停止地从体内流出。她亲眼看到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的下体钻出来。恐惧制止了疼痛。她无法甩掉那东西,一直和她的身体连在一起无法分离,她用力地把那粘呼呼的肠子一样的东西狠狠地撕裂。手上,脸上都是血迹。剧烈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就这样,她听到小孩的哇哇哭声。是从她身体里面分离出来的。少许的毛发还粘着血块,眼睛还没有睁开,小嘴巴挪动着发出声音。额头有些发青。她远远地看着他,不知所措。最终,她把门打开,把隔壁住的阿婆喊来。因此,才有了以后的夏恩。在这个漫长而炎热的夏天里出生的,为了感恩,所以给小孩取了夏恩这个名字。这个小孩,出生的时候,没有父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任何的亲人给他做见证。除了他的母亲。

    他是在他四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结婚,并且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的出生,在父亲一个视为耻辱的一个时间。景平想抹去他的这段时光。怎耐有个夏恩,是永远的记号。他不喜欢夏恩。夏恩从小就和父亲,没有亲近的机会。

    荷莲想,爱情里或许更多的有感动在里面。这感动可以让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过个几年。她回到房间。快到清晨了。天边玫瑰灰的曙光,跃跃欲试。爱情的灯塔,照亮了她通往记忆的路途,却照不亮她的前方。她和景平,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渐行渐远。

    她很想知道,是从哪个时候起,那个少年不见了,他哪里去了。而现在和她一起生活的,是谁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