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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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暖寻,在清雅的江南小镇。她现在正躺在雅歌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无所事事。雅歌的房间很漂亮,宽敞而明亮。墙壁的颜色被刷成淡粉色,是雅歌一贯的风格。粉色碎花床单和被套散发着太阳干燥的暖香味,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水味道。书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书架上没有书,整整齐齐地罗列着CD和DVD。有电影,也有专集。有很多是台湾的唱片,也有很多是国外的,有些年份已经很久了,专集的封面已经发黄了,图片也不够清晰。桌子上摆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正流行着的国内某个女作家的书,书的封面很意象,充满了暧昧的想象空间。暖寻从里面找了半天,拿起一张70年代闽南语_4460.htm的老唱片,某个老电影的主题曲和插曲专集。闽南语她听不太懂,只不过旋律很缓慢,机器里传来声音带着穿越了漫漫时空的压抑。暖寻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这样持续久久之后,她似乎存在于某种悬空的时间和空间中。身体溶解在充斥着音符和文字的空气里,漂浮在不确定的现实里。湍湍的流水声带着暖寻的听觉感官,漂流在触手不及的液态物质中,她似乎透过窗户看见沿岸的房子随着流水一直往前漂移。她很高兴。倒立在天花板上跳起舞来。她看到桌子上有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雅歌和暖寻在某个革命纪念馆前照的。那时是如此单纯地高兴着。为自己独自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读书而暗自得意。脸贴着脸,抱着彼此的腰,洋溢着热烈的友谊。

    会和雅歌成为好朋友,是命运的安排。暖寻想。要不是因为自己想要迫不及待地逃离自己的家庭,她也不会提前去学校报道。她坐上了相反的列车,在途中的某个城市下了车。在那里转车。刚好有多余的卧铺票。暖寻上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多钟了。上了车,找到床位,是在中间。下铺是一个同龄女生,她没有睡觉,而是趴在床上玩手提电脑,中长的头发散披在肩上。她美丽的大眼睛淡淡地瞥了暖寻一眼,又继续玩她的电脑。暖寻把行李放好,爬到床上去。她睡不着,身边都是陌生人说话和呼吸的声音和气息,火车轰隆隆的声响逐渐平稳下来。她看到窗户外面有忽明忽暗的灯光,途径不眠的城市,稀落的村庄和茂密的森林。穿过隧道的声音惊醒了她落在视觉中的享受。她很兴奋,却多少有些许不安。因这未知的前方,都是因为这未知,火车带领着她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她急于要逃脱这压抑的生活。她要一个自己的城市,没人知道过往。以成年人的姿态,没有人总是会问起母亲,和父亲。

    她摇了摇床,以半悬的姿态把头探在外面,认真地看那女孩玩着简单重复的休闲游戏。她是她旅途第一个有注意到的人,她的美丽和漠不关心。所以她同样希望她注意到她。她嘴角微微颤抖着某种兴奋,发不出声音。那女孩突然爬起来,穿上一次性拖鞋,在靠近暖寻脸颊一厘米的地方顿住,轻轻上扬的嘴角显得超级无辜。暖寻看见,她的眼珠呈现着明亮的深棕色,在橘黄色的车灯下跳跃地闪耀着。

    然后,雅歌开始了她们的第一句对话。

    你长得很像我身边的一个人,有点单凤眼。下巴很尖,不像我,下巴宽。暖寻仔细地看了看雅歌,下巴的确很宽。她撑着雅歌的肩膀,从床上下来。那人是谁啊,暖寻问。是你喜欢的人吗,是朋友还是亲人啊?

    恩,算不得喜欢,算不得亲人更不是朋友,就算是随便认识的一个人吧。雅歌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熟练地削了起来。她看着暖寻,眼神里的揣摩不热烈,也不带好奇。只不过是一种对望。

    说得那么轻蔑,那一定是你的情敌喽,暖寻搂着雅歌的肩膀坐到床沿。她笑嘻嘻的。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着陌生人交流,她得装得若无其事而且镇定。你的情敌就长我这样吧。细细的眼睛,眼神专注得可以给别人电流。

    少来了,就你这样,还抢别人男朋友?给,苹果。雅歌笑笑,脸上洋溢着一种不在意的自信心。

    我不吃苹果,吃苹果我过敏。你自己吃吧。我叫陈暖寻,你呢。暖寻不知什么时候把脚搭到床沿,头靠着膝盖。

    我才不信呢,哪有人吃苹果会过敏啊。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雅歌坏坏笑了一下,似乎不相信会有人不能吃苹果。

    算了。暖寻心里突然索然无味,对这陌生的同龄女孩,她不习惯这样交谈的方式,里面有着友谊的挑逗。她摆摆手,不说就算了。她把脚放下来。那我上去睡觉了。她双手用力地抓住床上的栏杆,右脚踩在梯子上,左脚准备上来了。

    周雅歌。我叫周雅歌。别上去来,反正你应该也睡不着。下来吧。雅歌握着暖寻的手。

    暖寻下来。她们两人靠着窗户挨着坐下来,中间放着电脑,一人一只耳塞。正在播放的是一首英文歌。歌曲的名字叫做TORN,NatalieImbruglia唱的。干净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歌词却弥漫着干脆而直接的绝望。歌手是以后暖寻专门查找的。她当时只记得歌名。撕裂。被撕裂的。只有一个耳朵传来的声音,另外一个耳朵,除了听见车窗外由于速度忽忽而过的森林摇曳的声音,更努力安静着想聆听清楚彼此心跳的频率。两颗正在慢soudu.org慢靠近的心,忐忑而害羞地在分享着同一时刻同个播放器发出的声音。两人都不再说话。一直在循环着同一首歌。这样的夜晚,火车呼啸着驰骋在田野和高山之间,没有停留。18岁的夏末,命运带着这两个女孩,暖寻和雅歌,以同样的姿势走到了同一个路途。她们相遇。

    灰暗的灯光下,她们各自抱着各自的膝盖,头靠着头。睡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