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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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罗宁在手中把玩着一块粗粝的石子,他低垂眼睑,似睡非睡地靠在树上,在几息之间,便与自然融为一体。

    微风拂过,他忽然抖动手腕,手中的石子尖啸着划过空气,在对面的大树上留替一个“止”字加了横梁,变成了“正”字。

    “劲力还是透不了末梢……”他这是练得身体的条件反射功夫,自感应到风起蓄力,到风劲时射出石子,整个过程不过是一瞬之间。

    罗宁摸了摸树干上深浅不一的伤痕,心知体力已完全恢复到了明劲中期,全力出手之下应该能把石子钉入树干。

    那三个歪歪扭扭的“正”字,便是最好的见证了。

    这三个“正”字,是罗宁用来计日的参照物。算上今天,他已在这片抬头不见天日的密林中,渡过了整整十五日。

    十五日内,罗宁没有把多少心思花在静坐炼气上。他为求早日摆脱困境,把大部分时间都挪去勘察地形与收集食物。

    几天来,他把方圆百里内的林地情况都摸得七七八八,只等收集到足够的食物,便去寻找出林的道路。

    密林的物产资源丰富,仅可食用的水果就有数种之多。出于安全考虑,罗宁没有碰任何的菌类植物,也没有采摘外表鲜艳迷人的果实。

    今日,他跟着一只野兔来到了一块盐碱地,并在那抓到了一条一臂长的青花蛇。

    蛇肉性温,有除手足风痛,杀三虫,去死肌,皮肤风毒疬风,疥癣,恶疮等功效。

    这正是罗宁所需的。玄通壳的全解会引发人体的第一次蜕变,令人像是蛇一样的蜕皮。这次蜕皮不仅会将人体的表面的暗疮、死肌与疤痕等全部去除,还会收紧毛孔,减少空气中的杂质对于人体内_4460.htm部的渗透。

    他把青花蛇简单的剥皮抽筋后,就扔在了篝火堆上烤着,自己握着蛇胆,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吞入腹中。

    这是罗宁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吞蛇胆。

    滑溜溜的蛇胆一下肚,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他记得书上说蛇胆“性凉,味苦微甘”,但蔓延在嘴里的味道,明明和小时候感冒发烧,青阳子给他服得“银柴合剂”一个德行。

    其凉中带苦,苦中带腥,腥中虽带着“甘”,但那“甘”可不是“甘”甜的“甘”,而是与一款复方甘草冲剂的味道极其相似。

    偏偏蛇胆服完后,还得行静功吸收蛇胆的药性!

    罗宁忍着口中直冲脑门的腥味,坐在地上行功运气,把“大小子午周天”都走了一遍方才起身,拿了几个果子填肚,勉强解掉了口中的味道。

    “晦气。”

    他摇着头走回篝火边,拿起烤成金黄色的蛇肉串,连骨头一起“咔吧咔吧”的咀嚼吞咽。

    一串蛇肉吃完,罗宁脑子里除蛇肉特有的那股子怪味与蛇胆留给他的不好印象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记住,毕竟他手头没有盐,能吃下已经算不错了。

    盐是人体不可缺少的成分。为补充盐分,罗宁几天以来,都是先给抓到的兔子和山鸡什么的小动物留一口气,等带回泉眼边再把血放进自个捏的泥盆里,然后把泥盆架在篝火上加热,等血滚了后才食用。

    这比茹毛饮血的野人高尚不到哪去,但总算能吃口有咸味的热食了不是……

    “得去弄点盐啊。”

    罗宁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想到了林子里的那块盐碱地。盐碱地上有天然形成的盐结晶,如果收集一下,应该足够他一人的生活使用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从密不透风的树杈间,依稀可以看见一抹银色的弯月。

    夜晚好像是一些野兽出没的时间啊?

    说来也是奇了,罗宁在泉眼边一连住了十五日,初时还有几只傻乎乎的野兔自投罗网,白日里也能听见几声鸟叫。

    但自从修得“有无相生”,离全解玄通壳只差一步之遥起,周边的动物就好像集体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接近过泉眼。

    拳师,特别是练形意十二形的拳师入了化境,在发招时便会产生一股动物的威势。套用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中的段子,那便是“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希望今晚也会安分。”

    他拿起一个用运动裤的裤管缝的袋子,往盐碱地走去。

    夜晚的森林比白日更难辨别方向,没走几步,罗宁便发现好像有迷路的迹象。他不慌不忙地折了根树枝,深吸一口气,提起精气神在泥丸宫处凝成一点精粹,等沁凉感弥漫周身,才闭目撒手。

    “啪!”

    树枝落地,罗宁睁开眼睛,看见稍尖的一头指得是他的西侧,于是毫无顾虑地往西走去。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仙人指路了。古人常用北斗七星判断方位,而人身自有七壳,七壳连成线,恰为北斗七星之形。

    只要修士通了“大小子午周天”,都能靠“天人感应”接天连地,将体内七壳承北斗七星之力,可以用一些如推演方向,判断节气等不入方家之眼的小戏法。

    沿着树枝指出的方向,罗宁绕过一小片齐人高的灌木丛,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银色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洒在空旷的盐碱地上,把一粒粒盐结晶照得闪闪发亮。

    一头怀孕的母鹿趴在盐碱地的边沿,小心舔舐着地面。那颗黑亮的眼珠“咕噜噜”的直转,警觉地戒备四周。

    偶尔吹过树林的风把树林吹得“沙沙”直响,母鹿的耳朵连续抖动了几下,似乎听了风中混杂的异响。它抬起头,不安地望向林地。

    罗宁收回目光,他对怀孕的母鹿没有兴趣。修道本是逆水行舟,凶险无比,若是再胡乱杀戮,恐怕会纠缠上不必要的因果。

    只要一想起峨眉云海中那声势浩大的雷劫,他就有些哆嗦。

    突然,一抹来自盐碱地另一侧树林的幽光,引起了罗宁的注意。他眯起眼睛,望向那片树林。

    树林里一片深幽,粗看之下,在那深幽之中,竟有重重鬼影在摇曳,等再一细看,才发觉是树枝在作祟。

    只是那抹不像自然光的森冷幽光,令罗宁始终放心不下。他深吸一口气,将泥丸宫中的一点精粹调至双目,两只眼珠子立刻像小号的电灯泡一样,闪闪发亮。

    “好大一头豹子?嗯?还有一个人?”

    在聚起的精粹消失前,罗宁看见了散发出幽光的,是一头趴伏在幽影中的豹子。

    猎豹的身边蹲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人影的一只手撑着一块布匹一样的事物,正是这块布匹所变化的幽影,遮挡了月亮的光芒,使罗宁看不真切。

    “他们想猎鹿?偷猎者?得阻止他们。”

    罗宁的心底生了善念,他捡起了一枚石子,往母鹿脚下一弹,受惊的母鹿立刻撒开蹄子往林子里逃去。

    潜伏在林子里的人影急忙举起弓,只是又一枚石子伴随着刺耳的啸声,“啪”地一下打断了手中的弓柄。

    “吼!”

    不等主人发话,潜伏的豹子就发出威胁似的吼声。

    “对面的家伙听好喽。你已经被包围了,这方圆几里地里都是我们的人。”

    罗宁却比豹子更快的发出威胁。他也是参加过抓捕偷猎份子行动的积极分子,冠冕堂皇的“领导语录”能背出一箩筐。

    “现在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我保证在检察官面前替你求情。我们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子里静静的,没有传来任何的声息。罗宁心知碰上了老手,看破了他的虚张声势。他暗叹口气,右手拾了一把石子,逐一扣在左手的大拇指前,连珠弹似的射向猎豹的位置,力争先把这头畜生给打残,废了偷猎者的一大助力。

    “叽里呱啦。”

    黑豹却以灵敏的不像是豹子的身法,躲过了罗宁射去的石子。它跃出潜藏的树林,张口就喷出一大串罗宁听不懂的“兽语”。

    “妖怪啊?”

    罗宁虽听不懂黑豹在说什么,但看那忿怒不平的表情,便知道眼前这头会用前爪刨地,像人一样比划手势的妖怪黑豹在生气,它很愤怒。

    “呼!”

    潜藏在树林的另一人站起身来,扔掉断开的猎弓,抽起一根长长的银枪握在手中,眉间含怒地直视罗宁。

    那在风中抖动的长耳朵,淡紫色的肌肤与如月光般璀璨的双眼……这哪是人呐?活脱脱是一个丰乳肥臀的女妖精嘛。

    罗宁吓得右手一抖,石子全部散落在地上。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长耳朵女妖精,结结巴巴的喊道:“妖……妖怪……怪……成……成、精、精……了!”

    “叽里呱啦?”

    长耳朵女妖精和黑豹怪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句什么。

    罗宁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英文早过了四六级。他发觉妖怪们的那口鬼话,声母听着像英文,韵目听着像俄文,调子好像是拉丁语系的,整合起来就是一四不像!

    “这该不会是饿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下山打牙祭了吧?”

    对于未知事物的害怕,让罗宁寒了胆气。他转过身,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多远,只听见那长耳朵女妖精又发出一声惊呼不像惊呼,警告不像警告的鬼话后,再次绕过一簇灌木丛,竟然又回到了盐碱地。

    “这是……鬼打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