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这一说怜弱才想到这银锭是她昨晚用来付钱的,一直放在桌上没收起来,也正是这银锭让那店家心生邪念。此人见到这么大一锭银子竟然未起贪心,还拿出来调侃,可见此人要么是正人君子,要么是富家公子,看他的装束,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怜弱道:“只是一锭银子,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也可留个纪念,公子此行可是要去扬州?”
那人道:“这可受不起,唉……这年头,有钱人掉了十两银子都懒得弯腰去捡,没钱人吃了一个月的萝卜才终于能攒钱吃碗青椒炒肉,改善生活。”
叶天逐与怜弱都觉得这人实在有趣,不免心生好感,怜弱道:“相逢便是缘,我与……与这位公子正欲离开此地,这碗青椒炒肉算是见面礼了,如果大侠不嫌弃,这银锭便拿去做个纪念。”怜弱差点就顺着那人说我与我相公正欲离开此地,还好即使改口,暗呼好险。
那男子道:“好,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一用力,一枚银锭竟成两截,这让叶天逐与怜弱大惊,就算指力再强,也不可能掰断银子,它是有很好的延展性的,最多只能变形,那么此人是用了什么手法?
怜弱惊道:“这银子……”
“放心,不是假的。”那男子笑道,说着把其中的一半丢给了叶天逐,道:“正如你娘子……哦,不,正如这位小姐说的,相逢便是缘分,日后若是你和这位小姐又或者你们的后人有难,可拿着这半银子来找我,在下陆剑平。”
怜弱一听你们的后人这几个字大窘道:“大侠你误会了……”
叶天逐也急道:“我们不是……”
那男子故意奇道:“误会什么?两位说什么是误会呢?我说的你们的后人不妥么?”
叶天逐继续道:“我们其实……”正说道此处,怜弱打断他的话道:“那就多谢这位大侠了。”叶天逐这才明白,你们的后人既可以指他们两人结合后的子孙也可以指他们各自的子孙,自己这般解释倒显得自己思想不纯洁了。
那人哈哈大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便会从你们所想的方面去理解我说的话,既然想什么就说出来,何必口不对心。”
一番说的叶天逐脸一阵红一阵白,怜弱不禁看了看他,他在想什么呢?真如那男子所说么?哎……这位大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苦衷,还以为我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人,如果真的如此那该是多好。
那男子又道:“我已经报上姓名,这位小兄弟……”
“在下叶天逐。”
怜弱暗暗埋怨叶天逐怎么轻易就说出姓名,这个人此行明显是去扬州的,你难道不知道陈平南正抓我们两个呢。于是开口道:“我二人也是苦难之人,只愿去山上隐居,此次偶遇不足为外人道。”
那男子会意,道:“那是自然,本想跟两位同桌共饮,不过既然二人急着赶路,在下便不送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叶天逐道,便同怜弱一起走了。
那男子看着二人离去,饶有兴致的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喝了一口女儿红,仔细的回味了一下,或许是这野店之中的女儿红品质不佳,或许是他喝不惯,摇头道:“绍兴的女儿红不如杏花村的竹叶青,杏花村的竹叶青不如凉州的葡萄烈酒。酒还是越烈越好啊。”
叶天逐与怜弱走出一段路,怜弱忽然开口道:“天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叶天逐随口道:“四处流浪。”
怜弱又道:“你没有想过在某地长住?”
叶天逐道:“我家本在莫干山,又怎能舍弃母亲,在外长住,此次下山只是试炼,待有了本领之后便回山侍奉母亲。”
“哦。”怜弱心中微微失望,虽然叶天逐所说皆符合人之常情,但这也注定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了,她料自己这不洁女子也不可能进那山里的人家,本来若叶天逐肯在某地定居,自己身上连银票带元宝足有五百两银子,完全可以买下两三处酒楼,又或是添置几十亩良田,从此衣食无忧,她不求做能成为叶天逐的妻子,哪怕只是做一个妾室,又或者一直仅仅做他的姐姐,都甘之如饴。可叶天逐身怀绝迹,怎可能与她偏安一隅。
“怜弱姐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叶天逐道。
怜弱心中酸楚,自己能有什么打算,如果是孤独一人的话她便不再想牵扯进这累人的世事中,但看着叶天逐的面容,一句削发为尼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叹道:“也是无处可去。”
叶天逐喜道:“那姐姐不如同我一起,我们做伴流浪。”
怜弱听了心中欢喜,想起昨夜的牵手之缘,更生出几分甜蜜。想到此,怜弱不禁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现在竟然仅仅因为叶天逐几句简单的话语就时喜时忧,俨然一个初恋的少女,这可不像自己啊。既然未来不定,便不再去想,现在能与他多走一步是一步,能多待在他身边一天是一天。想到此,心中豁然开朗,那萦绕在心头的削发为尼的想法也渐渐的淡去了。
怜弱开头问道:“天逐,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世呢。”
叶天逐便将自己的身世简短的说了,
怜弱一听,更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对修真之人也是有些了解,百姓都叫他们活神仙,连陈平南也以礼相待,他们寿命悠长,几十年后天逐的容貌也许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而自己那时早就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这怎么可能般配,况且修真门派规矩森严,怎能容自己这种不洁女子玷污了山中仙境。想到此她不但没有伤心,反而释怀了许多,即使自己不是风尘女子也是配他不起的,心中再无遗憾。
陈府――
大厅之中坐着二人,左手边那人身穿九蟒袍,头戴八宝冠,正是陈平南,右手边那人一身白衣,傍边放了一把长剑,正是叶天逐在官道野店之中巧遇WWW.soudu.org的陆剑平。
“陆大侠真是名师出高徒,此来扬州,真是令陈某受宠若惊。”陈平南道。
“哎呀,陈帮主客气了,我本来就是与那不肖徒儿一并出游的,我们才到山西就听得陈帮主要比武招亲,彪他非要来看看,陆某喜欢游山玩水,他却一心赶路,便分开了。”陆剑平道。
陈平南一听喜上眉梢,谦道:“陈某何德何能,不过是江湖兄弟给陈某面子,竟不想传到了山西,令高徒在会场技压群雄,摘得桂冠,小女能嫁此英雄,当真三生有幸。”
“哪里,陈帮主统帅江南第一大帮,又是豪门,是我那徒儿有福气,高攀了才是。”陆剑平道。
陈平南听得心花怒放,他当然不是因为陆剑平的吹捧而高兴,他是什么人,在江南这鱼龙混杂之地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就是皇帝老子给他戴高帽都不会有半点兴奋,他高兴是因为陆剑平有望被自己拉拢,一般到了陆剑平这种境界,凡人社会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哪里会对他如此恭敬,更别说当自己的客卿,拿钱为自己办事了。
不过陈平南还是相当小心的,虽然他wWw.看陆剑平太阳穴高高鼓起,步履稳健,呼吸平稳,显然是内力深厚,而且凭自己的眼睛也看不出他的深浅,已经信了七八分,却还是派了人去凉州一探究竟,毕竟无论彪还是陆剑平将来都可能成为自己最强的助力,出身半点马虎不得,避免到时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子。陆剑平他早年出道便已经听说过,此时一见却不想如此年轻,看来也是如那薛袁绍一样,武功高的成精了,只是不知这陆剑平多大年龄。
陈平南对站在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李管家急忙去了,不一会便回来,后面跟着三个人。陈平南道:“陆大侠来的突然,陈某来不急准备,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虽然陆剑平对他恭敬,但也许只是出于礼貌的,他还是怕他不肯收他礼物,可谁知这陆剑平一看这三份礼物竟是一脸的期待之色。陈平南心中大定,原来是好财之徒,这拉拢起来可是容易了许多。
见三家丁走进,陆剑平竟然是不顾身份,直接起身迎了上去,边走边道:“瞧平南兄客气的,这是送的什么礼啊?自当笑纳,自当笑纳。”
陈平南万万料不到陆剑平这么大反应,本来以陆剑平的身份地位来说,即使贪财也断然不会迎上去,何况,这笑纳应该是送礼之人说的,收礼之人应该委婉的说句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才是,天下哪有这般厚脸皮的,更何况他还是名声在外的大侠。
李管家看这架势,要不赶紧打开恐怕陆剑平就要自己动手了,慌忙把三个礼盒都开了,陈平南也相当尴尬,本来还想一件一件介绍的,这下就全说了。这三份礼物正是当时送叶天逐的三件,叶天逐畏罪潜逃,这礼物正好省下了,只不过一千两银子换成了一对翡翠马,陈平南本来怕陆剑平高傲,不肯收银子,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陈平南赶紧嘱咐了李管家,待会从账房支一千两银子送到陆剑平的客房,且不可被别人看见,李管家应了。
陆剑平真是爱财之辈么?其实这是事实,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怜弱的那十两银子自然是不能拿的,但陈平南的银子嘛,陆剑平的观点是,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反正这厮活不了多久,以后这些银子也是自己的,所以早拿晚拿都一样。陆剑平剑法高超,内功深厚,虽然也经常行侠仗义,但却爱财爱酒爱美色,话说他当初在扬州发现王翰根骨奇佳,地点不正是水阁藏娇么,只是叶天逐与怜弱都以为彪的神秘师父是独具慧眼,为寻一块好料子继承衣钵,寻访天下,连扬州妓院都没错过,而事实上,陆剑平是为了扬州闻名天下的烟花而来,最富盛名的水阁藏娇怎能错过,云雨之后,顺便捡了个徒弟,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陆剑平此来扬州其实是被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当然,最后一条是最重要的,既能拿钱又打着为民除害,为徒报仇的名义,陆剑平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买卖不亏,何乐而不为,只可惜这葡萄美酒是喝不到了,这一路从凉州到山西,再到江南,酒是越来越没味道。他以前在西域列国周游的时候,没到一处必品当地美酒,西域的马乳葡萄酿的酒实在是味甘醇厚,现在想想还直流口水,王翰自然是跟着他了,他一人喝着没劲,便跟小小年纪的王翰对饮,王翰那时心中苦闷,又报仇无期,正好便借酒消愁,慢慢的,也染上了酒瘾,所以彪也是极其贪杯的。
时间过的飞快,陆剑平在这里混吃混喝了一个月,青楼酒楼逛了个遍,这女儿红喝得久了,也发现味道不错,渐渐的喝上瘾了。反正不是花的自己的钱,陆剑平出手十分阔卓,一天要花掉三四两银子,但陈平南家大业大,任凭他怎么败,也动不了冰山一角。
而这一个月,陈小玉与彪的感情也突飞猛进,二人经常共同进出陈府,府上的下人背地里都叫彪是姑爷,陈平南更是春风得意,张舵之知道陆剑平住在陈府在许多生意场上的事情不得不做出让步,虽然心中恨恨的但也无可奈何,陆剑平可不比盐帮那些半吊子的长老,三十年前武林盟主之争,他一人一剑技压各路高手,摘得桂冠,但后来竟是把所得的武林盟主的令牌令旗以两万两千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家底甚厚的武林世家做收藏,这事当时在武林可掀起了轩然大波,众高手都怒不可遏,这陆剑平明显是戏弄武林,于是又召开武林大会,重选盟主,新盟主一上任,便展开了对陆剑平的追杀,饶是陆剑平剑术高深莫测,也抵不住这样多的仇家,而且要是乱杀人就更结下梁子,所以陆剑平逃到西域去了,从此销声匿迹。
张舵之知道他在陈府,也没少拉拢送礼,但陆剑平就像个无底洞,礼有多少收多少,但还是住在陈府,也不见那些礼物起到了什么作用。张舵之也是无奈啊,毕竟陆剑平的唯一的徒弟是陈平南的女婿,自己再怎么套近乎也近不过人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