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与鬼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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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也渐渐横下了一条心。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这些大人们不懂科学文化,而且又固执己见,那么我就想办法让你们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鬼魂附体,而是我妈精神出了问题。我踏前一步,强作镇定地看着我妈说:“妈,噢不,原志哥,你知道我妈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那你非要附在她身体上干什么?你还是走吧,我不想去叫咱爷爷过来,天太黑了!”

    我期待的是,我妈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或者答非所问。我认为刚才我妈之所以接着我大姨的话往下说,是受了我大姨的诱导或者是巧合。

    我妈却说:“大宝,你哥我对你不错吧,现在这点小事儿你都不肯帮?我怎么会害你?你和二宝去叫咱爷吧,我保证不害你们俩!”

    我有些无话可说。我又想了想,说:“妈,你肯定是被我气出毛病来了,咱们去医院吧。你不是原志哥,你主要是心疼咱家的煤油,我_4460.htm明天就去山上蝎子,一只大母蝎子能卖五分钱,我多抓一些,就能再买一大瓶煤油了,你不要心疼。以后给灯里加油的时侯我肯定会很小心!”我弟弟跟着说:“对,我和我哥一起抓蝎子,有时侯我抓得比我哥还多!”

    我妈说:“兄弟啊,刚才煤油洒在地上,跟你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煤油是咋洒到地上的,其实是我推洒的。你拿起煤油瓶的时侯,我轻轻推了一下,煤油就全洒到地上啦!”

    我身上猛的一寒,觉得不光是汗毛全部竖起来,就连头发也都直起来了。我愣在那里无话可说,看了看我弟弟。他已经缩成了一团,紧挨在我大姨身上。

    我大姨说:“现在你相信了吧。不要担误时间啦,快去叫你爷爷过来吧!”

    这时侯郑磨墩来了,他一边打着嗝,一边儿端祥着我妈的神态,一语不发。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去我家的水缸里盛了一大碗水,拿出四根红色的筷子,放在碗中间,往上面轻轻地撩水,撩了一会儿后,那四根筷子在碗中间直挺挺地站住了。

    郑磨墩又拿出一只碗,口下底上倒扣在桌上,又从腰里抽出一瓶白酒,用他又黄又硬的牙咬下瓶盖,往碗底里面倒了一点白酒,用打火机点着,碗底上面燃起了蓝莹莹的火苗。他用双手手指轮番伸进火苗里面蘸着白酒,于是他的手指头上也纷纷燃起了淡蓝色的小火苗。他开始弹手指,边弹边继续在碗底里面蘸,于是空中不停地飞扬着一朵朵蓝色的小火球,他全神贯注,显出一种很优美的姿态来。这样做了一番后,他又端祥了一下我妈的表情,说:“不行,看来他不怕。他提了啥要求?”

    我姨说:“他要让大宝二宝叫爷爷来。”

    郑磨墩看了看我说:“你们去叫吧,不叫看来是不行,不用怕,我用法力俺护你们。”

    郑磨墩鼓起腮帮子,在我和我弟弟身上吹了一个遍,说:“你们去吧,一路上保证没问题,谁也不敢伤你们。去吧,啊?你们也看了,不去不行。原志年轻,年轻的鬼胆子大,我这一时半会儿还吓不走他!”

    我牵起我弟弟的手,说:“走吧!”

    我们俩开始往我爷爷家的方向走。这夜的雨也奇怪,它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下,也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停,路上有的地方湿,有的地方干。风也是忽而吹二声,忽而停下来,像是有人偷吹我们体育老师的哨子。路经未曾落雨的地方,会看到一股股微小的旋风,卷起地上的一些碎屑在空中打旋。听老人们讲,这种小旋风往往就是一个鬼魂,当它们围着你转的时侯,必须赶紧往小旋风的中心吐唾沫,这样它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我和弟弟不停地往身边旋来卷去的小旋风里吐口水。吐着吐着,我们的嘴巴都变干了。我说:“不用吐了,郑磨墩已经在我们身上加了法力,我们不怕鬼了。”我们俩个结束了吐口水,全始全速前进。我们开始讨论鬼,我说:“现在我慢慢明白那两个老太婆为什么可以坦然自若地吃柿饼了。其实很简单,如果见鬼见多了,也就平常了,这就像见村里的小牛犊小羊羔一见。”我弟弟说:“但是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到鬼,所以我还是有些怕。”他这么一说,我也又开始怕了。

    越走人越少了。我们那个地方,隔很远的地方才住几户人家,中间全是一些两边长满乱草的小路。草里边时不时会有一些蛤蟆,蚂蚱,野鸡之类的东西在里面动,偶尔还会匆匆一跃,自作多情地仓惶逃窜,以为我们要来抓它们。它们每动一次,我们就身上猛的一紧一寒,随时都会跳起来。我弟弟忽然往前一指,说:“哥,前面像是有二个人!”我抬头一望,果然有二个灰白色的影子,一高一低地往近处飘。我又看了一会儿,说:“他们不太像是人,人走路是脚踩着地的,但他们却像是浮在空气中的。说不定他们就是鬼!”弟弟说:“那我们怎么办?躲起来吧?”我认为他说得对,我们俩在一处草丛边蹲了下来。

    那二个灰白色的影子越飘越近,我弟弟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使尽全身力气往我身上靠。其中一个影子忽然“吭吭”了两声,我弟弟脱口而出:“小叔?”我们俩站了起来。那二个灰白影子也陡然停住,其中一个说:“吓死我了,你们俩个身在这儿干啥?”发出“吭吭”声的是我叔叔。我爸们弟兄五个,他是最小的,我们叫他小叔。我小叔最大的特点就是有事没事喜欢发出“吭吭”的声音。他还没娶媳妇,所以他和我爷爷住一起。我赶紧说:“小叔,原志附到我妈身上了,他要让我们去叫我爷爷来,他有话要说!”

    “这娃子,他就是死了也还是不懂事。这么黑了叫你爷爷干啥?不用叫了,soudu.org我去,你们看着,看我咋骂他,走!”我小叔很果断地挥了挥手,又“吭吭“了两声,对他身边另一个灰白色的影子说:“麦蛋,跟我一起先去你四婶家,然后再去找郑疙瘩他爹!”那个灰白色的影子说:“行!”我看了看这个名叫麦蛋的人,不认识。但是麦蛋却好像认识我,说:“你是大宝吧!你学习好,我听说过你,你将来是上大学的坯子!”

    我们四个人一起往回走。我问他:“你叫麦蛋儿?”他说:“我其实是叫麦虎,但是他们叫我麦蛋。你本来是叫双成,但是他们叫你大宝。我们都姓铁,我们其实算是一家子的。”我弟弟问:“麦虎哥,你去郑疙瘩家干啥?”麦虎说:“俺家离学校太远了,俺爹病了,让你小叔领我去郑疙瘩家,给郑疙瘩爹说一说,让我住他家,这样上学就近了!”我弟弟说:“我家离学校最近,你还不如住在我家呢。”麦虎没有应声,说:“你家有鬼了?”我说是啊。麦虎很老练地说:“农村就是鬼多,城市里就没有鬼。将来你上了大学,把你妈接到城市里住,就再也不会有鬼啦!”

    我们到了我家。我小叔显得有些亢奋,他“吭吭”了两声,捋了捋袖子,高抬腿进了屋,劈头大吼:“铁原志,你这个混蛋娃子,你来这儿干啥哩你?”哗啦啦一响,郑磨墩竖在碗里的那四根红筷子倒了,落在地上。我妈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地说:“我小叔来啦,现在有人给我壮胆了,我不怕你们。红漆大杠打不着我啦!”

    麦虎凑到我耳朵边儿上说:“你知道红漆大杠是什么意思么?红筷子在鬼眼里就是红色的大木头棍子,像是准备打他,所以鬼很怕这个东西!”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我小叔又说:“原志,你爷年纪大,不能来。现在我代表你爷爷,你有啥委屈赶紧说,说完赶紧走。你四婶身体不好,你要是不走,我可不饶你,你听清楚了没有?”

    我妈哭了,并且开始流眼泪和鼻涕。她哭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始说:“我死得可真冤啊,我喝了才不到一斤酒,我就死了。我死了你们都不管我,连我手腕上的一块手表都被别人偷走了,我爹我妈都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说,我冤不冤?”

    我小叔说:“冤,是有点冤,可是谁让你喝酒哩?我没说过你?你冤你去找你爹你妈说啊,你来你四婶身上干啥哩?”

    我妈说:“我不想看见我爹我妈,我看见他们我就生气。我本来是想去我姑家说这些话,但是我姑这个人太凶了,我活着怕她,我死了我还是怕她。我在她家门口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不敢进去,实在没办法,我才来了我四婶家。”

    我小叔说:“先不要罗嗦,你先说你倒底有啥要求?”

    我妈说:“我主要是有三个要求。第一,我爷爷必须得再把我爹我妈们好好再骂一回,骂得他们抬不起头,你们别人也不敢骂我爹我妈。”

    我小叔说:“好,这个事情很好办,我明天就让你爷骂你爹你妈!”

    我妈说:“第二个要求,我的坟太小了,我爹我妈得再往坟上加点土,还要种上树,要种柳树,别的树我不要!”

    我小叔说:“好,这个也没问题。”

    我妈说:“第三个要求,天冷了,我衣服薄,你们得给我送点衣服,而且我也没钱用了,你们还得给我送点钱。最好是马上就办,这件事情如果没办好,我还会来。我就算不找我四婶,我也会找别人!”

    我小叔说:“好,这让你爹你妈办!你还有啥要说的么?”

    我妈不说话了。我问:“他是鬼,我们怎么给他送衣服和钱呢?”麦虎说:“这个你不懂啊,就是烧纸衣服和纸钱啊。”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上坟的时侯,村子里的人们都要烧这些东西。

    郑磨墩说话了:“原志,你的话说完了,俺们也都答应了。现在你必须要走了,咱先说清楚,以后不许再来你四婶家了。今天我有些手段可没有用,你要是再敢胡来,我可以使手段了,到时侯你可吃不消!”

    我妈忽然浑身一哆嗦,马上浑身发软,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我大姨急忙上去抱住她,把她送到了床上。我妈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就呼呼睡着了。郑磨墩对着我小叔说:“你四哥不在家,大宝二宝年纪小,家里阳气不够,鬼容易来,有点不好弄!”

    我小叔想了想,说:“麦虎,咱不去郑疙瘩家了。郑疙瘩他爹那人小气,我觉着就算是找他,他也不会让你住他家。你干脆住你四婶家算了,你四婶家离学校比郑疙瘩家近多了。”麦虎说:“行啊,行啊,我还可以跟大宝学习呢。”

    第二天起来我问我妈:“你昨天夜里到底是什么感觉?鬼附到你身上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妈说她觉得全身忽然一麻,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对于这件事,我到现在仍然迷惑不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