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寸心幽怨向谁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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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香暖蕊,春意浮尘。

    这一觉,君闲睡得异常安稳。待他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他支起身子,看见楚惜尘正坐在竹窗前饮茶,不时有阵阵清风吹来,混杂着泥土芳草气息,带动窗前的风铃,发出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竹林,实乃天籁般动听,使人不得不心旷神怡。

    “你醒了?”楚惜尘听见身后有声响,便转身过来,看见君彦竟展颜开来。

    “睡的好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君彦右手不住拍打着额头。

    楚惜尘端过来一杯茶,递给君彦道:“人家给你点了熏香,你不睡死才怪。”

    “什么?”君彦闻言从床上跳下来,道,“连城这小子敢玩阴的,堂堂紫月宫居然还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干吗?”惜尘伸手将他拦住,微抬着头问道。

    “我要去向他要个说法,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吗?”君彦面带愠色说道。

    “我看不必了,”惜尘顺身坐了下来,拂拂袖淡然说道。

    “这是为何?”君彦在惜尘身边坐下,侧身问道。

    “连城办事一向谨慎小心,想来是怕你打扰我医治病人。”惜尘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犹自倒了一杯水,然后提起杯子慢慢饮着。“这西湖龙井果然是茶中极品,色香味俱全。”

    君彦看着顾自品茶的惜尘,一时间竟失却了方向。而今他们身处紫月宫的地方,虽然说目前处境还算安全,可是毕竟居人篱下,若是连城欲对他们不利,单是他一人尚可脱身,可而今还带着毫无武功的惜尘,要确保_4460.htm她安全得离开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件难事。更何况的是,到现在为止,紫月宫的目的何在,他们一无所知。

    “你以为我真的是怕莫?,所以才跟随他来就医的吗?”楚惜尘放下茶杯,悠然说道。

    “小尘尘……”君彦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才发现自己对她竟是不了解的。

    “挽云山庄向来独立于江湖之外,不沾染任何恩怨仇杀。”楚惜尘起身,负手立于竹窗前,缓缓说道,“如今,紫月宫的各大高手纷纷现身挽云山庄,先是盗取云雪丹,后又擅自闯入山庄,搅的人心惶惶。这其中必有原因,而他们也远不止只是为了找我就医,而是想以就医之名,将我压制在此罢了。”

    君彦倏地起身,脸色已然严肃起来:“你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又何必跟随他们过来,你明明知道,如果你们不愿来,他们奈何不了你。”

    楚惜尘转身微微一笑,说道:“第一,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得病之人到底是不是紫月宫宫主。如若不是,那么到底是何人值得紫月宫这样大费周章?第二,我跟随莫?过来,也是为了弄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君彦语气忽的急促起来。

    楚惜尘的眼光忽然变的很犀利,然后一字字说道:“紫月宫这样费尽心机得请我来江南,到底有何居心?”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经历了人间万劫苦难一样,一会像是走入火焰山那般,满身都热的发烫,一会又似坠入冰渊,寒气直逼心脏。萧落锦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着一时间的恍惚,分不清楚自己是否还尚在人间。

    直到璎珞那双哭的如核桃红肿的眼睛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然幸存人世。

    “璎珞,”那张美艳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你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姐,你已经昏迷半个月了,要是没有宫主,恐怕……恐怕……”还未说完,她又犹自哭了起来。

    萧落锦望了望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两手支起身子,欲起身下床。

    “小姐,你要什么?告诉我,我去拿就好。”璎珞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谁稀罕他救我?”萧落锦支起摇晃不定的身子,向门口走去,本就虚弱的身子因为长久未进食显得更加柔弱无力,走了几步便摔倒在地。

    “小姐。”璎珞急急上前,惊呼道,“小姐,有没有摔倒?”

    萧落锦也不做声,只看着璎珞,看着看着竟流下眼泪来。

    “璎珞,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家小姐的吗?”门口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月光的照映,将他修长的身影拉的很长。月光似水,几欲染醉尘世,他双目如剑,却在看见她的时候,全然软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柔情,氤氲迷离。这样一个男子,全身散发着王者风范,可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全然瓦解。

    他行至她的身边,蹲下身子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回头跟璎珞说:“去准备点吃的来。”口气冰冷似积雪寒冰。

    他将她放至床上,然后坐在床边,没有再说话。

    她这才抬头看他,他还是跟梦中一样,漆黑的头发用紫玉冠束起,身着一袭青衣,眉宇间凌气逼人。只是,两道浓密的剑眉遮不住他眼底的那丝担忧,只是面容泛黄,明显是憔悴了。

    “你来干嘛?”萧落锦将眼光收回,冷冷说道。

    “锦儿。”他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唤她,“你何必跟自己怄气?”

    “我怎么样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她言语犀利,字字句句如利刃直逼他而来。

    “忠叔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是,你要相信,那并不是我的本意。”他低下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萧落锦却全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冷然得说道:“你为了实现你的大计,谁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一个忠叔。”

    “锦儿,那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他抬起头为自己辩驳道。

    “我就是因为太了解你了,才会把忠叔交给你。你难道不知道忠叔对我而言近乎父亲般吗?他一手将我养大,在全城惨遭屠杀的时候,是他舍了性命将我救出来。”说到这里,萧落锦的口气开始颤动,冉凌分明看见两滴清泪从她美艳的眼睛流下来。

    “他手无缚鸡之力,你却还要他去偷取云雪丹,你明明知道挽云山庄玲珑阁机关重重,即便是四大护法也未必能进去。可是你,你却让他先进去打探机关,待机关放尽,再让骆枫进去盗药。这样残忍的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她几乎声嘶力竭,用手不住得捶打眼前的男子,喊道:“你救我干嘛,你为什么不让我随了忠叔一起去?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她激动地已然失态。

    “够了,”冉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说道,“就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离开我,所以甘愿牺牲一切代价救你,只是要救你,这么单纯的目的。就是因为在乎你,在乎你,知道吗?”

    萧落锦闻言,怔在那里不讲话,过了很久很久才放声大哭起来。冉凌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里,说:“你还有我,锦儿,所有的悲剧都结束在今天。有我在,哪怕你一无所有,我也会争取整个世界给你,只要你快乐,只要你快乐。”

    门外的璎珞端着饭菜痴痴站着,望着房内的一对男女,泪流满面。

    初次见萧落锦,她就坐在岚风阁弹琴,指尖在琴弦间飞舞,竹林里忽然飞来很多蝴蝶,停在她们的四周,翩翩起舞。她穿着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琴声悠扬,如山涧小溪,潺潺而流,又仿若那玉盘里肆意滚动的珠子,清朗明净。她抬起头,璎珞更是倒吸一口气,她身处紫月宫也见过不少美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清丽soudu.org脱俗的女子,与其说她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倒不如说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偶尔坠入尘世。那一身的白衣,更是惊为天人,她只是抬起头,眼光冷漠得从她身上浅浅扫过,可是就是这么一扫,也让璎珞迟迟反应不过来,更不必说是凡间的俗世男子了。

    那年,萧落锦10岁。

    后来她被安排服侍萧落锦,才知道她竟是苍梧城城主之女。苍梧城全城遭到劫杀,生灵涂炭,只有她在贴身奴仆忠叔的舍命保护下才逃过此劫。可是,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遭受失去双亲的悲惨遭遇,不哭也不笑,一直都是那么冷然。她陪在她身边整整十年,从未见过她笑,即便是这样,她也足以胜过世间所有的庸脂粉黛,百媚千娇。

    可是那样的美,美得凄然,美得苍凉。

    看到她的人,无不被她的美所震惊,都惊呼定是妖孽转世,这样的女子留不得,否则一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可是他收留了她,排除众议,坚决留下她,并为她建造了听雨别院,让她在西子湖边落地为家。

    小姐生来冷性,可是却博学多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信手拈来。只是不会武功,所以听雨别院看似平静如水,空无一人,其实这周围布满了他的人。

    他待她,毕竟是好的。

    “忠叔的遗体呢?”萧落锦满面泪珠,在他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猫。

    他不禁伸手抚摸她如瀑的长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已经叫连城将他好生安葬了。你放心吧,现在你要好好把身子养好,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推开他。

    “怎么了?”冉凌不解得问道。

    “听雨别院里怎么会有外人。”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是眼光却恢复了之前的冷然与傲气。

    “那是我从挽云山庄请来的神医,要不是她,你恐怕现在还不会醒。”他好脾气得哄道。

    “你是说楚惜尘?”她黛眉微皱,低头思索道。

    “还有君彦。楚惜尘的小跟班。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他们住在西厢房了,不会打扰到你的。”

    “就只有他们两个吗?”她似乎还是不信,连连发问。

    这也难怪,听雨别院向来不招待外客,她清高孤傲,不愿与俗世男女为伍,孤洁的近乎雪莲。

    “是啊。”冉凌回头看见端着饭菜的璎珞,便叫道,“把东西拿进来吧,我来喂她。”

    璎珞将盘子端到床前,萧落锦在看到盘子的时候,眼光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久久不曾说话。

    冉凌与璎珞以为她不舒服了,便急急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扶我起来,”她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冉凌越发迷惑。

    “我要到屋外去。”萧落锦边说着边揭开被子,欲下床来。

    冉凌与璎珞见她神色异然,也不再发问,只扶着她走出屋子。

    她抬头望着苍茫的夜色,眼光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停住。

    一直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动,冉凌挽着她的肩轻声问道:“怎么了?”

    萧落锦回转身,脸色沉重,语气低沉,缓缓说道:“除了楚惜尘与君彦,这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