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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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飙风牵发,朗日羡眸,断崖淡雾自底冉冉抽上,缭绕盘旋,好不悠然。远际苍岚,云无心出岫;近目翠林,鸟倦飞知还。

    便在这崖顶之上,此刻正有三人盘膝而坐。居中者气宇轩昂、衣袂随风浮荡、面容苍老但犹显丰润神朗,全身弥漫着令人炫目神晕的深紫光华,双手紧握住一条半丈来长的铁管擀杖,擀杖的一端紧顶在一黑衣俊逸的少年右臂腕处、另端口径颇小抵在一白衣女子的樱唇上。朗日射华,流布般铺在这条擀杖上,直将管外殷红的磁锈映射地刺目炫眸。此刻隐隐可见擀杖的管身竟似有缭绕飘渺的虚雾冉冉螺旋腾升,雾气到处,竟有一股阴冷的令人瑟瑟颤抖的寒意袭上心头。

    朗日一丝不苟地洒在了那黑衣俊逸少年的俊面上,但见他此刻紧闭的双眸下素来硬朗的眼角似乎正在极度地抽搐,仿佛在忍受着一种抽骨般极大地痛苦。但他硬是咬紧牙关,绝不让自己哼出半句声来。

    便在同时,那个白衣女子的情状正好与他相反,她的眼帘微合、安详神色不露自泄,面容端详、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每当聚集缭绕在管身的浓烈雾气散开了时,她的脸上竟都会现出少有的舒畅淋漓的轻快满足的面容。艳阳下,她的原本发青的脸色渐渐变得淡白了起来,最后竟似逐渐充血了般变得红润娇艳,嘴唇也似涂抹了一层淡淡地唇膏般艳地透汁,若是让人见了保管他神痴目呆、心猿意马。只可惜这时在这断崖之上唯一的两个男人,一个已是年入古稀的耄耋老叟,另一个虽是极易气血冲顶的少年却被老者庞大的身躯从中山岳般阻挡了视线。

    三人就这般盘膝曝于日下,直到日已西斜,落霞渐起。

    一阵风过,黑衣少年好似经不住长久的僵硬打坐而轻颤了颤乏麻的躯体。“别动!”身后那老叟突地暴喝一声,此刻他双眼紧闭,却好似能洞察一切般,清喝一声道:“此刻正是输血关键,即便是有人要拿刀抹你的脖子,你也要给老夫忍住了。”

    格老子!黑衣少年心中恨恨骂道:“要不是现在你是替卓葶仙子治伤,老子现在就拿一把刀一下抹去了你老骨头的臭头。”

    “哼哼,”少年正想到狠处,忽听得身后那老叟冷笑数声道:“怎么?为什么要有前面那个‘要不是’呢?你小子索性现在就去拿一把刀过来,老夫倒要看看似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是如何一刀抹下老夫的头颅地。”

    “你骂老子什么?”那黑衣少年突地暴吼一声,便欲扭身暴跳而起,忽听得身后传来那女子的一声痛苦地惨哼。呀,不好,老头儿是故意激老子,老子怎地就轻易上当了?黑衣少年慌忙又盘膝直直坐了下去,口中狠狠地道:“老头儿不要动不动就用这个小妮子来要挟老子,你要是真个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吗?”身后那老叟忽诡秘一笑,道:“只怕你没有那个胆。嘿嘿,别以为你口中不说,老夫就猜不出你心中的龌龊心思。其实小子现在早已经对这个神界的小丫头春心暗动了,是也不是?”

    黑衣少年冷哼一声,心忖随你怎么猜,老子已经听得烦了懒得理你。

    “也许你自己还不自觉,”那老叟突又补充道:“因为在你的潜意思里你内心正在忍受着一个极大地痛苦地回忆,这个回忆虽然老夫猜不出是什么,但老夫知道它肯定是一个你的情感曾经被伤害了的回忆。”

    黑衣少年浑身乍然一抖,但强自忍住了想要回过头来的冲动,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变得自然地道:“你胡说什么?老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地会被情感伤害?”话一出口,却让他自己也听着其中带有几分辛酸的味道。

    “唉!何必定要老夫说破呢?”那老叟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是被一个不值得一爱的女子抛弃了而已,又何必自暴自弃地再不敢接受其他的女孩子呢?”

    “住口!”少年蓦地咆哮一声,身子陡然扭了过来,怒目狠狠地向老叟逼刺过去。便在这时,老叟身后突地又想起了那白衣少女的一声惨哼,仿佛她又在忍受着极大地痛苦。

    少年慌忙转过身去,重新盘膝坐好,身子不敢轻易再动,生怕又牵动了正被注血的白衣女子,口中却冷冷地声道:“你要是没有亲眼得见就少去猜测老子的过去,别以为你懂得一点猜术就在那胡乱思想、学狗嘴吐不象牙,老子最烦见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江湖术士,你以为你们是谁?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吗?即便是蛔虫,最终还不是被拉了出来。”

    “嘿嘿,”身后那老叟忽地冷哼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随从老夫学艺啦?”

    “老子可没说,”那少年不以为然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说不愿教老子,那么老子也不会热脸贴上冷狗屁股。治好了卓葶仙子的毒后,你只管将我们赶下山去算了,也免得老子在这里老是惹你烦。”

    “嘿嘿,是个不错的主意,”那老叟忽诡秘一笑道:“老夫就说你小子是个天才,你可当真没有让老夫失望,连说话都充满着无穷的智慧。不过既然你不愿从老夫学艺,老夫又怎能强人所难呢?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也罢,老夫就放你下山吧。”

    “你说的是真的?”黑衣少年狂喜之下又欲跳起,忽记起了身后的正在输入自己的解毒混血的卓葶仙子,这才忍住冲动,但却难以压住口中的狂喜地扭过头来兴奋地看着他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当真愿放老子下山?你以后当真不会再来烦老子了?”

    见那老叟坚定地点了点头,黑衣少年直喜地亟欲破口大呼“格老子,苍天啊,大地,这老头儿终于也显示出了人性的一面,莫非他猜到了老子有绝不能在一个地方长待上一个月的好习惯,知道老子不可能心无旁骛地随他学好功夫,所以就破天荒地大发慈悲心而释放了老子吗?”

    “不过,”少年的心突然被身后老者的一句“不过”给震地突颤了一下,“怎么?”他急忙回过头来,盯住了老叟,急切地道:“你不是想反悔吧?要知你天狐仙道在江湖上甚至在五届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说话不算话,嘿嘿,此后你的声誉只怕会受到不小地影响。”

    “老夫何时说过要反悔了,”那老叟怪眼看着他,面目突地变得少有地沧桑地道:“你可曾藏尝试过一个人在一个冰原待上十年八年的?”

    “这?”少年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他,道:“老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塞外来到中土,自然没有尝试过一个人在冰原待上十年八年的。不过,这又与老子问你的话有何关系?”

    老者不理他,却想是在自言自语地道:“十年,整整十年,老夫就一个人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冻古蛮荒待着。白天虽然有高照的阳光,但因为稍许的冰川融化时无情地吸收着周围的稍显温暖的光芒,反而使得空气更是冷寒,这时只要是你伸出半根手指就立即会被冻成冰棍。所以白天老夫不敢轻易举动,只能龟缩在一个仅容下老夫整个身子的冰窖里。到了晚间,温度反而上升,终于给人留出了半个时辰的找寻食物、水分充养的时机。但只有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温度维持在让人稍微能伸出整只手的范围,超过了这个时段,你就再没有机会伸手了。”

    少年终于难耐道:“老子也听说过冻古蛮荒,却绝没有你说的那般冷寒,据说那里还生活着一种人族,他们靠打渔、织网为生,过着远古时代的男耕女织的生活。若是如你说的那般寒冻,他们只怕早已饿死了。”

    “你不信?”老者神色微变,仿佛眼前少年对自己的话语的质疑让他很是气愤,但他强忍住了心中的激愤,问道:“冻古蛮荒是神界北方的庞大地域,那里被冰川分割成了无数个小的冰原,老夫所说的是蛮荒中界处方圆百里的‘迟煌原’,你所说的又是哪一个?”

    (按:冻古蛮荒其实便是神界以北的广漠荒地,那里冰川极古不化,几已荒无人烟,蛮荒分界多处,这里暂时先不一一细说,以后会慢慢透漏)

    “迟煌?”少年思忖片刻,忽地一拍脑门,骂了一句“该死,老子差点儿就忘了,那个地方正是迟煌。”

    “你确定?”老者一边催动着功力缓缓化着经手处流过的少年血液的浓度,一边面色变得稍显诧异地道:“冻古蛮荒有两个同音异字的‘迟煌’,一曰‘早来迟退,烛火辉煌’,分布在蛮荒中域最冷处;另曰‘池边花草,黄土难掩’,坐落在蛮荒的东境临近东极的雪山,那里阳光还算充裕、鱼物还算肥饶,有人居住也不算奇。莫非你说的便是后者?”

    “是吗?”少年尴尬一笑道:_4460.htm“原来迟煌还有两个吗?嘿嘿,老子还当真不知,也许老子所听的与你所居的真不是同一个。唉,看来老子今后还真要好生去探察探察。”

    “好生去探察探察?”那老叟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作不解地道:“小子怎地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你不是素来不喜吃苦受罪吗?”

    “嘿嘿,”少年干咳一声道:“其实便冲着你救了卓葶仙子后又能大度地放老子离去,老子说什么也要感激你一番啊。既然救好她以后便要离去,不知何时再能见你,所以老子就只有替你将未完成的心愿了结了。”

    “怎么?你知道老夫身居‘迟煌原’的目的?”老者神色明显地变了一变。

    “不就是要找寻那只传说中的上古灵兽吗?‘迟煌有灵兽’这个故事老子小时候就听说过无数遍了,嘿嘿。”少年搔了搔首道。

    “哦,”老者淡淡地道:“只是也许老夫将你放下山去后,你可能并不感激老夫,反而还可能恨不得咒老夫老不死了。”

    “不,绝对不会,老子即便是心如磐石,却也绝不会忘恩负义地。别人只要给了老子滴水之恩,老子定然涌泉相报。”少年坚定而又意气分发地道。

    “是吗?”那老者忽地诡秘一笑道:“你确定?不后悔?”

    少年见他神色有异,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心忖只要你现下放了老子下山,以后便是再要如何对付老子那也是后话了,老子又畏首畏尾地干什么?当即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只要你肯放了老子下山,老子只会感激涕零定然不会怨恨你的。”

    “唉!少年最怕无知愁,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吧,她的毒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现在已不需要你的血液了,你可以走了。”老者一把撤下了连在二人躯上的擀杖,面无表情地道。

    少年仍旧未觉出什么不对,欣喜非常,双手猛一撑地立起了身来,冲着老者一笑抱拳道:“的确是前辈高人,胸怀气度就是不凡,那么老子这可就告迟了。”说着便欲转身大步行去,方才举步,忽地似想起了什么似地又突地回首道:“这个,前辈,卓葶仙子,她也应和老子……”话才刚说到一般忽地怔住了,因为此刻周遭突地一片空旷,哪里还有卓葶仙子和那怪叟天狐仙道的半点身影。

    愕然惊骇间,忽听得脚下的万丈断崖半空里一句苍老的怪音阵阵刺来,“从今往后她都要跟在老夫身边了,老夫数十年孤独,如今寻得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倚伴终老,终于不用再忍耐寒洞寂寞了。哈哈哈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