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良心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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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往年肆虐成都的秋老虎今秋没有出现。立秋刚过,秋风渐起,大街上便早早有了飘落的梧桐树叶,接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便不间断的下个不停,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在这发霉发潮的日子里,郑嘉死了。我的心情,就像头上阴霾的天空,灰暗无比。

    磨盘山公墓。

    纸钱烧起来,风把纸灰扬到半空。纸灰飞着,渐渐升高,慢慢飘落,飘向四方,散落在周围坡地上。小时候,我常听老人讲死人若对烧纸钱的人满意,收钱时就会笑,那时纸灰就会飞得很高。我对此抱怀疑态度,此刻却虔诚的祷告钱灰飞高。当我看见一片片黑灰打着旋飘落时,不禁有些失望。看着最后一张纸灰燃尽,我蹲下身,默默地注视着镶嵌在墓碑上的那张玉照。这是郑嘉二十多岁时的一张照片,美丽得惊人,照片上的她一脸灿烂,纯洁无比。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两行清泪顺着我脸颊淌落,南唐后主李煜那首著名的《虞美人》飘然而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对故土故国不堪回首的感慨,此时此地是如此的吻合我怀念故人的心情!

    郑嘉是患脑部恶性肿瘤去的。三个月前,华西医院脑外科的医生打开她受伤的头部作手术时,在脑干部位发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肿瘤,经活检确诊是癌。癌细胞已扩散到肝脏和胰腺,医生断言只有三个月的存活时间。检查结果和预测告诉了周力,周力当时就?了我。当郑嘉苏醒后,周力才知道郑嘉早就知道自己的病,这几年她一直被头疼所折磨,有时疼得死去活来,从床上?到地下。去年作CT检查就被怀疑是癌,她却没有作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疼了就吃几片止疼药,到确诊时已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郑嘉请周力严守秘密不对我讲,以至我住院半月一直被蒙在鼓里,常见她头疼,还以为是外伤的后遗症呢。我回深圳后不久,周力打来电话,说郑嘉不行了,她想见我,我这才得知真相。忙去向新来的孙总请了假(顺便说说,上任李总作为一家中外合资制药公司的老总,竟利用下属一家生物化工厂大量制造冰毒原料苯基丙酮销售,已和同案犯黄玉和被收监,等待宣判。),急匆匆飞回成都。

    我陪伴郑嘉度过了她短暂一生的最后三天。三天里郑嘉常常处于肝昏迷状态,清醒时不是望着我流泪,就是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待媛媛。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郑嘉,我欲哭无泪。三天里,我没有合一下眼,寸步不离地伴护着她,直到她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三天来,我俩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闻海吴能兄弟张杰黄玉和和她的事都涉及到了,我这才知道郑嘉爱我有多深。我也第一次了解到当年她为啥在我和闻海之间选择了闻海,不是因为闻海救了她,而是因为在救她的第二天,闻海借口给她压惊,在家里设下鸿门宴,支走父母后,?奸了她!当时郑嘉想到了死,也想到了报案,但当闻海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时,善良的郑嘉软了下来。至于为啥婚后不久闻海抛弃她,那是因为环境变了的闻海想通过新的婚姻使自己锂鱼跳龙门,飞黄腾达。郑嘉没有提她在岷江夜总会的事,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也竭力回避这个话题。昏迷时我几次听见她叫“你们这些臭男人……”,使我不得不佩服周力分析能力。我知道这是郑嘉的隐痛,在她清醒时,也注意不涉及这个话题。有次郑嘉抚摸着我的脸轻声道:“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恨所有男人,包括你呢!我想报复,可是我没有做到。”我看着她没有吭气,心里希望她接着说下去,可是她却摇摇头闭了嘴。在弥留之际,郑嘉拿出本日记本对说:“赵新,这本子你留作纪念吧。亲爱的,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当年要不是为芝兰,我肯定会去找你,可是我现在好后悔啊!……我一直想找个好男人过一辈子,可就像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老天爷要惩罚我,让我碰上这些男人!唉!老天爷不公平啊!……好在我们还有个乖女儿!这几天,你又一直在我身边,我知足了!……。”那情景让我几时想起都肝肠寸断,心酸不已。

    清晨,郑嘉在我怀里闭了眼。看着面目全非的她,我仿佛又听见当年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至此我相信这哭声将一辈子伴随着我,直到我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我打开病房的窗户,这时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照耀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生命在此时显得是如此富有朝气,可是郑嘉她已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翻阅郑嘉的日记,整本日记只有一首诗,题名“给赵新”:

    曾经有过爱

    只是在梦里

    不敢再说爱

    皆因清醒时

    心似莲荷身似松

    岂是曲江临池柳

    含泪问苍天

    他们为何乱折攀?

    望前面

    长安路遥远

    看后面

    乌云遮了半边天

    人在迷途中

    瞻前顾后难

    只因思报复

    身陷入泥潭

    心身既已碎

    行尸走肉度残年

    ……

    很明显,这首诗系郑嘉思念我时所作,也道出了她身陷红尘的原委和不能自拔的苦衷,我的眼泪再也关不住,哗啦啦喷涌而出。同时几句诗从心底流了出来:

    你是我眼里的荷花

    出污泥不染

    你是我心中的圣女

    纯洁无暇!

    雨渐渐大了,淋湿了我单薄的衬衫。风吹过,我感到阵阵凉意。我慢慢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向郑嘉告别。再见了,郑嘉!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的!

    我转回身,蓦然看见芝兰和周力,周力抱着婷婷,芝兰则抱着媛媛。她们都打着伞。

    三个月前,当芝兰听说媛媛是我亲生女儿后,表现得异常冷静,既没有吵也没有闹,她说她可以原谅我的过失。但决不能容忍我认媛媛,态度非常坚决,根本无任何商量余地。那时我还不知郑嘉的病情,心想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也就没和她计较。在和郑嘉相处的最后日子里,我已下了决心,如果芝兰仍不同意我认媛媛,我就只好和她离婚了。

    “赵新!”芝兰走过来,把媛媛递给我,搂着我的腰把伞高高举起道:“走吧,雨下大了,当心感冒!”

    “兰兰……”我接过媛媛,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脸,小东西并不知道她的妈妈已永远离她而去,还记得问我要小飞机呢!我鼻子有些发酸,摸摸她脸说下山就买。我向芝兰感激地笑笑,轻声说道:“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什么也别说了,”芝兰紧紧搂住我的腰,打断我的话贴近我耳边柔声说道:“媛媛她不能没有亲人!放心吧,我都听你的!对了,周力说以后让她来照顾闻母……”

    “兰兰!……”芝兰充满柔情的话语使我心里突然一热,说老实话,我没有想到她转变会这么快。我有些疑惑地看看她,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周力。周力冲我微笑地点点头,我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不知周力私下对芝兰做了多少工作呢!我向周力感激地笑笑,返身把妻子拥到胸前,这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温馨。

    无论怎样,兰兰还是很善良的女人。

    在周力的奥托车里,周力向我透露条最新消息,张杰在中缅边境被云南警方抓捕了,她已官复原职,明天就去盈江把张杰带回成都。我听了不禁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在缅甸窝了几个月,到底憋不住,又潜回来作案。这次他没有从瑞丽入境,而是绕道盈江,以为就很安全,殊不知警方早就掌握了他的动向。他这人是罪有应得啊!唉!……”周力重重地叹口气道:“实际上当黄玉和供出他时我们就该抓他的,也是我看在同学份上,怕黄玉和陷害他,才让牛勇跑了趟盈江,真是多此一举啊,他真要漏网了我的心这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安宁的!”

    感同身受,我理解周力的感慨,不同的她是警察,为这复杂的感情竟差点毁了前程!看着周力,我不禁有些肃然起敬,以前对警察的一些偏见也烟消云散。毕竟,大多数警察是好的或比较好的,牛勇哪样的并不多见。想到张杰的脱逃或许和振东有关,便为那天没有坚决劝阻振东而感到对不起周力,又不能说出来,只有在心里请她原谅了。

    提起张杰又使我想起了那天的梦,眼前就现出黑色的血,像被太阳融化了的黑色沥青,在地上淌。我摇摇头,竭力赶开了眼前的幻像。周力说得对,张杰他犯了法,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不该再想他!

    “周力,这次同学会泡了汤,我认为不为郑嘉我们抽时间也该搞一次,你看如何?”我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想给昔日的同学们讲讲周力和张杰的故事,讲讲我的感受,于是就向周力提议道。

    “好啊!就由你来筹备好了,”周力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着点点头道:“我等你通知!”

    小车往山下驶去,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此时已是傍晚,四周景色在视线中渐渐模糊了。

    进城后天已完全黑了。华灯初上,夜幕下的成都很美,街灯和天空中星星交相辉映,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闪耀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这座城市现在俨然已是一派国际大都会气派。城市的夜生活也很丰富多彩,对于习惯夜生活的人来说,一天的欢乐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在骡马市我看见了并肩漫步的雷明和柳倩,我没有下车招呼他们,只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

    我把柳倩给我的那张存有5万元的银行卡递给周力,叮嘱她在适当的时候把它交给玉兰。

    车行在繁华的羊市街西延线上,隔着车窗,酒吧迪吧歌舞厅餐厅扑面而来。这条街是成都著名的餐饮娱乐一条街,在这条街上,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尽情享受金钱带给你的种种快乐。有人说这里是富人的天堂,我觉得那只是表面,君不见车水马龙中,也不泛街娃打工崽!用一月的薪水买一夜风流一夜狂欢的人并不鲜见!大千世界,物欲横流,芸芸众生,各取所需。我想没有人知道,灯红酒绿中,有多少人在醉生梦死?有多少人在心存幻想?在这浮华世界的背后,演绎着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隐藏着多少人间的罪恶?

    <>  罪恶无处不在,_4460.htm有的罪恶可以依法量刑制裁,如贩毒。有的罪恶却无法以现存法律为准绳来审判,如对人心灵的伤害。只有道德法庭和良知,才可以被审判或自我审判。

    我良知未泯,自然就会产生罪孽感。想起郑嘉,我心中便有无尽的忏悔。没有我们这些看来道貌岸然的人,如此美丽的一朵鲜花会过早的雕零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郑嘉的死,不全因为癌!

    一个困惑我许久的问题又浮上心头,隐藏在这座城市角落里的婊子队伍中,她们之中有多少人是为生活所迫?又有多少人是拜男人所赐呢?

    我不能回答,也许,确切数永远也得不到解答。但我现在毫不怀疑的是:因这两个因素的的确大有人在。

    我猛地把媛媛和婷婷紧紧搂在胸前。

    夜幕下的繁华,渐去渐远。想起郑嘉,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更生。

    作者王德云

    2005.8.7.写于成都寓所

    2006.6.28.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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