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玄谷的天空


本站公告

    陆家的青帜竖立在玄谷关,不知远在青烟山脉的帝都内可有人望见,陆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有人想到神话将会被重新书写!

    可是当初为连氏皇族竖立的青帜,虽已怒放在了古老而依然稳固的城楼,但已不为了固守青烟王朝的疆土。

    荣枯在翻云覆手间,朝廷兴师东指,罪堪罗织。当是时,万分忌惮而小心翼翼的金越军一朝发难,陆摧率部远走舍卫国,其父玄谷世袭一等侯兼总领名扬天下的青烟铁甲骑兵,面临措手不及的两面包夹攻势中,独木难支,兵破阵亡。

    事后,要塞玄谷割让于金越,也许有人认为皇帝年老昏庸了,竟然在与他毕生并肩作战的护国将军亡故之后不足月余即延祸于其子孙。

    另一方面也有人想到,数十年前,北方赤水一带,水恶山穷而造就的步战精悍的北步兵不同样是这个皇帝诛杀自己皇叔而得以收编,归属中都节制的么?此番,护国将军之死,犹有存疑,坊间众说纷纭,自古独不缺唯恐天下不乱者,隐约间疑点渐渐指向皇帝,毕竟皇帝所赐宝石在将军暴毙后不翼而飞,虽然西域蛮夷怀异心已久,但是真正要致老将军于死命的动机却绝对不够,至多他只是帝国军队的象征,却已无征战劳顿之力,有人说,这是因为将军功高盖主,使得皇帝无法夺其兵权,进一步黩武天下的步伐也迟迟无法启动。现在或许陆氏认为皇帝忌惮心起除却将军性命而起反意,而金越与朝廷不约而同兴兵玄谷,难道不可能是谋划已久?

    也许吧。

    朝廷的诏告是,玄谷侯陆霈私结外敌,假借彻查护国元帅暴毙之名,意图不轨。的确,陆摧受父命与其遁逃的舍卫国武德公主有婚约在先,关破后滞留舍卫操练兵马。

    玄谷一役后,名动天下的铁甲军团似乎消灭殆尽了,忽然有报,陆摧竟借得舍卫兵甲十万,挟势来夺舍卫,似乎正验证了陆氏谋反之意。可是一切又不那么简单,陆摧越玄谷山疾行军至关下,与中原门户重镇列柳城遥遥相望的玄谷关内竟区区数千金越兵力。金越总领军献关投降,誓言和睦,率部从容离去。陆摧军竟不费一兵一卒又得玄谷关!

    无论皇帝起初意欲何为,此刻都必将在召开朝会,商讨如今南疆战事了。

    此次兵来将往竟似乎没有得利者,分裂为三方势力的南疆,又添舍卫一副刀俎,言此为天下动荡之始毫不为过!

    玄谷关承袭青州一脉,山多险峻,气势雄浑,然关下却是大片开阔荒原,因此极利马战。青烟铁甲军,从前朝名重一时的青州骑兵演化而来,马壮甲重,是王朝取得天下的两大铁拳之一,其外便是攻无不克的赤水步军了,天下既定,开国名将陆质并其子孙统御兵马驻军于此,震慑得南蛮金越不敢妄动。

    朝廷看重,外族忌惮,造就了陆氏的煊赫,边关军民的爱戴。因为玄谷关内可见的多是历代陆氏侯爵的塑像,功绩碑文,当然少不了的是陆氏一族自己的祠堂。

    陆摧以为,当他从舍卫借兵夺回玄谷的时候,必是满城可见的凄凉,物是人非。

    可是,当军旗重新挂上玄谷关上,他发现城内固然不可避免留下血战的痕迹,不过陆家祠堂保存却十分完好。子孙远走,祠堂烟火自是萧条,但是干净清洁却是不减,据下属报知,金越军团总指挥拓跋真言占领城池期间严令禁止破坏祠堂宗庙,亦曾时常瞻仰,一朝一家毕竟制衡数代,若言敌友,自是分明,再言仇恨,恐怕早已烟消云散。三代以内南疆便未再起大战,些许摩擦过后依然恪守地界。疆土的获得必是通过武力,而稳守则需要多些平和。

    陆摧拜过宗庙,策马前行,一对侍卫谨慎相随,不敢稍离。此刻傍晚,天气微凉,城内的人都早早归家,毕竟刚刚经过战火,都分外依赖着温暖的庇护。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这样的庇护。也许在昨天,也许是明天,关外的玄谷荒原上的人们或者会继续繁衍生息着,但是如同胡八一般的人群绝对不是特例。

    其实,天下是乱是平对他们都不重要,甚至他们都已无法分辨怎样才算是一个安定的盛世了。处于局外的人,看到有这样的人们存在着都会不由地发自内心地怜悯,可是若问他们自己呢?很难说,可能世界对身处其中的人本来即是如此。

    若真有苍天偶尔关心一下胡八,他会发现胡八在那个从沙丘上摔落的深夜里,静静地倚靠着寒凉的沙层,或许还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微光轻轻托出的横亘的身影。就那么望了好一会儿,终于,那身影的久久沉寂给了他一点考证的勇气,于是胡八想爬过去检视一番――当然他不是去检视那人是死是活,若是活着,胡八可免不了心吓得要跳出来了。

    打定主意的那一刻,胡八动了,他是真的有了勇气去接近那个令他害怕过的事物了。可惜,这么个胡八偏偏飞快地动了动不常动的脑筋,他发现这里并没有马,甚至马的死尸。既然有马贼,则必定有马,这是他脑海的定势,反之马都没有,则也没有马贼。那么也没有检视的必要了,因为那就是错觉,那一定不过是一堆黄沙罢了。

    鼓起的勇气消散了,空荡荡的,让胡八觉得有点饿,于是他手伸进胸口的领子掏出一个干饼――白天的那个蛮子小孩儿要求他用弹弓射飞鸟的报酬。胡八从来没有过一个像那个弹弓一样精美的玩具,可是偏偏弹弓玩得很好,偶尔竟也可换一口饭吃,对此,他非常满意。

    干吃了几口,冷风吹着,倒不是干涩得很,他预备在此地过一夜了。邻靠着那个微微有一息光亮的火堆似的东西。

    也许他已懒得动弹,又或者他自己还在等待着刚刚散去的勇气聚拢吧。如果一点欲望都没有的人或许也就不会再soudu.org有一点勇气了,终于那一簇柔和的光芒开始微微拂动了胡八的心。_4460.ht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