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亲近激浪第十八章海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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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亲近激浪木船离港时,天已经全黑了。海面十分平静,偶尔有几条木船默默地进出港湾,其速度都不是很快。而且,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响,只有缓缓向前移动的模糊的船体昭示着它们的存在。可能是海洋太辽阔的原故,小船的发动机声音在海面上显得太微不足道,也可以说,那声音微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渔港显得出奇地宁静。

    夜晚出航果真有着神奇的色彩和无穷的诱惑力。远处有像星星一样会眨眼的点点渔火,后面却是三涯市的万盏明灯。三涯虽然还称不上是繁华都市,但新兴城市也有它独特的魅力。现代建筑鳞次栉比,霓虹灯昼夜闪烁。这种美如蓬莱的夜景只有在海面上才观赏得到。随着木船的逐渐远去,大陆上灯火通明的景色还会奇异地变幻着。近有近的动人之处,远处看妙趣横生。由于灯光的作用,海平面也会鳞波荡漾,银花闪耀。

    然而,再往前走,厚厚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遮住了来至天宇的一切亮光。小木船上那盏照亮驾驶舱的必不可少的防暴灯不知怎么的也熄灭了。木船突然掉进黑暗的万丈深渊,这黑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得令人毛发倒竖。这样的黑暗是梁由和张倾波以生具来第一次经历。但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意境。尽管他们的思想准备充分而又坚实,但面对仿佛能吞食世间万物的黑暗时,不免感到毛骨悚然,背项冰凉。他们不由自主地紧挨着坐在甲板中间,虽然没有徐徐颤抖,却也是左右顾盼,惊魂不定。

    “为什么要选择夜晚出航呢?白天航行不是要方便和安全得多吗?”张倾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梁育。

    “为了节约时间、、、、、、”

    这分明是阿媚的声音。她怎么会在他们身后呢?梁育和张倾波同时想到这个问题。

    “我正好要来给你们打个招呼。很快就要起风了,你们最好不要随便走动。天太黑,出了危险很难救助。我觉得你们还是到船舱里去安全些。”阿媚仿佛知道他们的心思,因而特意作了一番解释。

    “你刚才说夜航是为了节约时间?”梁育问;

    “对!”

    “能给我们讲讲理由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有兴趣听。”

    “赶快讲呀!我们正对这个问题纳闷哩!”是张倾波的声音。

    “我们选定的鱼场离三涯港有八十四小时路程,如果我们早上走,那就是晚上到。晚上不便作业,等到第二天早上开始作业时,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就白白耽误了。如果我们晚上出发,第三天早上刚好赶到鱼场,一到目的地马上可以开始作业,岂不是省时省力吗!”

    “啊!原来是这样!”梁育和张倾波不约而同地嘘出声来。

    “那么,我们现在该干些什么呢?”又是张倾波的声音。

    “你们最好到铺位上去埋头睡觉,养精蓄锐,到时候好好干活,懂吗?”

    “是这个道理。咱们走吧!反正现在无事可干。”张倾波早就想回避黑暗了,而埋头睡觉是回避黑暗最好的办法。阿媚的话正好给他搭建了离开甲板的阶梯。

    “你不觉得在黑夜里航行乐趣无穷吗?”梁育同张倾波的想法显然并不一样。他觉得恐惧所产生的刺激正是他们强烈要求出海的初衷。大海的神秘和险恶深不可测,黑暗仅仅是前奏,更加刺激和更加惊险的故事还在后面哩!将心理承受能力的基础夯实在才是目前必须做好的事情。目下正是个实战体验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也!

    “没听见很快就要起风了吗?”

    “有黑暗做屏幕,有风浪作点缀,这样的故事才称得上扣人心弦哩!倘若平淡无奇,安安全全,那能称得上不虚此行吗?”

    “这话非常有幽默感,其中还隐伏着伟大的冒险精神。我佩服!我听你的!”张倾波同意陪同梁育留在甲板上。

    “如果你们不愿意离开甲板也行。但是,必须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千万不能大意。风太大时,还是回到船舱内安全些。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聊吧!”

    不一会,天果然变脸了,夹着咸味的海风一阵紧似一阵。刚才还温顺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海浪突然变成一个神经失常的疯子,它从四面向木船汹涌地扑来。船头被波浪高高地抬起来,而后又被重重砸下去。由于船身颠簸得很利害,梁育和张倾波即刻就晕船了。先是头昏,接着是翻红倒胆地呕吐。最后竟然难受得躺在甲板动弹不得。虽说天旋地转,头如盘石,梁育心中却十分明白,真正考验意志的时刻开始了。

    张倾波没法再坚持下去了,他是爬下船舱的,临离开甲板时,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梁育同他一到下舱。梁育却视若罔闻,无动于衷,他的固执使得张倾波十分恼火,而且非常为难。自己一个人走吧!显得太不仗义,大丈夫岂能丢下朋友苟且偷安呢!不走吧!自己确实顶不住了,晕船使得他心中非常难受不说,甲板上的确危机四伏,风浪秒秒钟有可能将他们卷入海底。

    “勇敢坚韧固然可贵,但人的性命更不能轻视呀!你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吧!”张倾波几乎是在哀求。

    “我当然会珍惜生命。你下去吧!我不会责怪你,第一次出海碰到这种风浪,谁也会受不了。其实,这风浪对于阿爸阿媚他们不过是小菜一碟。你没看见他们一点都不紧张吗!我想在甲板上继续呆下去是我自己的事,我觉得呆在甲板上要比呆在船舱里好受些,不信你下去自己体会体会。嗷!你下去后告诉阿媚,麻烦她帮我找有根绳子送上来。”

    “你要绳子干什么?”

    “我自有妙用。”

    阿媚将绳子拿到梁育跟前时,他已经筋疲力尽,四肢瘫软。有那么几次,他真想借着风浪的作用力顺势滚下船舱,这样既不丢脸又不再受风浪折磨。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还想再坚持一会。审视和权衡各个方面的因素后,他认定自己还有坚持下去的资本。至少,他的意志还保存着相当大的适用空间。

    阿媚懂得梁育要绳子的用意,她二话没说,走上甲板后立即将梁育牢牢地绑在甲板中心的舱柱上。“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不肯轻易认输的人。这下可以了吧!我敢担保你绝对不会被风浪卷进大海。不过,我不敢担保你不被风浪将你撕得皮开肉绽。你这号人呀!不让你经受点磨难你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我到你们渔船上就是来享受海洋神韵的,大海的洗礼不是任何人都有权利和有资格接受的。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们上船的企图一目了然,我从一开始就把你的心思看透了。”

    “真的?”这次轮到梁育吃惊了。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们不是出于这个目的,我会答应你们上船吗!”

    “可以问问你是怎么知道吗?”

    “你们的脸上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吗!”阿媚会心地微笑了,说实话,她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娇媚哩!

    梁育的脸红了,不知道是被人识破内心秘密而感到羞愧呢!还是因为阿媚的那嫣然一笑太迷人。总之,梁育的心情十分复杂,有喜有忧,有惊有怕。男女之间的心灵就那么容易勾通吗?我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就那么轻易被人看透吗?为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总是降临在我的头上呢?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一连串的问题涌现在梁育的脑海里。

    “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尽量避免儿女情长的事情再度发生。”梁育暗自下定决心。因为他已清楚地意识到,情债背得太多不利于他走南闯北,体验生活。他必须轻装上阵,他必须无牵无挂,否则他将心猿意马,一事无成。

    其实,梁育的想法不一定正确。生活本身就是一个万花筒似的世界,而生活的奇异多彩是由男女之间说不明道不白的感情共同构建的。倘若世界上没有男人,或者没有女人,那么,这个世界将是什么模样呢?换句话说,如果世界上没有情感存在,没有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存在。那么,这世界的文化领域里肯定是寸草不生,一片荒漠。有位哲人曾经说过;没有男女感情的交融,人类就不可能认识美和爱,没有美和爱的世界,就不可能有文化和文明的产生。

    说到艺术。先哲们早就有明确的论述;艺术是美和爱的私生子。美和爱是艺术的坚实基础,也是艺术的永恒题材。所以,梁育要体验生活,首先就得体验情感领域里的惊涛骇浪和无穷变幻。只要把感情这东西看清楚看透彻,甚至看到它的玄妙之处和它那无坚不摧而又柔弱似水的多面潜质,才能够走出文学艺术给自身设下的种种桎梏和禁区,从而创造出划时代的文艺作品。

    风浪无情地撕扯着梁育的身体,而一个个出现在他眼前的活鲜女人们却在撕扯着他的灵魂。在这种双重力量的撕扯下,就是钢筋铁骨的英雄好汉也难逃身心俱裂的下场。然而,梁育却应用与其之矛攻其之盾的作战原理,将肝胆俱焚的险恶态势一一化解。他的办法很简单;即放任思路去追忆那些同女人在一起时获得的惬意感受和美妙情怀。用这样的方法来轻蔑和抹杀风浪的骄横和肆虐。他的办法很成功,在同风浪相处的几个小时里,他没有被风浪的凶残和狂怒所吓倒。相反,他感觉到笑对风浪时的胜利喜悦。

    当阿媚把他从舱柱上解下来时,海风已经带着它的海浪悄悄地隐退在黑暗的最深处。风平浪静是睡觉的大好时机,何况,梁育的确已经疲惫不堪。他怎么爬进自己铺位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隐约记得,头刚落枕,一切的一切就都消失在九宵云中。

    梁育在甲板上倍受煎熬时,船上还有三个人陪着他受罪;他们都是谁呢?首先肯定是张倾波,梁育在甲板上领受海浪的冲击,他在船舱里能够安然入睡吗!再者,晕船人呆在船舱里果然比呆在甲板上更加难受。第二个无法入眠的人自然是阿媚,她虽然把梁育牢牢地捆绑在舱柱上,她也知道今夜的风浪算不了什么,真正的危险是不存在的,她尽可放心睡觉。但是,不怎么的,那份莫明的牵挂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因此,她情愿呆在船舱里也不愿意上床睡觉。另外一个受到连累的人是阿爸,他平生胆小怕事,为人忠厚。如果不是女儿肯首,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两个大陆青年上船的。上船也罢,偏偏还要凭白冒着风险呆在甲板上,这不是成心找麻烦吗?可恨的是,他的宝贝女儿不仅不阻止那人呆在甲板上,反而处处由着他的性子干,还真把他捆在甲板上任凭风浪冲击。如果真出什么事,他阿竹还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哩!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年轻男女呆在一起心理自然会产生微妙变化,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心理产生了哪些变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就说阿媚吧!她明明知道她与梁育之间不会也绝对没有可能产生任何感情纠葛。但是,心中那份眷恋就是挥之不去。

    女儿的心事做父亲的怎会不知道,何况,阿媚已经二十五岁了,早就过了少女怀春的年份。奇怪的是,他的阿媚从未正眼看过她身边的男人。她至今还未出嫁原因就是,她的目光太高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这种孤芳自赏,目中无人的天性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有所增长。

    梁育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那一刻起,父亲就发现,女儿目光中闪烁的,不再是麻木和冷漠。而是激情和希望的光泽。

    第二天梁育醒来时,太阳已经当空高挂了。他刚洗漱完毕,阿媚已经把煮好的面条端到他面前。梁育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没有理由拒绝,更重要的是,他的肚皮正好饿得咕咕叫。不知是太饿的原因呢?还是面条中放有鱼丸的原故,梁育觉得这是他到海南来之后吃到的最美最可口的早餐。

    “吃得惯吗?”阿媚在接碗时轻声问。不用说,她非常高兴,因为她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这说明他吃得很香。梁育吃得香,她心中自然产生欣慰和快乐。原先她最担心的是梁育他们吃不惯渔船上的味道。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

    船上受到客观条的制约,食品——尤其是调料品自然不会有大陆上丰富。渔民们不是在海上打鱼,就是在岸边晒网。对于饮食,他们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讲究,偶尔做一次丰盛的菜肴,其味道也远不及陆上人家的鲜美。就是逢年过节,也就是海鲜当家,蔬菜为主。不讲究什么色、香、味,更不会雕花造型,拼摆图案。但是,地道的海鲜本身就是美不可言的食物,内陆人到海边来,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品尝本地海鲜。在他们看来,海鲜的美味是无与伦比的,也是营养最为丰富的。

    “美不可言,的确美不可言!”梁育说的是真心话。

    “没骗我?”

    “千真万确!我对着太阳发誓、、、、、、”

    “别!别!别!吃得惯就好,发什么誓!”阿媚乘机撒了一回娇,但是,她的撒娇只有梁育和她自己心领神会,其他人是无从知晓的。

    张倾波一直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当梁育在他身边坐下来时,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睁开。只是喃喃地嘟噜;“躺在小船上晒太阳同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感觉就是不一样。”

    “有什么差别?说出来听听。”

    “躺在船上就跟躺在摇篮里一样,你只要闭上眼睛,让思想随着渔船起伏荡漾,你就会感觉心旷神怡,身轻如燕,如同梦游仙境,自由自在,心想事成。甚至、、、、、、”张倾波直起腰贴近梁育的耳朵小声说;“你甚至可以同你最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哪怕她平时高不可攀,目中无人。只要你搂住她,她就会像一只温柔可爱的小猫,任凭你翻弄和折腾。”说这些话时,张倾波的脸上露出一种非常罕见然而却昭示人类本能的淫笑。

    “你这种感觉同吸可卡因差不多。吸可卡因的人经常处于幻像和现实的交界处,在那个人、神都控制不了的领域里,你所有欲望都能实现,你想当皇帝,想占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怎么知道吸毒人的体会,听别人说的吗?”

    “曾经尝试过那么一两次。”

    “你这号人也会吸毒?”张倾波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梁育,他显然不相信梁育的话。

    “人在极其苦闷的时候,什么蠢事都有可能去做。”梁育的思绪忽然回到沈慎离家出走后那些令人恍惚的岁月中。

    “我不认为吸吸毒就是罪恶滔天,非要天诛地灭。各种生活样式都去体会一下没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稳重而又知识渊博的人也会有吸毒经历确实令人费解。看来,你果真有过痛苦不堪的时刻。”

    “不是短暂时刻,而是整整三年。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我没有发疯,没有堕落到吸毒深渊中,也没有过早仙逝已经是奇迹了。我坦白,我不仅尝试过用吸毒的方法排遣痛苦,还曾经无数次想到过自杀。我能挺过难关,除了上帝的仁慈之外,就靠我背包里的那把吉他了。严格地说,吉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就是说,吉他是我的第二生命。”梁育的神情变得深沉而又严肃起来。

    “没想到你年龄不大,生活经历却如此丰富,难怪你身上迸射出一股非凡的吸引力。恕我直言,你身上的这股神奇力量不仅对女人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作用。就是对男人,也同样有着难以抵御的震撼力。坦率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已感觉到你身上这种强大的感召力。因而也就产生了愿意同你结个金兰之交的想法。”

    “难怪在沙滩上相遇的那天,你那么快就改变了主意!看来我们是命运安排的莫逆之交罗!那就来吧!对着大海起誓;休戚与共,患难同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我梁育年长,姑且当大哥吧!他张倾波就是我的弟弟。心诚情切,大海可鉴!”

    “看你那假戏真做的模样,大海势必要被感动了。好吧!我也发个誓言吧!我张倾波对大哥如有二心,大海就收我做三世乌龟。”

    “言重了,依我说,做一世乌龟就行了。”

    俩人在甲板上笑得眼泪横流。而后拥抱着滚成一团。

    在渔船行进的过程中,船上除了一日三餐外,似乎无事可做。尤其是白天,四周是海与天接壤的边缘。有时候你会感觉天像个巨大的锅盖扣在海洋上,水不沸腾这个锅盖就永远不会揭开。只有当船始终驶不到尽头时,你才会发现大海是无边无际的。

    在船上做饭同在陆地上做饭并没有多大差别,不同的是,在船上可以吃到刚从海中钓起来的鲜鱼。在船的行进中,阿爸和阿水叔轮换着驾驶船,不掌舵的人把一根根挂有鱼饵的鱼线放到海里去,一段时间后再将鱼线收起来。这种钓鱼方法挺拔有效的,每总能钓到三、四条鱼,大的有两、三斤,小的也有一斤左右。碰到运气极佳时兴许还能钓到七、八条大鱼哩!钓起来的鱼马上就可以下锅,除了少许盐外,什么作料都不用放。那味道之鲜美呀!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拍案叫绝。

    于是,做饭成了梁育和张倾波两人的最大乐趣,他们开始还想露一手,企图做几个内陆的家常菜让阿媚他们给称赞几句。殊不知事与愿违,无论他们怎样努力,怎样挖空心思,那鱼炸也罢!炒也罢!总是比不上清水煮的鲜美。最后,他们明白了,什么食物都是原滋原味的最上口。尤其是做菜,越清淡越好吃,作料放多了,食物的本味就被掩盖了。最后,梁育和张倾波不得不承认,还是阿媚做的菜最可口。

    无事可做的时候阿媚就在甲板上补鱼网,她的双手十分灵巧,补鱼网时可堪称飞针走线,梭如利刃,那鱼网不断地被洞穿,不断地被锁紧。等到她松开手时,鱼网的破损处早已荡然无存。

    有时候,梁育他们就坐在阿媚旁边看她补鱼网,不时随意交谈几句。

    忽然,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艘通体乌黑的大船。说它大,是比较阿媚他们这些小渔船而言。刚发现大船时,梁育和张倾波居然还兴奋了一阵子,因为大海上的新鲜事不是随时都会出现的。当渔船从大船旁边经过时,他们才发现,这条大船压根儿没有动,四根巨大的锚链把它像一块礁石一样钉在海面上。大船上没有人员走动,也不见烟囱冒烟,看上去寂静得有些怪异。仿佛船上没有任何形式的生命存在。

    “这是条什么船?为什么停在这远离港口的公海上?”张倾波问阿媚。

    “这是一条走私船,它停在这儿安全。因为这是任何国家都管不了的海域。别看现在没有任何动静,一到晚上这儿可就繁忙了。来这儿装水货的小船会像蚂蚁一样将这条船团团围住,天亮前,所有小船都纷纷离去。每天如此,直到大船上的货物倾吐完后,它才会去锚离开。”

    “这些走私船是哪个国家的?”是梁育在问。

    “哪个国家的都有,大多数是邻近国家的,他们做的生意都不是很大。如果是发达国家的船,那可是做大生意的,直接同国内的大公司做生意。一般渔船做不了这种大生意。”

    “国家就不管管这事吗?这也太明目张胆啦!”不难看出,张倾波心中充塞着急需释放的不满情绪。

    “国家管得过来吗?也难怪,你不了解内情。我告诉你,这样的走私船无计其数,来装水货的渔船更是多得像秋后的蚂蚱,而且,海洋这么辽阔,我们国家的海岸线又那么长,国家的辑私船管得过来吗?据我所知,沿海鱼民走私的至少占百分之八十。你能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吗?何况,辑私船自己也在走私,他们搞的水货可不是鱼民这种小打小闹。说来你会不敢相信,大到石油、钢材,小到汽车、紧俏物资,还有些东西是我们小老百姓没有看见过的,甚至没有听说过的。所以,对于鱼民走私他们是睁只眼闭只眼。”

    “啊呀!有这等事!真是闻所未闻!不可思议!”张倾波的眼睛很少睁得这样大。

    “有件事不知道该问不该问?”梁育若有所思地问。

    “等你的问题说出来后,我再来考虑该不该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搞走私活动呢?走私的钱来得不是很方便吗?”

    “各人的想法不尽相同,我阿爸是打鱼的一把好手,每次出海我们都能满载而归。现在鱼在市场上很紧俏,价格蛮不错的,我们除了日常生活上的开支外,还能结余不少钱。人不能太贪心,更不能赚黑心钱。走私的钱虽然来得轻松,甚至可以挣大钱。但是,那种钱装在兜中心里不踏实。倘若有一天碰在刀口上,被辑私船抓住,倾家荡产不说,还得去坐牢。打鱼虽然辛苦一点,但心里踏实,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承受良心谴责。你说,这有什么不好!”

    “阿媚!看你做事情,你是一个地道的渔家女,你不仅是你阿爸的得力助手,某种角度上说,你比阿爸更胜一筹。但是,你的言谈举止却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女孩。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吗?”

    “我在大连渔业学校读了三年书,并在广州渔政管理处实习过一年。仅此而已。”

    “啊!难怪!”张倾波首先发出感叹。“喂!梁育君!我问你,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么一个问题?”他接着又说;

    “阿媚是个气度不凡的女孩,她的内心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敢担保,她的感情世界一定非常丰富。她委身于现实自有难言苦衷,换句话说,她本不该将自己禁锢在渔船上。如果我的推断不错的话,她总有一天会展翅高飞的。”

    梁育说完这段话后,目不转睛地望着阿媚,他想观察一下她的神色是否会有变化。

    “梁育君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你能看出我心中藏有不可告人的隐情。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埋藏在我心底的是什么秘密!”阿媚学着张倾波的口吻称呼梁育。

    “不能说永远,万一有一天你信任我的人品,愿意将心中的隐痛告诉我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可能。”

    梁育这话是不经意说出口的,殊不知竟触动了阿媚的心思。她不再说话,默默地低下头发呆。

    “我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要当真,更不要往心里去。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不愉快,你就骂我两句,如若你骂不出口,你就恨我两眼。”

    梁育的本意是想说两句调皮话缓解一下阿媚的苦闷心情,谁知恰得其反,阿媚听了他的话后脸色更加难看。她扭转身,避开梁育的视线,仍然一句话不说,然而,眼圈却渐渐泛起有泪欲出的红晕。

    这时候,梁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坐在一旁的张倾波赶紧不停地对他使眼色,示意他最好将嘴巴贴上封条。

    梁育感到十分内疚,此时也不便再说话,只好转头去看大海。阿媚的事情,让梁育第一次看清自己性格上的缺点。他太直率太坦诚,心中存不住任何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既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不考虑他说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可否认,他对事物的洞察力确实比常人要敏锐也要透彻得多。而且,他常常急于表现自己的睿智,他甚至不用心思去判断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或者在什么场合不适宜说。他觉得如果每个人都如此瞻前顾后,小心谨慎的话,那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太窝囊了。如果每个人事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都要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么,人的生命就太低贱太可怜了。未涉世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诸如此类的问题,他觉得人就应该活得逍遥洒脱,自由自在。倘若自己用一些本来完全可以不以理会的绳索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不就成了作茧自缚,自投落网的市侩了吗?

    不过,梁育现在不这么极端地看问题了,通过检讨,他开始意识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自己的话对别人造成伤害,这种话就不能闯口而出,至少不要轻易说出口。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世故吧,或者说是社会经验吧!但是,在梁育的内心深处,他并不认可这是做人的原则,他骨子里还是坚持不给自己思想施加任何束缚的准则

    人夜之后,同昨夜不相上下的风浪又开始袭击阿媚们的渔船。这次梁育不再晕船了,他精神抖擞,精力充沛,整个人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上窜下跳,来回奔跑。不知疲倦,不畏艰险,弄得船上所有的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同昨天晚上几乎相同的是;风浪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到了后半夜,风浪基本上停止了。于是,小船上除了把舵的人以外,全都睡得极其安稳。第十八章海的恩赐天刚亮,张倾波就把梁育叫醒了。他指着舱外说;“看!阿媚他们早起床了。她和她阿爸在了望台上至少站了两个小时。我估据,捕鱼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赶快起床做好准备工作”

    当梁育也爬上了望台上时,红红的太阳已经把东边的天际映照得霞光万丈,波澜壮阔。阿媚对她爸说了些什么梁育没有仔细听,他只看到阿爸不住地点头。时而,父女俩向大海的远方指指划划。时而,他们又争论不休。最后,他们似乎达成一致意见。双双走下了望台。

    “要开始捕鱼了吗?”梁育迎着阿媚问。”

    “现在还不行,鱼群正向东边移动,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到鱼群前面去。只有在鱼群前面下网,才能捕到更多的鱼。”

    “你是怎么知道鱼群正在向东方移动呢?”梁育好奇地问。

    “看波纹,看海水的颜色,有时候还得闻闻海风的味道。你可能很想知道捕鱼全过程的秘诀吧?说真的,捕鱼的确包含着多方面的知识。首先是确定鱼场,什么季节,什么风向,以及气温多少都是判断鱼群会在哪些海域活动的第一手资料。其次是寻找鱼群,就算你知道鱼群在那个海域活动,要找到鱼群的具体位置,甚至要清楚地看到它们。就得凭积累的经验和科学的探测。我们船上就装有最新版的鱼群探测器,它的性能是国际公认的,我们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它来寻找鱼群。当然,完全依赖科学器具也不是最佳选择,有时候,经验和灵感也不可忽视。因为器具是硬性的,它只能提供它所能搜寻到的数据。但是,大自然有时候会派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因素搅乱或者误导器具搜索的准确性。所以,只有在科学数据的基础上加以人主观的判断,才能成功地捕到鱼。最后一关是技术问题,发现鱼群后,在什么地方下网才能最大限度地将鱼群拦在网中,以及收网时的快慢都是相当关键的。任何一个环境出现错误,都会直接影响捕到多少鱼的问题。”

    “我好像听你说过,你们捕鱼的成功概率是非常高的。是吗?”

    “也不竟然,我们也有过多次空网的记录。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对自己的情感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把握住吗?”这句话差当又脱口而出。梁育使出全身解数才将舌头控制住。

    渔船遵照阿媚与父亲的决策飞快地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驶去。梁育和张倾波在阿水叔的指导下极其认真地做着下网准备。终于,阿爸下达了下网的指令。渔网在船后的较盘上有条不紊地坠入水中。下网是件轻松愉快的工作,这项工作既不复杂也不笨重,鱼民只要应顺较盘的速度将鱼网延顺到水中就行了。

    渔船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鱼网也随着这个圆圈张开了使鱼儿无处可逃的屏障。随着圆圈的逐渐缩小,鱼网也就越收越紧,等到收网的号令传来时,网中的鱼儿已经在水面上活蹦乱跳了。这些鱼儿无论是个头还是数量都是十分可观的。它们那是惊慌地跳,是绝望的跳。然而,捕捞者却喜出望外,激动万分。尤其是梁育和张倾波,他们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多鱼在海面上跳跃,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让人欣喜若狂的捕鱼工作。他们俩同时举着双手高呼;“成功罗!胜利罗!”如同网球运动员拿下世界大满贯金牌时的情景。

    同下网成反比,收网工作确实是件苦差事,几公里长的鱼网要一把一把地拉上船,其工作量之大,劳动强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刚开始时,梁育和张倾波干得挺欢的,他们一边拉网,一边还唱着歌。接下来,歌声逐渐变成“哎哟!哎哟”的号子声。网越拉越重,而人的体力却越来越衰弱。那号子是在有节奏的拼命用力的情况下自然发出的吆喝。这样喊一喊似乎可以减轻一点劳动强度,所以,张倾波和梁育不约而同地喊起来。开始拉网时不得章法,事倍功半。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那鱼网却没见收上多少。号子也喊得乱七八糟,不仅没有减轻精神上负担,反倒要耗掉不少精力。

    鱼网收到一半的时候,俩个大陆仔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他们虽然还在勉强支撑,其工作效力已大大地降低了。就在他们几乎要瘫倒的时候,阿媚朗声叫起来;“多漂亮的黄鱼!阿爸快来看,这一网就超过我们预定的捕捞量了!”

    随着阿媚的叫声,梁育和张倾波这才发现,网中的鱼又大又肥,而且数量惊人。在丰硕成果的强烈刺激下,他二人突然暴发出一股超人的力量,拉网的动作快而有力,不一会就把网中的鱼收到船边。这时候,他们俩人只要用力将鱼网稳定在船沿边就行了,余下的工作就由其他人来完成。尽管他们此时的胳膊已经酸痛得难以忍受,尽管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但是,他们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天真,笑得那么开怀,仿佛俩个顽皮的儿童突然获得梦想中的玩具似的。

    他们的中间有俩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那就是阿爸和阿水叔,他们不停地用鱼兜将鱼从网中舀上船来。这工作看似轻松,实际上也是一件超强劳力活。一会儿工夫,他俩的衣服便被汗水渗透了。加上鱼跳跃时溅起的水花,他们全身上下已见不到一根干纱。

    劳累是不可否认的,但面对丰硕成果,人们早已把辛苦和劳累置之脑后,一张张笑脸,一阵阵欢呼,还有一颗颗剧烈跳动的心。这种前所未有的喜悦让俩个年轻的大陆仔完全陶醉了,他们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了,有的只是欢乐和激奋。似乎永远不会有止境的欢乐和激奋。

    这一网可堪称收获丰厚,那鱼呀!将整个冷藏室塞得满满荡荡之后,还余下许多。这下船上的所有人不得不放开肚子吃鱼了。吃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因为鱼太多,再怎么吃都将无济于事。最后,阿媚他们不得不加班晒干鱼,虽然剖鱼洗鱼的活儿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轻松。但梁育他们的情绪一直十分高昂。因为他们面对的这些胜利果实中,也包含着他们的辛劳汗水啊!

    阿媚也显得异常兴奋,她一边工作,一边微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面容特别娇艳!婉如一朵含苞欲法放的红玫瑰。“一网打上这么多鱼,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鱼呀!很难如此密集。有时候,在海上寻找一星期也碰不上有点规模的鱼群。哎!今天真是福星高照,上苍保佑。啊!不是上苍保佑,是你们俩给我们带来的红运啊!真的!我的直觉告诉我,真是你们带来的洪福运气!”

    阿媚说话的时候,梁育一直注视着她。他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就连她的笑容也那么独特。要不是昨天曾惹她不高兴,他真想钻到她脑海里去,彻底探明她头脑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想归想,他必竟不敢再造次,因为昨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张倾波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媚,他也明显地觉查到,阿媚表面上十分稳重,甚至可以说有些呆滞。但是,当她容光焕发的时候,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那种激情和娇娜不仅流于言表,还显露出十足的天真和坦直。这也许就是她个性的自然流露吧!人——尤其是女人,没有个性是谈不上有魅力的。个性越是鲜明,关注她的人就越多。忽然,在他的心灵深处闪过一个念头;“我是不是爱上阿媚了?啊!不可能!我们才接触不到三天的时间,我们之间还谈不上了解。可是,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呢?难道真会一见钟情吗?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种事。而我,可能是一相情愿吧!也许,我不该产生这种荒唐想法。”张倾波的思想在高速旋转着,而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厚厚的镜片后面。

    张倾波的微妙变化被两个年轻人注意到了,他们是;梁育和阿媚。张倾波在想什么,他们从彼此的表情中得知,他们的猜想几乎是一致的。阿媚满脸通红,她在尽力回避张倾波的目光。而她发现,梁育在看着她会心地微笑。那微笑似乎在告诉她,他知道张倾波在想什么。又好像在问她,你觉得张倾波的想法切合实际吗?你会喜欢他吗?他们各守谜底,心照不宣。但是,阿媚的羞怯和脸上的红晕让张倾波如腾云驾雾,他不知阿媚的表情说明什么,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恰当的机会向她表白。可过,怎么想是一回事,这种想法无比美妙却又是另一回事。张倾波沉浸在自己的美好的想法中,他突然觉得,美丽的东西,哪怕只是想一想,也会给人带来欣慰和欢乐。

    劳动,而后收获,这是人类永恒的幸福。也是人类社会得以进步的原始动力。很多著名乐曲曾经鲜明地表述过这一题材,只不过表述的手法不同而已。梁育这些天来得到的体会是他今生今世难以忘怀的。对于劳动!而后收获的体会尤其深刻。因为他的汗水和成功的喜悦已经撞破禁锢他灵感的硬壳。表现这一主题的音符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跳跃了,他目前要做的;是迅速记录下这些活鲜但不易驾御的快乐的音符。他这样做了,而且,做得很勤奋也很认真,成效赫然。

    渔船在全速往回赶。船上的每个人都希望尽早将满载而归的喜悦带到陆地上去,更希望有充分的时间让自己静静享受一下这次平凡出海之中的不平凡的种种细节。尤其是三个青年人,这趟航行给他们留下大致相同,但又层次有异的感受。他们既需要时间回味这得之不易的感受,又需要空间让自己安静地思考。

    船航行在兰天碧海之间,时不时将溅起的浪花洒向甲板。三个年轻人已经在甲板上坐了五个小时。但是,他们却很少交谈,大多数时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偶尔会有几只海鸥从他们头顶上飞过。时不时还会碰上其他渔船从远处驶过,这时候,两艘渔船都会拉响气笛,或同时,或一前一后。这是礼节,也是航海人心照不宣的规矩。

    入夜了,圆圆的月亮从地平线后面冉冉升起,银色的月光轻柔地洒在渔船上。三个年轻人依然坐在甲板上,他们仍旧很少说话,甚至都不想动弹。浪花一波接一波地溅到甲板上,他们的衣服全被海水浸透了,可谁也没有心思顾及。就连这阴柔娇美的月亮也引不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而这心事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

    张倾波首先意识到三个人中必然有一个是多余的,无话可说的场面发出的信息是明白无误的。所以,他起身离开甲板。他的离开是非常明智的,他不在场梁育就可以代替他试探一下阿媚的想法。

    “张倾波今天的目光特别明亮你注意到了吗?”梁育小心翼翼地问。

    “他戴着眼镜,所以,我无法看清他的目光。”话虽然这么说,她的态度却在申明,不是断然拒绝谈这个问题,而是需要迂回深入。

    “你真的没有觉查他今天对你特别关注吗?”

    “那又怎么样?或者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这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我同张倾波虽然相识不久,但我们的思想层次和思想境界都非常接近。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是水晶做的,他的一切都让人一目了然。这样真诚的朋友天下罕见,我认定他是朋友,就应该为他两肋插刀。我既然看透了他的心事,弄清楚你的真实想法便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现在还没有产生任何想法,真的。你们上船后,我曾经有过一些朦胧的奇异的想法。但是,这些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一现即逝,很快就从我的脑子里消失了。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给自己设置一些虽然荒诞却十分美妙的幻想能够增添人的活力和面对生活的勇气。有时候又发现,从幻想的意境中跌落到现实的地板上会滋生令人沮丧的失落感和平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说完,阿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能否告诉我,那一现即逝的想法是什么吗?”梁育像个头脑敏锐的新闻记者,他的提问一针见血,让人防不胜防。

    “具体想的是什么我当时没能捕捉到,过后也没有心思去追捕,因此,我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说的是实话,我用不着骗你,我脑子里现在的确除了茫然之外,就只剩空白了。”

    “是希望领域的空白?还是情感领域的空白?”梁育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精辟的洞察力和表现这种洞察欲望的举动使得他的话语咄咄逼人,不近情理。

    “一片空白!整个头脑里一片空白!现在你满意了吧?”阿媚是有些生气了。她的确不愿意袒露心中的秘密。她没有在梁育尖锐而又不容回避的追问下脱口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不是个等闲之辈。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你对张倾波这个人有什么看法?”梁育知道自己碰到一个成俯极深的对手了。所以,他只得道歉,以表明自己并不比对手高明。他想不明白,这个貌似憨厚的渔家女何来这么深的成见。

    “张倾波是个少见的厚道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以交心的朋友。你能交上这样的朋友,真是上苍对你的恩赐。”

    “既然是个可以交心的厚道人,你何不与他交个朋友?”

    “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继续交往,就得看双方是否有这方面的造化了。”再怎么深沉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流露出内心的情绪。阿媚刚才的话就流露出她自尊心下面掩盖着的自卑感。

    “奇妙的感情有时候像人生的机遇一样,若即若离,时隐时现。如果你不在适当的时候紧紧抓住它,它就会很快消失在漫漫岁月中。与其后来追悔莫及,不如大胆尝试,大不了失败。要知道,人生同战争一样,胜败乃常事也。害怕承受失败的人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正如你所说,任何事情,谁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而成功往往就出现在大胆尝试之后。”

    “说者容易做者难,尤其是爱情这东西,驾御它和获得它都不取决于能力或者决心。在这个问题上,一次失败往往会造成终身痛苦。有过一次失败的人一般是不敢也不愿意再作第二次尝试的。”

    “你话中的潜台词是不是说,你有过一次感情失败的经历!”这话已经挤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梁育第一次成功地控制住自己的莽撞。

    不错,阿媚的话几乎是坦白承认自己曾经在爱情上失败过一次。她内心的痛苦已经埋藏得太久太久,她迫切希望有个发泄的场合和发泄的对像。但是,在她生活的范围内,找不到也不可能找到她所需要的发泄场合和发泄对像。如今,面对梁育,她真想把隐藏在心底的苦水一下子倾泄出来。因为梁育基本上具备发泄对像的条件。如果梁育再进一步诱导,她的最后防线很可能就要全线崩溃了。但是,她似乎还想顽抗,还想再坚持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