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番外之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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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母亲还没来得及给我想好名字,便匆匆的离开了人世。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大名,只是记得,从我记事开始,身边的人就都叫我芸娘,于是,这便成了我的名字。

    后来,我长大些了才知道,原来我是被宰相府的一个好心的下人捡回家中抚养的。因为家境贫寒,所以,我很小就跟着养父母在宰相府打杂了。我十八岁那年,养父母做主将我嫁给了宰相府里的一个长工。虽然没有富足的生活,但是我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婚后不久,我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我终于顺利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婴。家里的经济状况养活两个人已经是极限了,为了赚更多的钱来养活女儿,我选择了去宫中做乳娘。

    十六年前的一个清晨,我第一次踏进了皇宫。红墙内的人们过着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从他们的脚步和脸上的神情我便看出了。我没有机会仔细看看周围的建筑,因为引我入宫的公公说,在宫里,东张西望是不允许的。下人应该安守本分,走路的时候应该低头看着地面。

    第一次看到玥贵妃的时候,她温柔的微笑让我毕生难忘。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迷人的笑容,那一刻,我忘记了公公交待的宫中规矩,忘情的看着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庞,久久无法移开我的目光。

    用自己的乳汁去喂养玥贵妃刚产下不久的女儿,这就是我在宫中的新工作。小公主是个很漂亮的女婴,经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时不时冲我笑笑。

    后来我才发现,玥贵妃不单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很善良。她见我成日跟自己的孩子分离,有些不忍,便特许我将女儿带进宫,吩咐宫里的公公安置了一间厢房,让我们母女落脚。这样一来,我要见自己的孩子就方便多了。

    转眼,公主的哺乳期便过了。但是玥贵妃同情我的家境,便继续将我们母女留在宫中。我继续照例着小公主的生活起居,发现这个小女婴不单可爱漂亮,且天资聪颖。在我的女儿还在满地打滚时,小公主已经歪歪斜斜的围着城墙跑了。

    我亲眼看到了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同样是小孩,小公主身后随时都跟着一大堆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照看着,而我的女儿,只有我在乎她。有一次,我忙着照顾着凉的小公主,一直没敢挪步,一天下来忙得昏天暗地的,都没顾得上回去看看我自己的女儿。

    等我回到住所时,才发现女儿已经哭到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竟没有人理会过她。我的心揪疼着,第一次,我开始痛恨自己的出身。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所受的痛苦而怨天怨地,可是,我却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过得比我幸福快乐。

    有个疯狂的想法迅速窜上我的心头,若是我的女儿能跟小公主换换身份,该多好啊?那么,她就可以不用再过着像我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她会有锦衣玉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于是,那个冬天,我做了个让我毕生后悔的决定。

    那是一个普通的冬天的早晨,昨夜刚下过大雪,地上积了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喀嚓作响。玥贵妃忽然急召我进宫,说是有急事跟我商议。那是我唯一的一次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流落出哀伤。

    我没有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玥贵妃。她跟我交待,吩咐我一定要像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小公主。我答应了,因为她那信任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

    不久,便传来肃亲王宫变的消息。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玥贵妃特地交待我照顾好小公主,因为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牺牲自己。玥贵妃替皇上挡下了致命的一剑,就此香消玉殒了。

    我担心会有人对公主不利,因为玥贵妃平日里得到皇上诸多宠爱,许多妃子嫉恨于心,难说会不会有人趁乱来报复。找到小公主时,她正欢快的在雪地里跑着,身后依旧跟着一大帮的宫女、太监。

    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失去了母亲,依旧在阳光中笑得如此灿烂。我静静的将小公主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让她跟我女儿互相换了衣服,然后,将我女儿送到了皇上的寝宫外。并吩咐女儿,一会见到一个穿黄色衣服的男人,便要哭着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喊:“父皇,我要母妃!”

    我跟女儿重复了多次,只希望她能好好记住这短短的两句话。不久后,满身疲惫的皇上果然从寝宫出来了。我女儿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墙角的我,然后才照我之前吩咐的,扑上前去哭诉。

    皇上已经大半年没去过玥贵妃寝宫了,他早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小女儿大到会叫他“父皇”了。直到看到我女儿身上随身带着的小玉牌,他才知道,原来这是玥贵妃和他的女儿。

    见皇上爱怜的将我女儿抱起,我才放心的回到了住处,带着换上平民衣服的小公主,头也不回的朝宫外走去。或许是我做贼心虚吧,我没有回到丈夫在京城城郊的住处,而是一路马不停蹄的朝南方走去。

    待我离开京城后不久,便听到消息说,皇上下令,所有曾经侍候过玥贵妃的宫女、太监通通要为玥贵妃殉葬。这原本应该是个悲伤的消息,但是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一来,所有见过真正小公主的人将全部被处死,那么我的女儿在宫中,便愈加安全了。

    我隐姓埋名,带着小公主一路向南走,直到来到苏州城时,我才听下脚步。

    变卖了从宫中带出的一些贵重首饰,我在苏州城内开了一家小绣坊。虽然比不上宫中的生活,但是我依旧勤恳的经营着,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实践自己当日对玥贵妃许下的诺言。

    绣坊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这都要归功于一种特别的刺绣针法。将苏绣的手法结合宫廷刺绣的针法,这让我的绣坊瞬间红火了起来。而发明这种刺绣针法的人,正是我带出宫的小公主。那年,她才十岁,却绣出了连我都自叹不如的莲花图案。

    我心里常常安慰自己,我当时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小公主如此聪颖,就算没有好的家世,她一样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更好的生活。而我的女儿就不一样了,她需要有人给她更多呵护和支持。

    当我听到京城传来公主与悦王爷的婚讯时,我立刻来到庙中烧香还愿。多谢菩萨多年的庇佑,我的女儿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了。

    可是,事情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那天,我的绣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自称是公主的亲随,说是有重要事情要与我商议。当然,我隐匿多年,最怕的就是哪天会有京城来的人突然到访,所以,我努力的保持着镇定,继续装傻。

    当我听到自己的女儿正想方设法谋害公主时,我再也无法故作镇定的伪装自己了。我不愿相信,自己的亲身骨肉会如此心狠手辣的摧残人的生命。于是,我决定跟随来人去找寻我那多年不见的女儿。

    十几年未见了,当我再次看到自己的女儿时,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她冷漠无情的眼神让我心碎,可是我依旧在努力的说服自己,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我给了女儿十几年幸福安逸的生活。

    我知道,不应该再自私的为了维护自己女儿而放纵她去伤害公主。可是,要将那几句烂熟于心的话说出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许,今夜的风雨让我太过疲累,我竟失去了面对自己过失的勇气。明天,明天的天明的时候,我一定会亲手来为自己多年前的过失做个了断。现在,就让我先好好休息下吧,眼皮好沉、好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