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便是梅园了,你还走得动吗?”斗笠下,一个银发的中年女子回头问向身后的妇人。
粗重的喘息着,妇人点了点头。十多年未见的亲人,就在前方不远处,她不想再多等一刻,只想早点到达那灯火辉煌处。所以,她坚强的支撑着自己就快累到虚脱的身体,继续挪动着步子。
当她们终于挨到梅园门口时,那妇人再也挪不动身子了,沉重的靠向一旁的门柱,只听到一声闷响,她已经斜斜的倒在了柱子旁。
“快,过来帮忙,把她扶进去。”银发女子对着巡夜的小厮大声吼着。
“薛婆婆?您怎么不待雨停了再赶路呢?快些进屋吧!”小厮一面扶着那妇人往屋里走,一面说道。
原来这银发的中年女子正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薛婆婆。
“公主旁边的房间还空着吗?待她去那里歇息吧!”薛婆婆吩咐道。
“您不知道,前些日子公主住的那片宅子着火了,被烧得片瓦不剩了。还好,公主毫发无损,不然小的只怕就没命在这陪您老说话了。公主现在住去了那边的宅子,小的这就带您过去。”小厮指了指东边的厢房说道。
厢房内,妇人斜靠在床头,腰后垫了厚厚的被褥和枕头,十分柔软舒适。刚喝下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加上厚厚的棉被,她顿时周身温暖了起来。精神稍微恢复,她便想起此来的目的了。
“她在哪?是不是就在附近?我想去看看她!”老妇人急切的对薛婆婆说道。
“天色已晚,想必她已经睡下了吧!不如,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见她也不迟。这么些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身子弱,又受了凉,要小心将息才是。”薛婆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欺人太甚了,本宫怎么说也是当今的长公主,是他于昊明媒正娶的王妃,怎么就在这园子里就这么没地位了,连个老不死的老婆婆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远远的便传来某女霸道的嗓音,她故意提高了音量,显然是想她口中提到的那个“老不死的”婆婆听到,感受到她的愤怒。
薛婆婆原本打算推门离开,可是因为这几句话,她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想走了,只怕有人也不会那么简单的放她走了。既然都来了,索性就在今夜,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吧!
不久,原本虚掩着的门便被人踹开。有人想用脚上的力道来表明心中的愤怒,脚趾头却不小心踢到门槛,一阵剧痛,但是又不好叫疼,只好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迈步踏进了房间大门。
“公主这么晚了,还没安置吗?天冷,小心着凉了。”薛婆婆没有依照宫廷礼仪行大礼,只是恭敬的弯腰低头表示问候。
殷婉仪看向床上躺着的妇人,再看向一旁的薛婆婆,火气愈盛。这两个中年女子居然对她这个公主这么不敬,当真是没把她当一回事了。
“啧啧,才几天没见,怎么就连基本礼仪都没了。还有,她是什么人?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行礼?薛婆婆,你怎么能随便把些不三不四的人带进来呢?”
殷婉仪本以为,火灾事件后,自己住进南苑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没想到薛伯却坚持说,除非于昊开口,不然,谁都没权力将欣欣赶出南苑。
这些天,她正因着这件事情憋了一口闷气,咽下去,这回听说薛婆婆自作主张将刚带进园子的人安排在了她所住的东院,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要爆发。
“你说的不三不四的人,是我吗?”没等薛婆婆出声,床上的人已经接下了话茬。她的喉头微微抖动了下,似是刚咽下了某种苦涩的液体,五官痛苦的纠结到了一处。
“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如果你现在马上跟本宫磕头认错,然后立刻从这东院消失的话,本宫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殷婉仪没有回头,亦没有挪动步子,依旧对着薛婆婆,观察着薛婆婆的表情变化。
“你知道她是谁吗?”薛婆婆定定的看着殷婉仪,双手握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管她是谁,见了本宫不行礼,就是死罪!”殷婉仪无视对方眼中的怒火,依旧理直气壮的说着。
“哈哈——冤孽,冤孽啊!”床上的人忽然放声大笑,忘情的呼喊着。
殷婉仪这才回头,有些惊恐的看向床上那个情绪失控的妇人。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带过来的下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
“芸娘,还是你自己来说吧!”薛婆婆看了眼床上的人,柔声说道。
被成为芸娘的妇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忽然神情的看向殷婉仪,幽幽的开口问道:“公主是不是肚脐附近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
殷婉仪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看似陌生却又有几分眼熟的妇人,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妇人的一切信息,却一无所获。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是当年侍候过我母后的老宫女?”这个是殷婉仪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吧!当年玥贵妃产下公主,我亦正好刚生下女儿不久,便被征去宫中当公主的乳母。玥贵妃不单是个长得似仙女般的人儿,亦有一副慈悲的菩萨心肠。”芸娘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感慨良多。
“你是说,你是我的乳母?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的乳母多年前便已经病死家中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假冒我的乳母,以图富贵吗?哼,我可没那么好骗!”殷婉仪十分不屑的道。
“我来这里,一来是想见见自己多年不见的亲生女儿,二来,是想救救我养育多年的养女。我不想因为自己当年的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让我以后死都不能瞑目啊。”芸娘自顾自的说着,低下头。
显然,殷婉仪听不明白这两个原因,什么女儿,到底谁是她口中提到的亲生女儿,谁又是她的养女?再说了,这关她殷婉仪什么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我懒得追究那么多了。你赶紧离开东院吧,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殷婉仪已经不胜其烦,没了兴师问罪的心情了。于是,她挥挥手,准备鸣金收兵,草草了却今晚之事。
“你能不能放过蝶儿?”
殷婉仪听到这句话,心里又是一沉,重又收回步子,看向床上的人。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人,何以对她的事情了解这么多?殷婉仪自然清楚,妇人口中提到的蝶儿是指谁,只是她不明白,这个妇人跟南宫蝶又是什么关系?霎时间,殷婉仪被一大堆的疑问围绕着,理不清头绪。
“如果她胆敢继续跟我抢的话,我很难担保我不会对她下手。”提到南宫蝶,殷婉仪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仇恨的火花。
“知道吗?你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原本都不该是你的。若真要说抢,是你抢了她的幸福在先……”芸娘说着,痛苦的流下两行清泪。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先回房了,希望明天早晨,你已经离开东院了。我明天会再遣人来看,你们最好乖乖照我说的去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殷婉仪隐隐觉得形势越来越不对头,她没有勇气再继续听下去,只想赶紧逃回自己的房间,好好整理下思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