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们、同事们、朋友们(网上的和实际的)都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叫渺?我都会很认真地给他们讲一个故事:某个夏天的中午,不见半点阳光,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飞沙走石。我蹲在一颗槐树边,看着一个蚂蚁家族搬家。一个一个小小的生物,或扛重物或轻身,从树根往树枝搬迁。那棵树其实只有我那么高,可我想这段距离对那些蚂蚁来说,算不算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呢?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其实不止是蚂蚁,人类也是渺小的,地球仪上的一寸也要跋山涉水才能达到。
那么你会不会相信我的故事?我的同学们、同事们、朋友们(网上的和实际的)都相信了。没有人怀疑过“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飞沙走石”的那天,我可以得见小小的蚂蚁。可能是大家其实心里都在感慨自己的渺小,自动忽略了故事的真实性。于是在我的同学们、同事们和朋友们(网上的和实际的)间,这个蚂蚁的故事就被传开了,大家有事没事就会感慨人类的渺小,不能改变的无力感,谈到社会话题,更个个变成了十足愤青。
我是很会说谎、很会骗人的,从小我就知道。我可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告诉老师打得某个同学鼻青脸肿绝不是我的错,还可以挤下几滴泪,控诉他的欺人太甚;可以从桌肚底下的金庸古龙琼瑶中费力地抬头,向老师致以万分感谢的微笑,或者露出面对难题恍然大悟的表情;可以在事情败落前痛哭流涕,只是为了博取同情分……
总之,不管我实实在在是什么样子,在老师家长眼中都是标准的好小孩,当然这也靠我一帆风顺的学业来支持,没费什么力气,我就可以得到某个竞赛的市级奖;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中考中考进了市一中——A市最好的高中。而渺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记得,那天我正跟一个本质跟我一样、外在跟我完全不一样的女人侃侃而谈。她跟我一样爱说谎、爱骗人、爱看金庸古龙琼瑶、爱看完以后逼别人听她讲剧情……不一样的是,她是长相特别有味道的女人,如果非要说清楚是什么味道,我只好说:甜味。是的,甜味。她长得圆圆脸、圆圆眼、圆圆鼻子圆圆嘴。你肯定要问了,这是什么长相啊?其实我实在不擅长向人描述外形长相,那么就说一个跟她长得很接近的人吧——蔡琳。对了!就是那个韩国美女,所以她也是一个甜甜的大美女。
一直都忘了说告诉大家她的名字了。她叫薛容。其实我一直没有发现她长得如此甜美,我一直当她跟我一样,有点小变态,有点小好色,有点小义气……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宁伟亦跟她在一起了。我才突然发现她长得真的很甜,甜得我对着她的脸,张着嘴扒掉了一碗白饭,没有任何佐味的菜肴。
说到哪里去了,还是回到渺的故事上来吧!某个午后,我和薛容穿着上身白衬衫、下身蓝短裙的校服,站在学校的悬铃木下,热烈地讨论达西更可爱还是罗切斯特更可爱;喜欢张丹枫还是喜欢乔峰;更中意腰细波大还是更中意古灵精怪;降龙十八掌厉害还是九阳神功厉害……我甚至激动地摆了一个亢龙有悔的pose。
就是我摆pose的时候,篮球场上传来一片叫好,惹得我和薛容不得不看过去。几个穿校服的男生在打比赛,一看我就知道都是跟我一个年级的,因为在一中,只有新生才穿校服。一、二、三,上篮,我有节奏地数着一个男生的步伐。就在他投篮的那一刻,我突然捂着心口蹲了下去,吓坏了薛容。
那时我姐姐刚刚开始她这一辈子此起彼伏、轰轰烈烈的恋爱生涯。她告诉我:爱的感觉就是突然有一只手伸进了心口,揪住了心肺,痛的不能呼吸。后来我对这个命题进行过考证,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一个假命题。可是我姐举着两个指头,对天发誓:她的每次爱情都是这样开始的。所以我到现在依然迷茫,不知道当时的我为什么会突然被人揪住了心肺,痛的香汗淋漓。
薛容把我送到校医护室,还没到那里,我就好了。但还是被她逼着做了检查,校医对我说,我的心脏就像健美先生的胳膊那样强壮,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有时我想,如果真如我姐姐所说,爱的感觉就是突然有一只手伸进了心口,揪住了心肺,痛的不能呼吸,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从我开始思春到现在,我只爱过一个人,不然我岂不是隔三岔五就要疼的死去活来一次?
对啦,我承认我自己是个标准的皮囊动物,是外貌协会的死忠会员。在那个摆亢龙有悔pose的午后,当我看到那个帅哥颇为规范、潇洒的三步上篮,我就彻底爱上他了,开始了我长达十一年的暗恋生涯。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那次心痛就是爱。所以,虽然我看到他三步上篮的时候是十五岁,可我还是倾向于将我对他暗恋的开始时间往后推1年,也就是我十六岁的时候,那么就正好是十一年,而不是十二年。
大家都知道,从咱们对性有懵懵懂懂的疑惑的时候,老师就教育咱们,太小的人对感情的认知还不全面,心智还不成熟等等。那都是老师教育咱们不要早恋的理由,对我这个九岁开始看琼瑶、十一岁开始看古龙的人来说,不管是对感情的认知还是心智年龄都非常全面而成熟了。所以,十六岁的爱情也足以成熟深厚到我用很长的时间来维持和不断的体会,也足以让我觉得甜蜜、无怨无悔。
千万不要以为暗恋都是很苦,都要把自己弄到惨的无以复加。以我这种心智成熟的人来说,我是可以愉快享受暗恋美好的。
如果他对我友好、照顾有加,我就彻底放松自己享受这种感觉,不怕明天他就掉头追哪个长腿细腰的美女,因为在他身边没有被换掉的女人,只有我一个。而我也没有想过会跟他有结果,所以反倒轻松。
如果他态度不好,拿我做他某次分手后的出气筒,那么我也决不客气,将他发泄在我身上的情绪加倍还给他,算是我暗恋他以来所受委屈的补偿,乘机发泄暗恋的苦闷,完了以后,深呼吸,嗯,世界真美好!
而且,我也说过了,我是很会说谎、很会骗人的,我用了我十层说谎骗人的功力,终于骗到了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他。虽然其实我很女人,可是他当我是他唯一不会变心的哥们。当然也有人有疑义,可对于彻底享受哥们情谊的一对男女,别人也不好有意见的。
不过,不知哪位老人家发明了一句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强。就在我就着薛容的甜美,拼命往嘴里扒饭的时候,这个我精心维护的美丽谎言就存在成为泡沫,终有一天破灭的危险。
对啦,我暗恋的对象就是薛容的第N任男朋友——宁伟亦,而薛容也是他的不知第几任女朋友。我最好的女朋友和我暗恋的男人,真的有很多相像的地方:一样容易引起轰动的出色外表、一样视爱情为鸡肋、一样都“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这样的两个人能在一起吗?自然不能,所以他们分手了。
他们分手了,我依然没有跟他在一起,因为我给自己早就定好位了:我就是适合在暗恋者的位置,享受那甜美、苦涩和丝丝甜甜挠得心痒的感觉。
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自己找人嫁掉,一切回到正轨。可是有一天,他离开了我,去了大洋彼岸。突然,我给自己规划的生活乱了,再也没有偶尔的友好照顾、偶尔的吵闹斗嘴,不能看着他结婚生子。从此我不能暗恋,只能思念,不能时时看到他,与他也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希望跟自己暗恋的对象有着某种无法与别人分享的联系,不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有一群相同朋友就能满足的,而是细节的,没有人可以模仿的,比如喜爱同一道菜肴、有着同样的口头禅……
在他离开以后,我想了很久,还有什么可以跟他有这种联系的呢?终于,我决定:以后在网络中以及在我心中,我就叫渺。他叫伟,我叫渺,算不算是一种联系呢?
从那以后,我每天会在电脑前,端着一杯水,披上他的外套,盘腿坐着,看着电脑上隐身登陆的“渺”,度过一段属于渺的时间。我想直到有一天,我不想再做渺了,我也就彻底不再暗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