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润春公主的后面,双眼不太敢正视,却又忍不住悄悄地抬头渴盼地看着。
润春公主回头朝他一笑:“刘尚书来找本公主,是否想让本公主跟皇上提,把婚事给推了是吧,这倒是,满城都欢呼,明夏公主千岁呢。”玉指如白玉,轻抚着发丝,回眸之竟也在万千风姿让人着迷。
刘亦默不敢直看着润春美丽的眼睛,避了开讪讪然地说:“下官正为难?”“何必为难呢?”她看着远处的菊花,开得金灿灿,低下折头折下一朵白菊把玩着:“刘尚书可不能退了这亲事啊,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丫头虽然凶悍,冷硬不吃,总是有办法制着她的。”
玉指一拢,将那白菊狠狠地一揉,再丢在地上。
刘亦默见她生气,赶紧安慰:“长公主也不必跟她较什么劲,北野人凶悍野蛮,她明夏不过是区区一女子,纵合她有天生神力,也不是北野人之对手。明夏一败,皇上岂不是更惊恐,到时东琅,就是润春公主的囊中之物。”
润春秋波泛寒,无情地说:“有人想要出风头,本公主有什么好挡住的,至于你,刘尚书,你是负责粮草搬运,只放明夏败,不许也胜。”娇娇软软的笑看着他,别有更深的含意。
刘亦默了然于心,长长一躬笑道:“秋日里多雨,今年秋收,又减了不少。”
润春笑着,看着红润的指甲,看着远处的天色,变幻莫测,乌云正在积集,风呼呼地吹着。
一身红纱飘飘,远看着她,美丽漂渺得如云间仙子一样,让人看得入痴。
刘亦默又轻呼:“公主。”“婚事之事,现在不宜而提,你且先回去,把你之前的生气给本公主收起来,别坏了我的大事,他日事成,不会少给你好处的。”这个时候,要是谈退婚的话,父皇怎么会再重用刘亦默。
而她纳入翼下的刘相国,也不能再多帮什么,凡事何必这么急,这不,离冬还远着呢。
“亦默自不会要公主什么好处,能侍候在公主身边,为公主做事,是亦默的荣幸。”他痴迷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
微扬起唇角,有些嘲笑滑了出来。
润春侧头看着他,还是柔如秋水般的眼神,柔柔一笑,颊间漾动着醉人的小酒窝,朝他伸出白嫩的手:“刘尚书陪本公主去采些菊花吧,小心些别踩到花了,花有声音的,刘尚书可留心听啊。”
他手心冒汗,往衣袍里擦擦跑过去托住润春公主的玉手,毕恭毕敬地往菊花深处走去。
心跳得有些快,脸微微地赫红着,秋花好看,怎如她一个笑倾国倾城。
明夏似乎从来没有感觉过,日子过得如此的紧张而又充实,在紧张中又蕴酿着要爆发的风暴。
在平静而又肃冷的晚秋里,生起了一丝一缕的希望。
天还是那天,地还是那地,改变的是心态的问题。
大概她的介入,让众人都觉得有些振作了起来。
她大肆旗鼓挑兵选将,京城的风势,有着大干一番的势头。
街头街尾谈得最多的,还是她:明夏公主。
轻装从简,将长长的发剪了去,如今束起的青丝垂在肩上,微微地起伏,有些俏皮地打着拍子,随着明夏大步而行,而摇晃出弯弯的波浪。
一身灰衣的衣服,细看还能看出一些汗渍与泥灰在上面,走在街道上,就是一个平凡得不值多看二眼的女子。
街侧二边的柳树,无力地招摇着要掉干叶子的软枝。风吹一会,就无力地摆一会。街二侧的酒肆茶馆生意有些清淡。很多的东西,都是相互影响的,而今战事吃紧,生意也不见得会好做。
明夏看到街边角落,多是衣衫褴褛之人,他们满脸污黑,饿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企求地看着过路的人,企盼能施舍一些钱财之物。
脸上的轻松,慢慢地凝重,明夏睁着清亮的眼睛看着,却心里叹息,她帮不了这么多人。
人必须靠自救而不是等救。今天救了他们,明天他们还会等着,她相信,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要想生存,就必须靠自已。
冷淡的眸子缓慢地扫过,往那酒肆里走去。
白霜小步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子,忍不住轻抱怨:“二小姐,你也不必急成这样啊,他天天在这里说书,是不会跑走的,而且离他收场的时间,还早呢。”
明夏拢拢散在颊边的发:“先去看看吧,没多少时间了,晚些还得回去看布阵图。”
是一间古色古朴的酒肆,听白霜说,这是京城里最会说书的人。
踏了进去,酒气就扑鼻而来,看到众多的人坐着喝酒,神情都有些慵懒而又涣散。
大概她身上脏,那些满眼朦胧的人对她都不多看二眼,反而往她后面的白霜看着。
白霜是挺美的,很标致清新的美,身上有着一股温婉的气息,红露则是妩媚的美,她选的侍女都比她好看,可给她挡去了不少的视线还有麻烦。
酒肆不是很大的地方,小小的门看不出里面的天地,但是进来,才会发现别有洞天,挺大的,错落有致地放着不少的矮桌子供人喝酒。这是个骑楼,中间有个天井,淡淡的阳光从上面通透下来给予这方天地明亮的光张,天井下面摆着一张方桌子,很干净的感觉。一杯清茶就放在阳光下,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在残阳中萦绕着。
整个酒肆都是了酒味,还满布着一种困倦之气,食客并不多,并没有特别不同的人夹杂在里面。
明夏一撩裙子,坐在矮木凳上。
白霜马上弯着身子擦擦桌子,一边扬声地叫道:“小二,来壶上好的茶。”
小二从那柜台前抬眼懒懒地看她们一眼:“我们这只喝酒,没有茶,要茶,到别家去。”
“昨天我看着明明有的。”白霜拧起秀眉不悦地叫,这小二分明就是为难她们。
淡扫过小二,明夏扬声道:“来壶酒。”
众人睁大了眸子看着明夏,然后一哄而笑,戏道:“原来是不公不母的?刚才瞧着似男又非女的。”
“笑什么笑,不许笑。”白霜一脸的寒霜,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
有人更是恶心兮兮地看着白霜说:“我说姑娘啊,怎不过来,与爷喝上一杯呢?瞧你这小脸蛋,多漂亮啊,做个丫头,真是太可惜了。”
白霜板着脸,不理会这些无聊之人,只看着自个的主子。
明夏托腮地看着那杯茶,唉,一坐下来,还真是累啊。
小二上了酒,不是一壶,而是一整坛。
众人托着下巴,似乎嘲笑地看着明夏。
神秘的说书人是想让她退怯吗?他们的眼神,看似调戏还有看好戏,但是,远远不止这些吧。
明夏抓起酒坛子,俐落地拍来了封盖,白霜看她真要喝,急的直叫:“小姐,不能喝,你可没有这样喝过酒。”
谁知道这里的酒是什么酒,有没有毒啊?公主在外面,也太不注重了。
明夏眼里含笑,挑挑眉:“今日有人欲一试我,如不喝,倒是让人失望了。”
一手扬起酒坛,举得高高的倒下,酒水落入口里大口地喝着。
火辣辣一般的感觉在喉间弥漫开来,她忽略着不去感觉,把它当成水,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不就一坛酒吗?多大点事啊!
大口地喝,麻了舌头,麻了知觉,只能闻到酒的香气。
咽下最后一口酒,纤细的手指抓着坛悬,将整只坛子倒过来,没有一滴能滴在地上,明夏冷眼地看着惊讶的众人,也不要白霜的绣帕儿来给她擦拭,抬起袖子粗鲁地一擦着唇角的酒液。
五指一松,瓶子摔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便四分五裂。
明夏眼里有些笑意,傲然地说:“喝完了,众位是想听说书的,本小姐也是,倒是可以请出来了。”
明明就是想试探她,喝酒就喝酒吧,那说书的,也非是一般人了,大概是白霜不小心露出行踪让人知道她是她的侍女。
谁叫她放出话去,要找一位能说会道,铁齿伶牙的文官呢。
如得她重用,怎么样也会比在这里说书强百倍。但是,他在说书的时间,却是故意地离开,分明就是要避开她。
小二这才恭敬地上来,奉上了一杯清茶,毕恭毕敬地说:“小姐,我们公子今儿个倦了,说书已经结束。”白霜一听恼气地说:“你们是故意要我们小姐喝酒的,现在喝了,却又说什么时间过了,明明要到太阳下山才会闭门谢客的,你们可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啊?”
脑子有些胀啊,明夏双手托着下巴,可爱地看着白霜跟人理论。
“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少爷,不说便是不说,小姐要是想听书,请明早再来。”那小二倒也是很有性格,作了个请的手势要她们出去。
明夏饶有兴味地看着低矮的二楼,她想那个神秘的说书人,必定是藏身在这里。如此是想试她的诚意吗?他倒不要浪费她的时间才是。
匆匆赶来,原来白跑了一趟,眼角弯了起来看着淡淡阳光下,那紫檀木的窗子上面吊着一盆兰花,吊兰在秋阳里凭地开得灿烂多姿,这是一个很享受生活的人吧。
一边享受着宁静与惬意,一边享受着这一种世俗的暄哗。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这必是高人。
明夏站了起来,朝那二楼朗声笑道:“明日本小姐必来听书。”有趣啊,这个男人让她觉得不是一般的男人。
没有必要久留在这里,他不见,求也没有用。
用人不能用哀求来的,那没有意思。
扶着白霜的肩走出去,回头看看,褐色的木板上面写着荼靡酒肆四个字。
明夏轻笑,有些欣赏这里。好一个荼靡啊,是花开到荼靡心若闲还是活到荼靡心尽醉呢?不管如何,她明日还来,她希望能见到他。
她的感觉,总会给她很准的预知。
认识他,会是她一生的幸事。但是,她不知道凡事如刀刃,都有着二面,一面幸运,一面后悔。
白霜告诉明夏,他是名满京城的说书客,却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是荼靡酒肆的大少爷,但是不管再高的官,也得敬他个三分,这人不简单啊,还让细心的白霜查不到他的身份来历。
几张桌子,几坛好酒,好个醉意人生当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