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京城。
大寒时节,漫天风雪,京城的土地冻得都似乎要裂开了一般。太子府中,前庭后院,笼罩在一片雪色之中。院中红梅迎雪怒放,幽幽梅香亦不能稍稍让太子妃的心神得到些许安宁。松枝上初驻的新雪纵然白璧无瑕,
厚厚的积雪将院中种植的一劲花草全部掩盖了去,只剩下皑皑雪色。仆人们已经在雪地中扫出了一条路来,便于府中的人通行。
八岁的未央裹得严实,像个小雪球,小跑着跟在父亲云漠恒和袁青峰身后,眼睛却在府中景物布置上流连,嘴里还不是啧啧出声:“爹,皇宫真大啊,我走三天都走不完吧!”
九岁的念堇却要安静得多,抱着个小包裹,静静跟在未央的身后,一双眼睛如弯弯月牙儿,清秀而可爱。
云漠恒轻声一笑,对身侧的袁青峰道:“小女对没见过的事物,都会好奇,还望袁兄不要见怪。”
袁青峰爽朗一笑,将未央拉到身边,蹲下腰来,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未央,这里只是太子府,不是皇宫,你要是想看皇宫,改日袁叔叔带你去。现在,未央看到前面的房子了吗?”袁青峰指着前方三王子静迁的院子,对未央道:“那里面住着一个小王子,可惜,他很懒惰,天天只知道睡觉,而且睡着了一直醒不来,未央要不要试着去喊他醒来呢?”
“还有这样的人?”未央瞪着一双黑葡萄般水灵灵的大眼睛,对袁青峰的话一点也不信。她怎么会相信世上还有人一直睡一直睡,不愿意醒来呢?
袁青峰郑重其事的点头,表示自己的话千真万确:“确实有这样的人,不信的话,未央自己去看嘛!”
“去就去!”未央拉着念堇,往静迁的房中跑去,那焦急的样子,惹得袁青峰一阵大笑。
云漠恒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看向袁青峰:“小丫头要是惹了什么祸,袁兄你去担待,不关我的事。”
袁青峰笑着点头:“未央不会惹什么事来的。她像极了师妹小时候的样子,见到什么都会说个不停,问个不停,这样天真烂漫的性格,不是闺阁中的女子能有的。在我眼里,未央就是一枚璞玉,玉之美在于未琢之初,天然去雕饰,那才是真正的美好。可惜,很多人都无法参透这一点,而要刻意将女儿禁锢起来,关在画阁之中。这些女子整日里只知道吟诗作画,描眉绣花。那还不是作父母的雕了个模子,让自己的儿女照着这个模子来成长?这样长出来的孩子,千篇一律,窥一斑而知全貌。云兄想必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长成那样,才放纵未央,让她自由自在成长的吧?”
云漠恒摇摇头,脸色微沉,“是。”
实际上,未央的母亲生她的时候血崩而死,云漠恒一直没有另娶,自己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又要四处给人诊病,自然是疏忽了女儿的教育。这些话,他自不便跟袁青峰说。因为,当年未央的母亲,若不是跟了他,而是跟了眼前的袁青峰,说不定她还不会死。这些都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去想也罢。
未央拉着念堇蹑手蹑脚推开房门,便感到一股暖意袭卷而来,非常的舒服。见风不断从开着的门缝往房间里灌,她忙转身将门掩住,然后,两人轻手轻脚往房中的床边走去。
床是非常精致华贵的雕花木床,床前垂着浅色的半透明垂幔,垂幔上用墨线绣着一垄一垄的竹子,竹子纤长秀挺,如临风而立的翩翩君子。
透过垂幔,白薇看到床上明黄色的锦被下,平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见未央想走到床前去,念堇拉着未央的衣角,对未央轻轻摇头。
“姐姐,你怕什么?”未央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绕过垂幔,走到床前,站在离床最近的地方,将手里的包裹放在床边,探头去看床上的少年。
少年容颜若止水一般宁静,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一双好看的剑眉紧紧锁着,似是在梦中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双眼紧闭着,睫毛却是浓密黑长,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暗暗的影子,忽闪忽闪的,非常的可爱。鼻子秀挺神骏,让他看起来高贵一世无双,拥有这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高贵与傲慢。唇薄厚适中,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下巴稍尖,但是弧线却非常的精致优雅,很好看。
未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上少年的下巴,“哇,好冰!”
她忍不住喊出声来。她的手冰凉,是因为她刚刚在雪地中冻了近两个时辰。这个少年可是一直躺在温暖如春的房中,厚厚的羊毛被子盖了好几层,却体温如此冰凉,真是不可思议!
未央再悄悄地去摸少年的额头,碰到的仍是冰冷。这个哥哥一定是冻坏了,未央幼小的心里想到的只有这些。她想起了自己脸冻得很冷的时候,爹爹会搓热双手,用手心捂住她的脸,然后,她便不再冷了。于是,她也效仿起爹爹的方法,使劲搓着双手,待手心发热之后,便伸出双手,想捂住少年冰冷的脸,可是,她的手不够长,只能勉强够到少年的一边脸,另一边脸无法顾及得到,于是,她顺势爬上床,趴跪在少年身侧,一双热乎乎的小手,轻轻捂住了少年冰冷的脸。
感到手心里少年的脸渐渐恢复了一些暖意,未央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双手之间少年俊俏的脸,突然记起自己来这间房子的目的,于是摇着少年的头,喊道:“你是不是袁叔叔口中的那个贪睡的小王子啊?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睡得太多了,才会浑身这么冰冷的。不要偷懒了,懒猫,快点起来,我带你去捕麻雀好不好?外面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走在雪地里,连我的膝盖都可以被雪淹没掉呢?你知道吗?这样的天气捕麻雀的话,可是很容易大丰收的哦!你知道为什么雪天的时候,最好做的事情是捕麻雀吗?这个嘛,等你醒来后再告诉你好了。嗯,对了,我们还可以去巷子里与其他孩子们打雪仗,论起打雪仗,我可是一流噢,就连那么厉害的小廉、小晟都不是我的对手噢!还有,我们可以躲到大人找不到的地方,去烤野兔子吃,雪天里,野兔子常常出来觅食,很容易被逮住的。你吃过烤的兔子肉吗?撒点盐花,用我特制的香料腌制,烤起来就会很香的哦!还有……”
未央自顾自说着,也不管床上的少年是不是清醒着,是不是能够听得见,反正就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就说什么事情。
躲在床后打盹的宫女们,被未央絮絮叨叨的声音吵醒,忙跑了出来。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一个年长的嬷嬷见到未央简直要趴在三王子的身上,还整个一个话痨,嘴里说个没完没了,那嘴里的口水,都喷到了三王子的脸上而不自知,最最不能忍受的是,这个野丫头一身不知道什么装束,头发梳得像个小子,衣裳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料子,简直像裹了几层棉花在里面,寒酸得要命,即使府中烧火的丫头,都比她穿的讲究。
她的腰间还丁丁当当的挂着许多不明物件,有的像是包裹,有的又什么都不像,整个人看起来,跟街上要饭的小乞儿差不了多少。嬷嬷气急败坏,身份如此高贵的皇嫡孙怎么能够被这么个不明身份的小丫头晃来晃去的?而且,看她那样子,好像一点都不避生,竟像是与三王子很熟一样,这还得了?
嬷嬷几步走到白薇身边,揪起未央的耳朵往后扯。
未央痛得大喊起来:“喂喂!放开我!快点放开你的臭手!我不过是看小哥哥睡着了不醒来,想来叫醒他!你做什么揪我耳朵?!快放开我!”
“嬷嬷,我们是袁先生请来替三王子看病的,不是野丫头,请你放了未央!”念堇见未央被一个老嬷嬷拎着耳朵出来,忙替未央求情。
嬷嬷揪着未央耳朵的手一直没放,瞥了年堇一眼,对未央喊道:“小野猫,快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跑到三王子房间里来?!快点说,不然将你丢到黑房中去,让鬼来吃掉你!”
嬷嬷的思维里,小孩子都是怕黑怕鬼的,所以才会在紧急时刻,想到用这样的惩罚来恐吓未央。
哪知未央根本就不怕这些,不过,她故意装得很害怕的样子,用力挤出两滴眼泪,假装很伤心很害怕的哭道:“嬷嬷不要将我丢到黑房子中,我说就是啦!……你也看到了,嘿嘿,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想叫醒他而已。所以,我不是坏人哦,嬷嬷,”未央趁机施云自己惹人怜爱的魅力,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无辜的说道:“嬷嬷,我的耳朵好像要被嬷嬷扯掉了,若是三王子醒来,发现我没有了耳朵,会很不高兴的。你说呢?”
嬷嬷想了想,这小丫头刚刚的举动,也不像是有恶意,况且,看她对三王子着急上火的样子,应该如她说的,是三王子的朋友没错,她悻悻的松了手,白了一眼未央,没好气的说道:“姑娘以后行事不要这么乖张,偷偷的来,算什么道理呢?啊——”她原本准备了一箩筐教训未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痛苦的抬头看向未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未央盈盈一笑,径自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坐下,拿起桌上食盒了的蜜饯,丢了一颗入嘴了,笑咪咪的望着嬷嬷,“其实呢,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喜欢揪我耳朵的人太多了,我出门的时候,便在耳朵上涂抹了些东西,这些东西,会顺着你揪住我耳朵的手指,深入到你的血液中,然后呢……根据各自的体质不同,有的人会痛肚子,有的人会痛屁股,有的人会痛脑袋,至于要痛多长时间,我也说不准,可能,等我耳朵不痛了,嬷嬷的肚子也就不痛了。嬷嬷,这蜜饯是一品居的梅花烙,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那嬷嬷哪里还敢吃未央碰过的东西,赶紧摇头。
“嬷嬷你真的不吃?”
嬷嬷仍是摇头,因为腹痛得厉害,她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大雪天的,此刻她的额上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看来是痛得不轻。
未央见嬷嬷仍是不敢吃,干脆将整盒蜜饯抱在怀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京城最有名的一品居的蜜饯,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机会只此一次,错过不再。多年来,跟着爹爹四处游医,未央深知这个道理。
念堇见嬷嬷一脸痛苦样,忙悄声在未央耳朵边说道:“未央,事情不要闹得太僵了,见好就收吧,被爹爹知道的话,你又得挨骂了。”
未央还在玩心上,根本就没有将念堇的劝解当一回事。
在静迁房中侍候的那些个宫女原先只是站在一边,看杨嬷嬷教训这个小丫头,却不想到头来,向来不会吃亏的杨嬷嬷居然被小丫头教训了,她们都捂着嘴偷偷的笑,又见白薇大咧咧的将桌子上食盒中的梅花烙吃得一点不剩,最后还连抓食物的手也舔过了,才算完事,觉得好笑又好气,但是谁也不敢靠近未央,不想重蹈杨嬷嬷的覆辙。
未央将空了的食盒放回桌上,拍拍手,笑眯眯走道杨嬷嬷身边,叹了口气,道:“嬷嬷,肚子还痛么?我刚刚给你吃解药,你又要跟我客气,现在解药已经被我吃掉了,只好委屈你痛一个晚上了,不会太长时间,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明天一早起来,你就好了。嗯,对了,要想好得快一点的话,可以吃几粒这种豆子。”
未央从腰间的一个荷包里掏出几粒黑色的豆子递给杨嬷嬷,杨嬷嬷接过豆子,似信非信的看着未央:“姑娘怎么如此好心了?”
“哎……我跟嬷嬷素昧平生,嬷嬷不知道我耳朵上染了毒而导致自己中了毒,也属正常,我有心给嬷嬷解药的,但是嬷嬷不信任我,不吃我给的东西,这也属正常,所以,嬷嬷要不要这几颗豆子,吃不吃这几颗豆子,都无所谓了,反正,毒性不大,痛一晚就什么都没有了。嘿嘿……”
“未央!”云漠恒厉声喊住未央。
未央转身见爹爹冷着一张脸,忙跳到跟随云漠恒进来的袁青峰的身后,摇晃着脑袋,道:“爹爹,真不关我的事,是嬷嬷她先揪我耳朵的。”
云漠恒凌厉的眼峰扫向未央,未央赶紧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出声。
“爹!袁叔叔!”念堇低头向进来的两人请安。
云漠恒走到杨嬷嬷身边,拱手道:“小女是山野女子,放纵惯了,行事有时候不知轻重,刚刚对嬷嬷多有得罪,在下在此替小女向嬷嬷陪礼了。”
说完,他取走杨嬷嬷手中的那几颗黑豆,然后,右手两指并拢,在杨嬷嬷的肋下用力点了下去。
杨嬷嬷轻哼了一声,脸上痛苦的神色顿时消除,她忙站了起来,福了福,言语恭谨的说道:“谢过云先生相救之恩。”
云漠恒淡淡一笑,以示回礼。
这一切都看在了刚走进房中的太子妃眼里,见云漠恒轻易化解了杨嬷嬷体内的毒气,心里对云漠恒的信任也多了一分,虽说她现在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但是,无论如何,病着不醒的人,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心头的肉,怎么也不能大意了。
太子妃在门口立定,笑着望向袁青峰:“袁先生一路辛苦了。”
袁青峰正与未央说话,听到太子妃的声音,忙转身,见太子妃立在门口,几步走到她身前,颔首道:“袁青峰见过太子妃!如果云先生能够医得少主,袁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袁青峰原本是皇帝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兼御前行走,自静迁五岁之后,皇上便让袁青峰做了静迁的师傅。两人师徒关系已经近七年,只是因为身份特殊,袁青峰唤静迁做少主,因为在他眼里,真正的主子,还是那高座在金銮殿中的皇上。
太子妃看了看垂手而立的云漠恒,眸里隐隐燃起希望的火光,问袁青峰:“袁先生,这位可就是云神医的传人?”
袁青峰忙点头回答:“是。云先生便是神医云延年的义子。”
云漠恒对太子妃拱手行礼,落落大方:“云漠恒见过太子妃!”
“免!”
太子妃笑着走到袁青峰身后,拉起未央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姑娘可是云先生的女儿,多大了?”
未央笑着回道:“我叫云未央,今年八岁。您就是太子妃娘娘吗?您长得可真漂亮,难怪天下的人都传颂太子妃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原本不信,现在看了,果然他们没有骗我!”
“小丫头真会说话。”太子妃温和的笑笑,“未央,你喜欢这里吗?”
未央一个劲的点头:“喜欢!”
“那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可好?等阿静病好了,让他带你在府中玩,可好?”
未央隐约猜到太子妃口中的阿静便是床上躺着的少年,想着少年好看的样子,忙点头说:“好!”
太子妃转头看向站在未央身边的念堇:“你是?”
念堇忙回道:“回禀太子妃,小女云念堇,是爹的养女。小女念堇见过太子妃。”
“免了吧。”太子妃轻轻一笑,转头对云漠恒道:“云先生,您的两个女儿,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温婉娴熟,本宫很喜欢,想留她们在府中住些时日,您可舍得?”
云漠恒脸色冷了几分,很快恢复原来的淡若清风模样,笑道:“当然舍得。太子妃错爱,是小女的福气。”
话虽这么说,云漠恒却不得不佩服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谈笑间,便将他的两个女儿扣押在自己的手中,成为她与他谈判的筹码,这样一来,他便不得不竭力为她的儿子治病了。
太子妃不露痕迹地舒了口气,眸光里融融的带着泪意,对云漠恒道:“云先生,那就这么说定了!阿静病了也有些时日,本宫心里一直担忧得厉害,还请云先生为阿静诊断一番。”
静迁已经昏迷了三日,身体已经冰凉,若在不醒来,她怕他再也醒不来。现在的她,如溺水的人,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沉沉浮浮,不会游水,眼看就要沉没下去,而云漠恒的出现,是她这个溺水之人,见到的一根救命稻草,即使这根稻草不一定能够救她和她的儿子,但,不管如何,她都要尽力抓住,不能松开。抓住了,就还有希望,希望在,她还能支撑下去,若是,连希望都没有了,她瓦崩离析只在片刻之间,而整个府中,又有多少人,在等着她们母子死去?
太子是储君。太子的嫡子,也是储君,是排在第二位的储君。只要现任太子一继位,嫡子便顺利成章,升为太子,而她这个太子妃,便也顺礼成章,升为皇后。多少人,在盯着她们母子的位置,想取而代之。她不能,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失败。她一直是自己命运的主宰,也将是儿子命运的引路人。她是强者,天生的强者。
云漠恒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静迁的面相,继而拿过静迁的手,开始诊脉,他双眉紧锁,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走到太子妃身边,禀道:“三王子的病,已深入五脏六腑,融入骨血之中,观其脉息,怕只有三日之期。”
太子妃听了,惊得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她身后的宫女忙扶住她的胳膊,太子妃定了定神,问道:“云先生能诊断出小儿的病情,自然有对症治疗的方法,还请先生不要绕弯子,只说吧,只要能救阿静,什么都依你。”
太子妃的话说得极为明白,她只要救活儿子,什么都可以依云漠恒的要求,但云漠恒仍是踟蹰了片刻,方道:“三王子的病可治,但……”
“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先生是怕我付不起您的诊金么?”太子妃声音提高了,她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只要他开口,她都可以满足。
袁青峰插话进来,对白漠恒道:“云兄,莫非少主的病难治?或者,你遇到了什么难题?”
以他袁青峰认识的云漠恒,绝不是为了钱财才替人看病的人,他救人从来只看眼缘,只给自己看着顺眼的人看病,至于对方付不付诊金,付多少诊金,都是未央说了算,想他将这些金钱的事交给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打理,便知金钱于他,可有可无,他丝毫不会介意,也不会看重。
云漠恒沉吟了片刻,才道:“太子妃,诊金自然是要收的,在下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三王子能不能受得了苦,要治好公子,第一步,便须钻骨取髓,其痛楚,可想而知。”
“什么?钻骨取髓?”太子妃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自她额头上冒出,她握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走了半响,转身走到云漠恒身前,无比坚定的说到:“好,一切交给先生。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不管本宫能不能做到,本宫都会竭力做到!”
云漠恒道:“那就请太子妃暂且回避,这里留下袁兄即可,至于其他需要,我自会差人告诉太子妃。”
“好。”太子妃看了看念堇,道:“念堇在外面陪着本宫吧。”
念堇听到提到她的名字,忙掉头看云漠恒。云漠恒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念堇于是转头,悄然走到太子妃身边,眉目弯弯,笑道:“让小女给太子妃煮杯茶吧。”
太子妃走到床前,静静看着静迁片刻,才带着她贴身的宫女离开。
她走到外间坐了下来,身子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在赌,赌注是他儿子的命,而筹码,是那个小丫头的命。如果,云漠恒能够救活阿静最好,万一失手,云未央和云念堇两个丫头便要为阿静陪……葬!
念堇则在一侧的炭炉边,开始煮茶。